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即逝 第47章 浮生三千一境止

“看来不用我们出手。”司玄看着已经被抽过几鞭子的冷玉道。

江芜也看清了形势，嗤声道：“这白龙太子未免也太过无用，连心爱之人都护不住，冷玉姑娘真是无妄之灾。”

想到司玄也是龙族，她又问：“司玄，既然有东海白龙族，那你莫非是西海黑龙族？”

司玄不置可否，只说：“龙族并非都像这只白龙一般弱。”

瑶清看着态度冷厉的莲筝，却说：“我怎么觉得莲筝有些不太一样？”

江芜也有同感，只道：“许是遭受了变故，性情大变。”

另一边，龙王见莲筝并未多追究，只让冷玉打掉孩子，态度便也强硬得紧：“栩儿！错本来就在我们，筝儿已经做出让步，你该知道怎么做！”

“父王！这是我的妻！她肚子里是我的孩儿！”

莲筝被他这话逗得发笑：“白栩，我不管她是你的妻还是妾，但明日你必须与我成婚！在东海，你也只能是我的夫！只要你舍弃掉这个孩子，明日过后，我不会管你要养谁要纳谁！”

冷玉早便受了几鞭子，背上一阵生疼，额头上冒着冷汗，她嘴上被施了术法，只能任凭他们说论要怎么处置她与腹中孩儿，又见莲筝如此冷厉，面上早已心如死灰。

“好……我答应你。”白栩沉默半晌，“但，我要亲自动手。”

“好！”莲筝立即应答道，“算你还有些魄力！”

冷玉看着白栩从地上站起身来，不可置信更胜脸上惊恐。

白栩抬手，叫押着冷玉的两名侍从退开。

冷玉在双手解放的瞬间，便扑向白栩，跌坐在地上，双眼仿佛在乞求白栩不要这样做。

白栩将人从地上扶起，一手拉起冷玉的手，另一手搭在上面，以示安慰。

顷刻之间，龙宫殿中白光骤现，白栩向着众人打出一掌，便化作一条白龙要将冷玉带走。

所有人都叫他打了个措不及防，莲筝意识到自己被捉弄，顷刻间便化作一道流光追了上去，龙族的人紧随其后。

白栩的修为是远远不及莲筝这个人鱼王的，还未等他们逃出龙宫，便被莲筝拦下了。

她一击将白栩二人打到地上半跪着，手持王杖，以人鱼形态悬浮半空，厉声道：“白栩，你与这人族女子苟且在先，如今还想弃我而去，你当我人鱼族是什么？”

宫殿的动静，早便惊动了提前到达的宾客，莲筝这一句，瞬间便叫众人看清了局势。

白栩与冷玉被捉回之时便已经受了伤，此刻更是呕出了一大口血，莲筝身怀胎儿，小脸更是早已煞白。

她嘴上的术法已被白栩除去了，艰难出声：“白栩，算了吧，我与孩子的命，就当还了你的恩情。”

白栩哪里听到进去：“你我未能同生，便共死罢。”

如此情形，若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司玄召出九曲长枪，飞身向前：“白栩，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人鱼族不义！”

他以人鱼族长老的身份进入此境，万幸继承了长老的灵力，长枪一举，便掷了出去，直取冷玉咽喉。

白栩正抱着冷玉，相比起来，龙王还是更担心白栩的性命，他脸含怒意，一个抬手便将九曲长枪拦下：“住手！在我龙宫，岂容你如此胡闹？白栩是我白龙族的人，自有本王处置！”

人鱼族大长老面露不悦：“王上，自然不是要拂了您的面子，我人鱼族，只求取了这人族女子的性命。”

司玄也应答道：“正是如此，小幺是我们十几个长老捧着长大的，我实在不忍心她受此欺辱。”

龙王不再言语，默许了他们的提议，无数虾兵蟹将上前，将白栩几人围在了中央。

白栩不再寄希望于龙族，召出佩剑，将冷玉牢牢护在身后。

司玄动了手，莲筝料二人跑不掉，收了手落在龙王身旁：“白叔叔，非我故意为难，只是白栩直接带着人闯出，这实在是……”

龙王将手搭在莲筝肩上：“筝儿，让你受委屈了。”

好不容易可以正常使用灵力，司玄心中战意满满，与白栩打得不可开交。

他身形精壮，一手枪法使得出神入化，不过区区数十招后，白栩便落了下风，破绽百出。

江芜暗中观察，可以看得出来，司玄善战，使的招数都不是假把式，可为何会沦落至此呢？

看了半晌，她出声提醒道：“瑶清。”

如此局面，白栩几乎顾不得身后的冷玉，瑶清只需射出一箭，便能取了冷玉的性命。

瑶清懂得江芜的意思，心中却是不忍：“不行，两族之间的龃龉，关冷玉姑娘一个人族女子何事？”

