第二天一早,日上三竿,江楼月舒舒服服地举起手伸了个懒腰,睁开双眼。
等等,昨晚她和霍行知……
江楼月用手轻轻触碰自己的唇,一时间简直无法分辨昨天晚上的那个吻到底是一场梦,还是真的发生过。
她小心翼翼地走下床,推开窗户向外看。
霍行知正在院子里练剑,阳光下剑光潋滟,霍行知矫捷的身形难以捕捉,只在她的视网膜中留下一个模糊的长影,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江楼月回过神,惊觉自己正在心里默背曹植的《洛神赋》。
听见她开窗的声音,霍行知停下来,转头对她露齿一笑:“你醒了?早。”
他的笑容干净而坦荡,与初见那一天相差仿佛,然而不知怎的,此刻却让江楼月脸上飞上一抹红云。
冷静,冷静点……江楼月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看霍行知态度这么淡定,难不成昨晚是自己在做梦?
她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内衫的下摆被剪掉了一大半没错——看来不是梦。
江楼月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述的情绪,她眨了眨眼,抬起头,也微笑着对霍行知说:“早啊,霍大人这么早就起来练功啊。”
不就是装没事,谁还不是个老司机咋地,霍行知一个古人还敢跟她一个现代人装大尾巴狼。
哼。
霍行知笑道:“以为都像你,日上三竿才起吗?”
说罢,他又继续练起剑来:“早餐我放桌子上了,你洗漱好记得吃。”
江楼月点点头:“多谢。”
她将窗户关好,整理好衣衫,随便擦了把脸就走了出去。
装没事是对的,敌我不明,大仇未报,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卧室外的餐桌上放着一碗清粥,旁边一碟不知霍行知从哪里摘来的野菜,一碟不知明的肉,甚至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鸟的蛋。
真不知道霍行知到底几点起来的,弄这些吃的不要时间吗?
江楼月几口将吃的扒拉进嘴里,麻利地将碗碟洗好收拾进柜子里,走出门对霍行知说道:“我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霍行知行云流水般挽了个剑花,长剑入鞘:“即刻便可。”
他走到门口吹了个呼哨,一阵马蹄声传来,昨晚他们牵来的那匹栗色骏马便出现在门外,它打了个响鼻,前脚在地上踢着。
霍行知走上前去,亲昵地拍拍马背,回头对江楼月道:“还愣着做什么,准备好就出发了。”
江楼月也走到霍行知身边,也摸了摸马背,然后乖觉地在前面牵起马绳。
他们两个人只有这一匹马,当然是霍大人骑马,她走路咯。
霍行知失笑:“怎么还不上马?”
江楼月连忙摆摆手说:“我不怎么会骑,还是帮大人牵马吧。”
开玩笑,领导跟你客气那是领导的风度,作为小弟当然也要有小弟的自觉,万万不能在此时蹬鼻子上脸地真的去抢领导的坐骑。
霍行知点点头:“原来如此。”说罢也不再客气,翻身上马。
江楼月舒了口气,看吧,霍行知果然只是客气一下而已。她牵着马绳调转马头,却未看见身后霍行知眼中变幻的神色。
牵着马走了几步,经过绿袖的墓碑,江楼月不禁顿下脚步。
只过了一晚,绿袖的死已经变成一件这么真实而无可挽回的事情了。
那个总是兴高采烈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如今就长眠在这个小小的坟包下,从此这世上只剩江楼月孤零零一个人。
江楼月轻轻叹口气,示意霍行知稍等片刻,然后松开缰绳,走到绿袖墓前,弯下身子深深一拜。
霍行知也翻身下马,对着绿袖的墓碑也是一拜,心里无声地说道:“绿袖姑娘放心,我会替你照看好她。”
江楼月深吸一口气,收拾好眼底的情绪,直起身子,对身旁的霍行知道:“我们走吧。”
霍行知翻身上马,江楼月仍旧上前牵住缰绳。他俯下身,对江楼月伸出一只手:“上来吧。”
昨天她傻乎乎地被太子拉上马,这次江楼月才不会随便伸手呢。
她对着霍行知挥了挥手里的缰绳说道:“我还是走路吧。”
霍行知闻声脸色一暗,沉声道:“上来。”
上来就上来呗,好端端的干什么脾气这么大……
见霍行知面色不善,江楼月虽然心中腹诽,仍将手递了过去,霍行知一把将她拉上马来。
她不肯再像昨天一样侧坐在马前面,就跨坐在霍行知身后,两只手轻轻拉住他两侧的衣服。
“骑马走得快些,四爷还在府里等着。”霍行知在前面冷冷地解释道。
“知道了。”江楼月在身后温顺地回答。
“你抓紧点,当心不要掉下去。”
江楼月原本就抓着霍行知两侧的衣服,听他这样说,就将手里的衣服攥紧了些。
霍行知一挥缰绳,□□的马就有力地飞奔起来。江楼月在他身后差点被颠下马,急忙用两手紧紧环住霍行知的腰,才勉强在马背上坐稳。
这个霍行知,是不是故意的啊?这么老套的把妹招数……
江楼月正想着,却听见霍行知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怎么连马都不会骑?”
