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 第20章 雕塑

他杀过很多人，很多年前的他总是会在午夜惊醒，惊惧漆黑的夜蒙住了双眼。

好像有怨灵期期艾艾的纠缠上他的身体，上百只生有灰色利爪的手抓进他的皮肉，将他往黑暗里拖。

无数哭喊闯入耳朵，很吵、很吵、很吵、吵的他睡不着，直到耳边凄厉的尖叫变成一成不变的耳鸣，睡意才敢逐渐爬上身体。

梦里，依旧有逝去的人哭诉自己的痛苦。

他剥夺了无数活人的生命，踩在他们的尸体上，一步一步走向高位。

夜也逐渐变得安静。

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孤身一个人，清楚若自己某天忽然死去，也不无人惋惜自己消逝。

起先挣扎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后来又麻木的跟随这个世界的规则活着。

所以他时常在想，自己与那些人偶的区别——跳动的心脏？

不。

温德纳望向洛利亚面朝书架的背影。

图书馆顶上洒落的光照在洛利亚栗色的发丝上，连同睫毛都镀了一层金光。

在他眼中，洛利亚的每一根发丝轻微的卷曲都那么的恰到好处。

心脏在跳，一下一下，将滚烫的血液送到全身各处。

“我的洛利亚……”温德纳的声音很低，似是呢喃又像感叹，毫不掩饰看向他痴迷的眼神。

他将身体靠在椅子的靠背上，人往后仰，突出的喉结暴露在空气中，双臂搭在空气中，微眯着眼睛图书馆天花板上带印花的玻璃。

他勾了下唇，又闭上眼睛。

洛利亚对这一切毫无知觉，他着抿唇，干脆又抽出一本书。

跑去离温德纳最远的一张桌子前坐下阅读。

……

这一整个上午温德纳都没有打扰洛利亚看书，他只是静静坐在那，如看书一般专注看不远处看书的人。

外面日头高照，温德纳中途去了不远的餐厅用餐，在这之后他告知洛利亚：该回去了。

洛利亚点点头。

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毫不拖沓将书放回去——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买回去就行。”温德纳抽走他手中未读完的书。

……

温德纳没有直接带洛利亚上马车回家，而是拉着他逛起了街边商贩的小摊。

身后跟着戴文与迪莉雅。

这里的小商贩大多是用一块深色的厚粗布铺在地上，摆上自己要卖出的商品，等待顾主降临。

琳琅满目的商品勾起了洛利亚的兴趣，他的目光到处停留。

温德纳手中还拿着他未看完的书，走前面，另一只手拉着他的手腕，忽然问：“书里讲了什么？”

洛利亚想了想，边走边说：“一个赎罪的故事而已。”

“哦？”

洛利亚的情绪藏在帽檐下，没人能看到他的神色，他刻意说谎：“一对同性恋人洗去罪孽的故事。”

温德纳脚步顿住，迪莉雅心也重重跳了几跳。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如何洗去罪孽？”

洛利亚抿唇，“并没有看完。”

温德纳在大街上，抬手摸了摸洛利亚的发丝，没有说话。

他的眼眸深邃如海，那海里翻涌着万千情潮。

属于女人第六感使迪莉雅感觉出了什么，她连忙低下头，仿佛撞破什么大秘密，心脏因为紧张狂跳。

她悄悄去看一旁的戴文。

戴文正探着脑袋好奇对一旁的小饰品好奇。

不远处买小雕塑摆件的中年商贩看洛利亚的穿着，顿时眼睛发光。

那衣服，比一般贵族少爷小姐穿的更好，得亏是他曾做过衣服生意，不然还真认不出来。

“嘿！这！两位先生，来看看我这摆件吧！”待他们离得近了，中年商贩赶忙招呼着。

洛利亚被这声音叫住，他看向这个商贩。

商贩立马上前，双手捧上一只小雕塑摆件。

这摆件是人鱼的样式，被雕刻的活灵活现，尾巴调皮的卷曲着头发粗略带过，弧度优美，整个摆件刚好巴掌大。

这是中年商贩小摊上最精美的一只摆件。

洛利亚看着眼前的东西思索，觉得华而不实。不说他有钱时不会买，现在屈居人下，更不会想要购买这样的物品。

正要措辞要婉拒中年商贩时，却觉手腕上一松，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走了商贩手中的摆件。

“戴文。”温德纳道。

戴文立马会意，从腰间掏出钱币给这商贩。

温德纳看了两眼手中这摆件，然后将他递给洛利亚。

洛利亚蹙了下秀气的眉摇头，“你自己留着吧，不用给我的。”

“是啊是啊，像这种小摆件，最受女士们喜爱了。”中年商贩见温德纳滞在半空的手，赶紧打圆场，“这位先生不如送给自己爱的人，一定会讨她开心的。”

温德纳蹙眉：“闭嘴。”

中年商贩赶忙噤声。

温德纳随手将摆件递给迪莉雅，当自己没买过。

迪莉雅受宠若惊赶忙双手去接，她露出一个清甜的笑容，脆生生答谢：“谢谢老爷。”

洛利亚抿唇。

看见迪莉雅的脸，温德纳心中有隐隐火气，以为洛利亚并不喜欢逛这些小摊，便打算回去了。

“走吧。”他声音平静。

温德纳没有看其它人，走在前面。

“不拉着我了吗？”说出这句话后洛利亚自己都愣住了。

温德纳心里的烦意顿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暖煦比丝绒还滑腻柔软，“嗯。”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骇人听闻”，他在笑，嘴角弯起，眉眼柔和。

戴文从未见过这样的温德纳老爷，他揉了揉眼睛。

温德纳返回去拉住洛利亚的手腕，两人走在前面。

跟在后面的迪莉雅笑容逐渐凝固。她看着眼前两人交叠的手。

从温德纳的种种就能看出，他对这个洛利亚的感情不一般，他很有可能……不！

迪莉雅否定掉自己的想法。

没准温德纳只是比较照顾这个“弟弟”，真正图谋不轨的是人洛利亚！

无所谓，男人就是男人，就算他们搞在一起他只是玩玩而已，像温德纳这样有钱的人，一定会娶女人为妻的。

迪莉雅在心里一遍一遍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