江芜只道：“这只是幻境。”

“冷玉已经只剩亡灵，她让我们杀掉她，想来也是不愿再陷入这样的过往。”

真的是这样吗？冷玉大费周章将他们从另一境带来，不惜付出半数修为，也要让他们入此境，真的只是为了解脱吗？

江芜没有明说：“这亦是她所求。”

瑶清退至一旁，深吸一口气，召出伏蛟弓一跃而起，箭矢划过白栩的脸庞，为他留下一道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痕，一箭贯穿了冷玉的咽喉。

冷玉倒下之时，连眼睛都未来得及闭上。

白栩看清了这一箭，转过身去却只来得及接住倒在半空中的冷玉，他哑声嘶吼：“阿……阿玉……”

龙王闭目转身，只一句：“带回去。”

两名虾兵上前，轻轻叫了一声：“殿下……”

一名虾兵不忍道：“殿下，我们会将这位姑娘好好葬下的，您就……”

“就什么？”白栩转头，一双红目盯得瘆人，“我问你就什么？阿玉做错了什么！？”

江芜不禁暗自腹诽：明知身负两族婚约，还与人族相恋，现在只说这些有什么用？

远处宾客之中，一道熟悉的身影看得甚是心情愉悦，一抬手，他放出的混沌便瞬间隐没阴暗之中，悄悄游向白栩。

“东海白龙族，要失守咯！”则灵暗暗嗤笑一声，转身离开了人群。

白栩心中悲愤交加，恨意更甚：“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她就非死不可？”

莲筝轻笑：“你若是乖乖认错，听我的话，她怎能落得如此下场？”

龙王已是垂暮之年，当年诸神之战时龙族随七十二神冲锋陷阵，只余一帮老弱病残，他是矮个里面拔高个，被硬推上族长之位的。后来龙族被派到了下界镇守扶桑神树，民间流传着龙王之称，久而久之他便被奉为了龙王。

随着时间推移，龙族主要分散成了黑白两派，白龙族有幸留守此处，奉神女命继续镇守扶桑神树。

可龙族育子困难，下界又灵力稀薄，龙族诞生的新生儿是一代不如一代。如今龙王年老，眼看就要仙去，他唯一的孩儿却是这般不争气。

他轻叹一声，迈着沉重的步伐向那座华殿走去。

“辱没了人鱼族？”白栩双眼赤红，“呵！呵呵！我要叫你整个人鱼族给她陪葬！”

白栩的呵斥声响彻整座宫殿，龙王怒从心来，转身想要训斥他，却见白栩整个人都淹没在了滚滚黑气中。

这……这是混沌！

当年多少族人丧身祟族之手，他绝不会认错！

“快！抓住他！”龙王急忙下令。

江芜瑶清与司玄更是错愕，他们不仅没有破境，反而激出了混沌！

“混沌？”瑶清惊呼。

“比雾迷的混沌还要强悍。”江芜神色凝重，眼前浮现出则灵要杀她时的脸，一时竟分不清这混沌的真假。

瑶清很快清醒：“这不是真的混沌，也是幻境。”

司玄飞身而来：“那不是真正的冷玉！”

前面那一境的小女孩吃了许多生魂，修为强劲，方才控制了自己的境。可冷玉境中少有亡灵，她怎能控制？

龙族与人鱼族一众人等不少人都识得混沌，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顷刻之间便冲向白栩，欲要将其拿下。白栩已经被愤恨冲昏了头，哪怕面对同族或是受龙族庇护的族群，亦是毫不手软，连衣衫都浸透了血液，一时间叫人分不清那究竟是他的还是族人的血。

场面一时间混乱无比，司玄、瑶清环视四周，每个人脸上都透露着惊恐，见众人不敌白栩，龙王与莲筝联手上前，与白栩大打出手。

岂料白栩沾上的混沌不仅让他发疯，更是实力大长。

“死吧，都死吧。”瑶清忽闻一道诡异的声响，言语中带着些轻蔑，似是在她耳边呢喃。她迅速反应，看向人群包围中的白栩，是他在说话吗？

“什么声音？”江芜出声道。

瑶清问道：“你们也听见了？是则灵的声音吗？”

江芜否认道：“不是。”

司玄根本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什么声音？”

“你听不见？”瑶清问。

司玄摇摇头：“说的什么？”

“都死。”瑶清答道。

江芜则是在想，究竟是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还是只有瑶清一人能听见？而她与瑶清魂灵相连，才能听见。

她在魂玉中亦能见到外边的场景，白栩跟发了疯的怪物似的，见谁都砍，连龙王与莲筝也敌不过。混沌……则灵连布有浮生三千境几个大阵的白云观都不敢闯，怎能赋予白栩诛灭龙族的能力？

