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日,复兴社南京站接电:全力配合正则。
初五日,方澈和正则会面,孔羲和与方澈的副官守在茶馆隔间外,副官跟孔羲和相熟,其实多数是由他替方澈转达任务。孔羲和使了几个眼神,见副馆榆木脑袋,就小声问里间情况。
副官摇了摇脑袋,意思是不便透露,孔羲和还要追问,却见副官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没意思。孔羲和想,还不如自己去问。
一小时后,方澈走出来,拍拍孔羲和的肩,“你的假期恐怕要结束了。”他离开,脚步声还未完全散去,孔羲和就迫不及待地推门进入隔间。
秦泱在喝茶,上好的普洱,孔羲和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没大没小。”秦泱捧着茶,眼皮没抬一下。
“看我被你耍得团团转,你很开心吧。”孔羲和翻个白眼。
“我那时真不知道你就是踆乌。”秦泱无奈解释道。
“那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复兴社调了踆乌的档案。”秦泱笑,“太阳中的三足鸟,是你会起的名字。”
“那也比不过你秦大小姐,威风凛凛,指挥得整个南京站围着你转圈。”孔羲和懒懒回应。
秦泱知道她还在气头上,听闻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并不计较对方的以下犯上。
好在孔羲和虽被宠坏了,脑子还是有的。上句话出口是头脑一热,她下意识地把秦泱还当做了那个占着她家死皮赖脸的未来小姑子,忘了秦泱此刻不叫秦泱,她也跟孔寓没半点关系。
孔羲和想了一圈,自己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又觉得秦泱不接话可能是想给自己一次机会。
她想来想去,只想得到一句话:“刚才方……刚才我们站长跟我说我假期要结束了。这是什么意思?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交代了一些事情罢了。”
“我有任务了吗?”
“至少……”秦泱故意吊胃口,呷一口茶慢慢道:“喝完这杯茶的时间还是有的。”
孔羲和撇嘴,静静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静。
初六日休息。她和秦泱坐在家里,各自端杯茶坐在沙发上。热气氤氲,孔羲和不知道秦泱在想什么。
初九日,方澈带着整个南京站秘密搜查。
秦泱带着孔羲和在安品街的一家茶馆里喝茶听戏,秦泱还心情大好,点了《苏武牧羊》。孔羲和静不下心,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拍。
秦泱觑她,“想不明白?”
孔羲和点头,“我知道有些事情我作为下属不该问,但至少,总要让我知道我这是在做什么,才不至于会在无意间坏事。”
“还能做什么?”秦泱很淡定,啜了一口茶后道:“抓共.党.呗。”
孔羲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打心眼里觉得日寇当前,占我东北,侵我华北,委员长却还要坚持什么基本国策,简直是榆木脑袋。不会先假装议和,再让.□□.去和日本人打,等消灭了对方有生力量后再坐收渔翁之利吗?
可在秦泱面前,她又不敢明说。
万一她觉得我是.□□.呢。
“说起来,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
么地方?”
孔羲和回过神,四下审视。只是间很普通的茶馆,周边还有民居,也依旧很普通。她在这金陵城祸害一方水土,当然知道这地方叫什么名字,不过既然秦泱特意提了,那就说明这里有独到之处。“不知……”
秦泱扬扬下巴,孔羲和顺着她的示意看向窗外。街上有小贩卖些日常用品和零嘴,路人熙熙攘攘,还有人力车,就蹲在茶馆外的摊子上烤火。
孔羲和回过头,“确实没什么异……”
不对!
她又重新看,窗外那个车夫!
“是监视我们的。”秦泱嘴边噙了冷笑,“从我们一到这里就来了,在底下蹲了三个小时,也不嫌冷。”
“我不明白。”
秦泱叹了口气,仿佛是在说朽木不可雕也,孔羲和没跟她计较。她觉得自从认识秦泱后,自己的脾气似乎好了很多。
“安品街70号,顾顺章的宅子。”
孔羲和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身子反射般挺直,她瞪着老大的圆眼睛盯着秦泱,仿佛是在看对方有没有开玩笑,又扭头看窗外。离这里不远处,大概四五家宅子后,那间70号宅子,居然是……
“民国二十年三月,顾顺章被捕后叛变,带来大量.共.党.地.下.党.名单。几天后徐恩曾接见他,两人一丘之貉,顾顺章帮着徐恩曾训练中统。”
孔羲和咂舌,顾顺章叛变这事,就连力行社也只有少数人知道,她是托了老爹的福,却不知道徐恩曾接见顾顺章之事。
“后来顾顺章又暗自与戴处长接触,秘密训练复兴社特务处。”
这事孔羲和知道,当年她还是受训学员来着。
秦泱显然也知道孔羲和的事,又继续道:“我因曾经在苏联留学,又受过训,因此社里让我去旁听一段时间,一来探探真假,二来也是再学习学习。”
孔羲和震惊:“你在苏联留过学?那可是……你上的是什么学校?”
