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啦!女君!”
“什么事,不能等我回去再说?”风雅君手持弯弓,原正与江芜说着话,便见远处风离急急忙飞了过来。
这是一座浮岛,只有一棵茂盛的梧桐树长在浮岛侧边,风雅君与江芜司玄二人所在的是一块平地,对面立着四块箭靶子,风雅君正想瞧瞧江芜究竟会不会赤翎诀,以求证自己内心的猜测。
江芜很想知道风离到底想说些什么,却也心知不便,识趣地退到了司玄身旁,这两日来,他们难得有机会可以讲讲悄悄话,她低声道:“你不是妖族的妖君吗?是如何取信这风雅君的?”
她原本以为那日一别,再与司玄见面只能在牢里了。
司玄轻笑:“是她要取信于本君,而非本君要取信于她。”
江芜点点头,脑子里抓住现在灵族与妖族,司玄与妖族的关系,好像似懂非懂。
另一边,风雅君听了风离的话,神色大变,就要离去。
江芜问:“女君姐姐,不是要看我的箭吗?这是?”
风雅君面色沉重:“神女,果然失踪了,若真如你所言……越琴派了人来凤族,事发突然,不明其意,你二人先与风离回避。”
江芜故作惊奇:“莫非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当着司玄的面,风雅君是不想透露太多的,没想风离嘴快:“是大长老的人看见女君殿下带了人回来。”
原来凤族内部亦是不睦。
待风雅君离去,江芜扭头看着司玄,眼睛里就写着两个字——机会。
来的人是庞灼,堪称越琴的左膀右臂,风雅君还没接见上人,远远便瞧见他身后竟带了十余个南天卫,是个顶个的好手,这架势,看着倒真像是来拿人的。
“不知什么风,将庞大人吹来我栖霞山了?”风雅君先开了口。
庞灼毫不避讳:“听闻两日前,风殿下从弱水镇带回个人,他们是灵族的逃犯。”
“逃……犯?”风雅君嗤笑一声,“不知帝君大人近来身体如何?真不敢想几十年后没了帝君,这上界该变成什么样?”
上界谁不知帝君鬓发渐白是大限将至的预兆,风雅君这么说话正中庞灼的心窝子,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道:“灵族的事还轮不着你一只鸟管,赶快将人交出来。”
话音刚落,他竟瞧见风雅君的脸霎时变得通红,不是被气红或是憋红的那种红,而是似残阳落霞映照在脸上那般的火红,下一刻,一声尖锐的凤鸣声响彻云霄,庞灼抬头望去,竟是一只浴火凤凰从云际钻出,它周身的烈火雄雄,火焰似要席卷整片天,正是它身上的火光,将整座栖霞山都镀上了一层火红的光辉。
可现在凤族唯一的火凤不就在眼前吗?
风雅君瞬间便识出了,那正是只有瑶清才会的赤翎诀。
天上的火凤速度极快,拖着焰尾势如破竹,似要冲破天际,紧接着又是一声龙吟响起,一条黑龙紧随其后,随着火凤逐渐化去,凝成一支灵箭,黑龙盘旋而上,与灵箭相依并进。
庞灼也是几百岁的人了,两百年前也曾与妖族打过不知多少仗,自然认得出这只黑龙并不是现如今上界唯一一只黑龙时渊,这是曾经叫人闻风丧胆的那一只妖龙——玄冥。
风雅君早料到玄冥会伺机逃走,已经吩咐过手下人不要阻拦,他也不愧是她看好的人,这走的时间,挑得正好。
庞灼怒意更甚:“风雅君,好呀你,竟敢勾结妖族玄冥!你意欲何为?”
风雅君倒是气定神闲:“我能有什么意欲?庞灼,这就是我从弱水镇带回来的人,你也瞧见了,我关不住,让他跑了。”
越琴交代他时,只言明了这人带有瑶清的气息,要将人带回去。他虽想不明白玄冥一个消失多年的妖龙怎么会有神女的气息,却知依令行事,留下两名南天卫,便带人追去了。
风雅君正暗自窃喜遮掩了江芜的存在,不料一转身又瞧见风离急吼吼赶来,她动作极快,覆在风雅君耳边悄声道:“不好啦,江芜叫玄冥带走了!”
这消息无疑给了风雅君当头一棒,怎么可能?除非江芜是自愿的,他们从始至终都是一伙的,那江芜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她到底是不是瑶清?她又为何与瑶清如此相似?她若不是,真正的瑶清又去哪儿了?
“可恶!追!”风雅君一口气顿时上来了,若是不出,她可憋不住!
此时二人已与赤翎箭分道,江芜伏在司玄背上,耳边只听得见呼呼风声,她扬声道:“我竟然射出了那一箭!”
虽然眼前这个司玄不会懂,可她只能向他感叹。犹记当日在浮生三千境瑶清那一箭的威力有多么的远超江芜所想,如今她也能射出来,真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的实力提升了一大截,忧的自然是这一箭,足以叫风雅君看出来,这真的是瑶清,只是内里不再是。
江芜继而问道:“风雅君会知道请灵术吗?”