这股混沌，定是来自于上界的背后之人，比则灵身上的还要纯粹、强大数倍，这样的人……会是谁？

江芜不再深想，她看了一眼浴血奋战的莲筝，出声道：“杀了莲筝。”

“什么？”瑶清问道，“她不是亡灵。“

便不可能是冷玉变的。

“你不也觉得这个莲筝奇怪吗？反正也找不到人，不妨一试。”

司玄答道：“有理。”

他看准时机，再次举起长枪，用尽全力掷出。莲筝反应也是极快，骨鞭缠住司玄的长枪，将力一卸，便轻而易举躲了过去。

她看向远处气定神闲的两人：“这是何意？”

不等二人给出回应，白栩便拿着剑扑了过来，莲筝只得再与他缠斗起来。

长枪受召，又返回了司玄手中。

“你不行啊。”江芜嘲笑道，“瑶清，你来。”

瑶清持怀疑态度，可幻境中他们不一定打得过那白栩，这兴许就是冷玉将他们拉来的原因。

试一试也无妨，她拉弓搭箭，在白栩将莲筝击退的一瞬间松开了手。

灵力化作的赤翎箭带着焰尾，在空中划出一条火线，可惜，只射穿了莲筝的一只手。

她降落在地，右手捂住左臂的伤口，恰巧此时白栩一剑袭来，她只一个眼神，便让白栩滞留半空。

她呵呵直笑，狰狞的面容瞬间化作冷玉的样子，冷声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她缓缓看向瑶清二人：“等死吧，你们。”

随着她的一声话落，龙宫中还活着的人当即原地消散，连同她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司玄瑶清与白栩相对。

“看来她确实损失了修为，陷入了幻境，这才醒过来。”江芜道。

瑶清暗道自己不该这么不谨慎，反倒叫真正的冷玉清醒了过来。

白栩欺身而上，司玄手执长枪率先在前：“去找冷玉！”

瑶清素手搭在弦上，飞身站到了龙宫主殿的屋檐上方，四处张望却没见着一个人影。

江芜暗自斟酌，冷玉是境中亡灵，吃生魂是为长修为，可她却耗费修为将他们带来这个境中，岂不是矛盾？

所以她究竟为什么带他们来这境中杀他们？

她本可以顺利带走司玄，却又折了回来，她冲着的，一直都是瑶清！

此时瑶清已经找到龙宫后殿中了。

“小心她……”江芜出声，可还未等她说完，瑶清便被这处突然冒出来的阵法定住了身，伏蛟弓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瑶清，她不为杀人，是冲着你来的！”江芜再度提醒。

瑶清一时间动弹不得，传音与她道：“看出来了。”

冷玉忽现阵外：“不会这么天真，当真以为我这么好心吧？搭上性命也要救你们出去？呵呵～”

她嗤笑道：“我早便看出来了，你神魂不稳，这副肉身极好，我便要了出阵！”

话罢，她双手起印，阵中骤然出现数个亡灵的身影，若影若现。随着冷玉手上的动作，亡灵就像被碾碎了一般，化作碎屑飘向阵中，修补完善着这个阵法。

这不是冷玉第一次要夺舍了。

瑶清在那些亡灵中看见了孤城门口那女童的母亲，这些亡灵原来是冷玉从各个境中掳来的。

那女童在境中早已迷失心智，怕也不知自己的母亲已经丢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瑶清的意志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一般。另一边，司玄早已意识到不对劲，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瑶清！瑶清！”

任由江芜再怎么喊，瑶清却也再无力气回复她，想来也是荒唐，她竟就要这样死在一个下界阵法中了吗？

“哈哈哈哈！是时候了！”冷玉狂笑，“这副身体真是好极了！”

话音还未落下，她便迫不及待窜进阵法，想要挤进瑶清的身体。

江芜与她魂灵相连，感受得到她的虚弱，可哪能让冷玉就这样得逞？

一瞬之间，她也从魂玉之中钻出，与冷玉同时就要挤进瑶清的身体。

江芜瑶清二人的关系哪里是冷玉可比，毫无意外，江芜成功了！

她骤然睁眼，反手取出照月剑，直向被弹倒在地的冷玉而去。

冷玉不知这是个什么情况，心中诧异，想要逃走却因为修为少了大半，根本来不及了。

江芜这一剑几乎是倾尽全力，最终还是将冷玉打得魂飞魄散。

她将伏蛟弓收进双响环，飞快赶去司玄那边，只见白栩已经消散，司玄早已收去九曲长枪，换了一身衣袍站在一片血流之中。

司玄抬眼看见她的一瞬，与她相视一笑，他认出她来了。

霎时之间，这巨大宫殿之中仿佛天地崩溃，周围建筑景象逐渐消散，阵法的纹路渐渐显现，二人眼前又浮现出白云观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