秦泱想了一下,大概也知道孔羲和在想什么,实话道:“莫斯科中山大学,后来在工.农.红.军.伏龙芝军事学院受训。”
孔羲和又吸了一口凉气,她觉得自己今晚一定会肚子疼的。“中山大学,伏龙芝……那可是.苏.联.红.军的学校!”
“怕什么。”秦泱口吻淡淡,“建丰同志也在中山大学,还是我学弟呢。社里当然知道我的情况,要不然你以为我会坐在这儿?早被打成.共.党.了!”
孔羲和沉默,关于大公子,以她的身份确实不该多说些什么。只是她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一人,出国后换了洋名就公开站去匪那边。
“你继续,然后呢?”
“我发现顾顺章确实是倾囊相授了,于是就被调回上海站。后来顾顺章组建新.共.产.党,犯了委员长的大忌。他为保命,跟徐恩曾交代出南京站也被.共.产.党.安插了人,徐恩曾很高兴,以为复兴社要完,却忘了他那边既然有第一个钱壮飞,就会有第二个。我被派来赶在他们找到人之前清理门户,好堵住CC系的口。”
秦泱说完后一口喝掉茶,示意孔羲和给她满上。孔羲和当然是拒绝的,秦泱气得瞪她,“我是你上司!”
孔羲和也瞪她:“我又不是你副官!”
“我说的话就是军令!”
“将在外还军令有所不受呢!”
秦泱使劲瞪她,过了一会儿却又笑了,眼角有笑纹,探过身来摸她脑袋,毛茸茸的,搁在手心有些扎手。
“孔寓,你一定要一直笑下去。”
孔羲和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嫌弃地打开她的手,“本小姐的头是你摸的吗!”
……
周五晚上,许适比周亭筠先到家,夏令营期间没有周末,所以周五晚上会比平常提前一小时放人。
周亭筠回家时客厅里亮着灯冷冷清清,她正疑惑,安静下来时又隐隐约约听见特意做了隔音处理的书房内传来音乐声。
许适在书房内开着音箱放歌,周亭筠推开门,只露出了一小点缝就放得音乐满屋子响,周亭筠听着有点熟悉,推门进去,满屋子的法语版《国际歌》震天响。
周亭筠该庆幸自己装了隔音板,要不然大概会被邻居认为自己家在闹革命。不过看这阵仗,离法国人自己革命也相差不远了,不光有《国际歌》助阵,那不在手边还摆了本《.共.产.党.宣.言》做理论指导吗。
周亭筠怕说话听不清楚,干脆关了音箱,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敲键盘的声音。很快,连唯一的键盘响也停止了——大概是许适刚敲完一句话。
周亭筠抱着胳膊倚在门边等许适先开口,这是她们在相处中逐渐默认了的事,许适平常话不太多,文文弱弱的一个女孩子,到了她面前却有说不完的话。周亭筠有时候想自己可能还真给自己找了一孩子带,晚上放学回家逮着机会就唧唧喳喳急着把自己一天发生过的事都讲出来。
周亭筠对许适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她习惯了在许适颠三倒四的逻辑中找到能让许适在潜意识中感到满足的关键词。
不过这次第一时间出声的不是许适。实际上许适也确实在第一时间就抬头往门口看了,她看见了周亭筠,一个笑还没有完全在她脸上绽开,她的动作就定格了。视线依旧放在周亭筠身上,可看的却仿佛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某个东西,又好像是在透过周亭筠看一层被渐渐揭开的薄雾,那雾中是某个遥远的、已经发生了的时间点。
周亭筠等了一阵子,只感觉到许适的目光越来越迷离,她的视线还放在自己身上,可看的却又不是自己。
周亭筠的后背上忽然凉出了一层冷汗,她不知道究竟发什么了什么事,可看着许适,她的潜意识却在尖叫着告诉她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事,许适就要被抢走了。
可这里是她家,许适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谁会来抢走她?
这想法在周亭筠脑子里转了一圈,还未等转第二圈,她已经健步冲上去靠近了许适。
许适的身体紧绷着。
这章被锁的词太多了,满篇点点分隔有点影响阅读,大家克服一下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