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 第3章 诚意

待温德纳不紧不慢用晚餐后，他将洛利亚重新带回了卧室。

“你可以摸摸你的心脏，消化一下这个事实，我并没有欺骗你。”

然后温德纳把门锁上，房内只剩洛利亚一个人。

洛利亚觉得他的行为很不礼貌。

他依旧不愿相信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听起来有些可笑，他还是犹豫地将手搭在了自己的左胸前。

洛利亚的手很漂亮，五根手指修长白皙，从未做过什么重活，指甲修剪的整齐干净。

房间内很寂静，窗外飞过一只小虫。

室内犹如凝固，那华贵的床帘一动不动挂在床的四周，地毯上摆着一双替换的鞋，桌上的水佣人不久前送来的。

好安静。

脑袋里像是轰一声，什么东西坍塌了。

心跳呢？

在意识到自己没真的没有心跳后，洛利亚反复摁在自己胸口，脊柱弓着，带着一丝侥幸心理一次又一次感受心跳。

当然结果都是一样。

洛利亚忽然脚步虚浮地在床边坐下，柔软的细褥子陷下去一块，他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

温德纳没在戏耍自己……

床头柜上放着一面镜子，洛利亚抖着手拿起，去看自己的脸。

脸还是那张脸，臆想中交错的缝合线并未出现，气色反而比平日里更好。

他又抬起手看自己的手心，手掌的纹路交错蔓延，该有血色的地方有血色。

他摸自己的脸，摸自己的身体，轻轻an压，也并不是想象中的僵硬，皮肤触感光滑柔软，与之前无二。

他黯然垂下头，白皙的脖颈牵扯出优美地弧度，那副澄澈的眼瞳此时笼上一层厚厚的阴霾，隐隐水光昭示了下一刻就会落下雨来。

所以他的家人确实死了吗——如果父亲在的话，绝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供人差遣玩乐的人偶。

一定是里约公爵的红酒有问题。

洛利亚眼眶无声淌下一行眼泪，却不是温热的。

那眼泪与他喝下去的冷水无异，沿着洛利亚的皮肤缓缓划下。

一直到有一只温热的手触碰到自己脸上，洛利亚的眼泪才戛然而止。

温德纳进门时他竟毫无知觉。

“你……”洛利亚不知所措。

“让你自己待一会，果然哭了。”温德纳深灰色的眼睛里映出他的倒影，拇指摩挲着他脸上的皮肤，动作缓慢。

洛利亚心中害怕，觉得无形中有满满的压迫感。

于是低头擦去自己脸上的湿润，躲开了温德纳的手，却躲不开那黏连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我的父亲，真的死了？”他问。

“嗯。”温德纳喉咙发出声音，听上去心情不错。

“我可以回去看看吗？”洛利亚不死心。

“我的洛利亚。”温德纳嘴里嚼着这几个字。他半跪在坐在床沿的洛利亚身前，肆无忌惮地仰头看他，眼神炽热，他抓住洛利亚的两只手，握在自己手中，指腹微微摩挲。

“别这么喊。”洛利亚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不敢深想，因为那会让他感到屈辱。他忽然变得拘束起来。

“你该拿出点诚意。”

温德纳手上的温度成为了尖锐的针刺，洛利亚被扎的心惊。

他想抽出自己的手，又生生忍住了，就算温德纳说的，他该拿出点“诚意”。

可这“诚意”是什么呢？洛利亚不敢深想。

温德纳见他没有反抗，于是低下头，轻轻嗅闻着他的手背，炙热的鼻息似要将皮肤化开。

这温度是旖旎的。

洛利亚确信自己的直觉没错。

如果他的心脏还能跳动，此刻应该会逃窜般妄图冲出胸腔。

他在书上看过，世界上有些被魔鬼附身的人会喜欢男人，可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成为了那个邪恶之源的对象。

温德纳的唇触上洛利亚的手背。

洛利亚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一下，想抽开手，可看了看不远处紧闭的房门又抿唇生忍了下来。

他开始胡思乱想，曾经在书中看过的荒唐事全部涌上脑海。

——自己现在是人偶，一些人偶本来就是这么……使用的，除了当主人最忠实有用的傀儡，不就是满足主人吗？洛利亚想。

他关于人偶的事情有一部分耳闻，那些拥有特殊癖好的贵族不惜花重金托关系请一位技艺高超的人偶师，按照自己的喜好做出真假难分的人偶，然后把人偶藏起来，化身撒旦，发泄自己恐怖的兽谷欠。

有些人偶甚至是消耗品，玩过一两次后月支体残破不堪，甚至都修复不了，然后被随意丢弃。

这些都是家里之前雇佣的一个佣人告诉自己的，那个佣人曾为一名造偶工工作过。

他说，那些天他做的最多的任务就是打扫一地的残肢，而这些残肢都用于制作贵重的，看起来与真人无异的人偶。

洛利亚猛然抽走自己的手。

温德纳抬头看他。

洛利亚不知处于什么原因，鬼使神差道：“抱、抱歉。”

温德纳缓缓站起身，他站起身后影子完全盖住洛利亚。

房内很安静，洛利亚能听到温德纳胸腔内心脏有力的跳动，一下一下震的洛利亚更加害怕，他甚至想躲去床底。

温德纳弓下腰，脸逐渐贴近洛利亚，他闭上眼睛嗅闻着，仔细的用感官捕捉什么。

他觉得洛利亚身边的空气都染上了那醉人的难以察觉的芬芳，小气的不愿让任何一丝溜走。

他们的嘴唇始终保持着几毫米距离，在心中的慌乱升到最高后，洛利亚慌张转头，想要结束这诡异的气氛，“等等。”

“洛利亚，你被我制成我的人偶了。”温德纳恶劣的说完，一手扣住洛利亚的后脑，终于吻上他的唇。

这张他在无数个夜里肖想几百万次，张张合合的、柔软的、诱人的唇。

同想象中的如出一辙。

洛利亚不是没有推拒，可温德纳的手臂如铁钳紧紧箍着，不能被撼动分毫。

恐惧爬上顶峰，他眼睛里溢出来的慌骇沾湿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