听他的语气,倒是很坦荡的样子。大概又是她想多了吧。
“以前没什么机会骑马。”江楼月老实地答道。
她说的是实话,毕竟以前到哪都是开车,谁能想到有需要用到骑术的一天……
上辈子她可是刚满十八岁就考出驾照,驾驶技术超群的女车手,只可惜,这辈子是派不上用场了。
霍行知说道:“想学也容易,得空了教你便是。”
“可是说真的?”江楼月高兴地问。她早就想找机会解锁骑马技能了。
在江楼月看不见的角度,霍行知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我几时骗过你?”
“那就说好了哦。”
“那就说好了。”
霍行知一路打马疾行,江楼月只得一路搂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上。
她小心地避开了昨天霍行知受伤的地方。
霍行知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有节奏地在她耳边咚咚响着,让她感到十分安心。
想到回望京后要面对茫茫前路,江楼月便分外贪恋此时的安宁。
哪怕只有片刻也好。
就这样骑行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就看到了望京城高大巍峨的城墙。
此时城门口已经排了一长串入城的队伍,正等候接受署吏的检视。
门口守城的士兵扬起手中的长枪示意二人下马,江楼月这才想起,望京城内是不允许普通人骑马的。
他们二人下了马,霍行知牵着马匹往队伍旁边的通道走,江楼月乖乖跟在他身后。
站在城门口的一名小吏正在为入城的商队做记录,抬头见到霍行知,连忙站起身作揖。
“霍大人。”
霍行知也合手回礼。
江楼月觉得小吏有些面善,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霍行知拿出自己那块镇军指挥使的腰牌,小吏接过,粗略地扫了一眼,便笑嘻嘻地还给了霍行知。
他又往霍行知身边的江楼月瞟了一眼:“这位是?”
见到小吏瞟向自己的眼神,江楼月这才想起来,一年前霍行知带着她和绿袖,也是这位小吏将她们放进城的。
还真是赶得巧了。
“你见过的,博雅斋的掌柜江楼。”霍行知淡淡地道。
小吏一扬眉:“便是昨日城东市集失火的那间博雅斋?”
江楼月神色黯然地点点头:“正是。”
小吏摇摇头:“可惜了,听说里面还烧死了一个姑娘……”他说到此处,见霍行知面露不豫,连忙止住了话头,讪笑着对一旁江楼月道:“江掌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必有后福啊。”
江楼月勉强提了提嘴角:“承您吉言。”
霍行知接着道:“昨晚失火时,掌柜的身份文碟也都未能幸免。”
小吏躬身道:“下官明白,不要紧,不要紧。”
他转身对门口的卫兵挥了挥手,他们二人便从旁边的通道顺利进城。
一旁的商贾晨曦初上时便在城门外等候,此刻无不羡慕地望着两人从容地走过。有人按耐不住向小吏质询:“我们都等了一早上了,怎么他们无需排队?”
见有人领头,剩下的人也都喧闹起来,议论纷纷。
小吏倒也不恼,仍态度恭谦地对那人道:“刚才那位是六扇门的霍行知霍大人,堂堂镇军指挥使,三品大员,按律六品以上官员入城都可走快速通道。下回您若是拿了三品的腰牌,便也不用排队……”
入城的队伍的躁动这才逐渐平息下来。
江楼月跟在霍行知后面走着,想起一年前,霍行知也是这样带着她和绿袖。
当时若是没有他帮忙,她和绿袖没有身份文碟,恐怕连望京城的城门都进不来。
现在没有了绿袖和博雅斋,她的身份恐怕也早已经暴露,未来该何去何从……
江楼月感到一阵迷茫。
她努力分析着目前的状况。
是谁想杀她和绿袖,她父母的意外和先太子之死,又有什么关联?
如今她一无所有,无家可归,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查清一切,为绿袖报仇,让自己可以堂堂正正地在这个世界生活?
想到这里,她瞟了一眼身旁的霍行知。
江氏一案看来关系重大。从前为了她的安危,霍行知不愿她过多参与其中,而今她已经无家可归,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收留她到六扇门,她也许就能够查明这一切背后的原委。
另一方面,太子的态度……
江楼月摇了摇头。她不太懂太子的态度,意味着什么。
谁都看得出太子对她态度暧昧,她也不是傻瓜,但是她们只见过三面,要说太子是喜欢她,江楼月是不会相信的。
唯一的原因,只能是因为她的身世。
江氏作为大燮朝的经济栋梁,太子与她兄长相识,倒也不奇怪。而今长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若不是江文达从中作梗,江楼月便是江氏基业的唯一继承人。
太子此举,莫非是要拉拢她?
若是她向太子投诚,想必太子也愿意帮她洗清罪名,夺回家产。
只不过伴君如伴虎,等到赵承璟一朝称帝,不知道还容不容得下江氏这样一个富可敌国,又有从龙之功的巨贾。
霍行知见江楼月走在旁边一直不说话,知道她是为自己的未来忧虑,便宽慰道:“姑娘不必担忧,你新的身份文碟我已经安排妥当,回头再寻个铺面就是。”
江楼月看了霍行知一眼,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那样无忧无虑地开一家小店过平凡生活的日子,她故然很喜欢。可是她已经厌倦了这样小心翼翼,像个缩头乌龟一样逃避自己的人生。
与其东躲西藏,不如站起来面对吧。
我有个特别特别特别小的目标
就是完结之前满20收
就……应该能实现吧?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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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