司玄总算是理了她一回:“不一定,风雅君年纪尚轻。”
“难怪凤族不睦,定有人不服她。”
“火凤一脉,得天道厚爱,风雅君年纪轻轻便已经位列四君,实力非凡,却也因此,每一代火凤只有一只幼崽,幼崽历天劫后浴火重生方为成年,上一代火凤便会在栖霞山最大的那一棵梧桐树下归天。”
这个司玄唯一叫江芜喜欢的便是,会给自己随时随地讲一些上界的见闻,好似随身带了一本见闻录,走南闯北都有个依据,便捷极了。
她向身后看去,不见后方有人追来,便道:“他们应该追着赤翎箭去了,你想好我们去哪儿了吗?”
司玄又不说话了,江芜只觉得他飞着飞着,不知怎的越飞越低,越飞越慢,直至二人一起摔到了一条河滩之上。
江芜看四周无人,才原地扶起司玄问他:“怎么了?”
司玄脸上不知何时起,已经有了细细密密的汗,他脸色很不好。
江芜用手背碰了一下他的手背,是寒凉的,这是冰魄的毒又起作用了,寒气又上来了,她皱眉问:“你还有火灵晶吗?快看看你的乾坤袋子。”
司玄闻言,果真取出了几块火灵晶,可这远远不够。
这可如何是好。
将司玄扶到一棵树下后,江芜再度确认了一番四周无人,她已经打定主意,在司玄身后盘腿坐下:“司玄呀司玄,可别说我不仗义,如今这情形,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我来做你的渡药人。”
江芜双手正要贴上司玄的后背,哪知司玄都已经这样了还不让她治,他转身用手搭住江芜的手,整个身子几乎都要靠在江芜怀里了,江芜刚想说什么,就听他一个人叽里咕噜说着什么,江芜俯下身,将耳朵尽力靠拢,这才听清,他说的是:“有人来了。”
“玄冥兄,好久不见。”
江芜记得清楚,这是水月宴上那只妖王的声音,是容景。
她能感觉到怀中的司玄看见他时浑身绷紧,他在警惕,像是野兽遇见危险时那种紧绷的状态。
现场一时沉默,江芜与司玄是在想对策,却不知容景究竟在想什么?
容景像是猜到二人所想,笑呵呵道:“别紧张,玄冥兄,我知道你中了冰魄的毒,不记得我是谁了,放心,我是你的朋友,我来带你回家。”
两百多年间,曾经的二皇子容景胜过大皇子容竹成了妖王,而司玄这个曾经的玄冥妖君却修为尽失流落下界,怎么看,他们都不该是朋友。可若他们是敌人,这个容景又为何要说这么一番话?
“那日兵变后我登上王位,马上便着人去找你了,玄冥,都怪我去晚了,才叫你不得不逃去下界。我甚至不知道你去了下界,那日扶桑神树在妖界出现,我感受到你的气息便差人去寻了。哪知去晚了一步,都是我不好,明知你中了冰魄失了忆,却无能为力。”容景一改往日那般的桀骜,踏着步子缓慢靠近,脸上尽是担忧的神情。
他一身绿袍,称得肤色白皙,说起话来温声细语,满怀愧疚,叫人见了便不由得已经相信了几分。
司玄见状,脑海中好像闪过了什么东西,却抓不住似的,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身绿衣晃眼极了。
“司玄。”江芜轻唤了一声。
司玄继而看向她的脸,他想起来了:“我们跟他走。”
*
“是玄冥……他没死……”越琴听了庞灼的话,暗自琢磨,“难怪,是他……所以妖族才知道瑶清失踪的消息,才敢与我灵族再起纷争,哼,他们以为本君没了瑶清便一事无成吗?”
“帝君息怒!”庞灼躬身,“妖族卑劣,定是他们将消息透露给了风雅君一干人,否则短短半年,他们如何生疑?妖族挑拨离间,恐怕不日就要再起争战。”
越琴不屑道:“他们恐怕是忘了,两百多年前瑶清身为上清神女亦未参战,而据风雅君所说,玄冥身负重伤,就算骗走了沉寒玉藕又如何,他的伤好不了那么快。”
庞灼却是不敢掉以轻心:“可是,妖族这些年休养生息,整体兵力远超当年。”
“打仗只靠蛮力可不行。”越琴对于玄冥,还是有几分忌惮,一番考量下道,“妖皇死后,玄冥投靠大皇子容竹,大皇子容竹败后传出玄冥身死的消息,如今他就算投了容景,二人也不会轻易彼此信任,更何况玄冥重伤在身,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万一……”庞灼斟酌道,“万一玄冥一开始就是容景的人呢?所以才未身死,妖界早有传闻,是容竹亲手对玄冥下了毒,因为玄冥叛主。”
“妖蛟化龙,呵,妖始终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