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臂还好吧。”
“师父脾气越发古怪,经常无端与人制气。最近更是频频叱责侍婢,把茶水打翻,烫伤我手臂还算轻的,昨日,婢女小桃不知何故惹恼到他,齐齐斩断手脚不说,还要受万蛊噬心之痛,当真凄惨。”
“自他断臂之后,性情大变,已很少来此,许是怪我未曾帮他讨回公道。”
郭图心里一凛,见他目光灼灼,知晓他在察观颜色,强掩了面上的不自然,说道:“不敢,不敢,主君大人救师父于危难,这么些年一直护他周全,他断不是这般忘恩负义之徒。”
“我开玩笑呢,你不用这般紧张。”尾俊笑笑说:“他受了断臂之伤,需要时日痊愈,我是不愿打搅他。”他拍了拍郭图的肩膀说道:“如今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我也只能仰仗像你这般的贤德之才了。”
他这一拍正好拍得他伤患之处,郭图面有痛楚之色。镰若重重地敲了敲自个儿脑瓜,埋怨自己道:“看我一激动起来,什么都能忘了,你还好吗?我可弄疼你了?”
“还是宣医士好好来看看稳妥——”他坐立难安地模样,“蘅芜——蘅芜——”
“不用,不用——主君大人,我臂伤已着人看过,并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可活动自如。”他似乎受宠若惊,十分不安。
尾俊看在眼里,面上不改颜色,笑着说道:“便听你的罢,不用这样拘谨难安,你知道,我从来不强人所难。即便你同你师父一起离开,我也只会慨然应允,不会横加阻拦,所谓好聚好散嘛!”
郭图当即跪地,连连顿首道:“臣赤胆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今上君见疑,我将以身死白之。”说着真要以死明志。
尾俊连忙拦住,“阿图你什么都好,便是心眼太实,这点十分不好,我随口说说,给自己安个体恤部下的好名声,你就这般认真,要死要活的,可让我如何自处?”
“我知你忠心不二,我确是需要你这样的青年才将——”他将他扶起,嘴角噙着微笑,“我向你保证,你师父现在有的,你很快也全部会有。”
“蘅芜姐姐,尾俊他人在哪里?你告诉我好吗?他们都不理睬我。”璞玉拉着蘅芜的裙摆不放。
蘅芜这会子正要去主君大人那里送茶水,她自然知道她的这位大人是有意躲着她的,还特意嘱咐不要透露他的行踪,这一个追得紧,那一个躲得急,她面上强忍笑意:“大人在忙呢,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他能有什么正经事情可做?”璞玉撅着嘴,不满地说道:“还不是躲着人,不知在哪里偷懒闲逛。”
蘅芜忍不住笑出声来,把杯盏往璞玉手里一塞,道:“你若是不信,可亲自去看看,大人是不是真的在犯懒。”
“结界都是有破绽的,他藏得是虚无境。”
“何为虚无境?”
“虚无之地不染烟尘,眼波流转,均是一瞬之间,无迹可寻。”
“怎能凭空消失?还杳无踪迹?”他摇摇头,还是不甚明了。
“主君大人,意念是无形之物,本不成一体,又何谈消失?我听师父说过,驭魂摄魄之术是李家的秘传,白子司在轩辕良姜坠渊之后就曾结此境咒,躲避烦忧,此境千般万种皆为虚无,一切顺心遂意,万事自由自便,确是难得的仙苑妙处。”
“他倒可以在那一世逍遥。”
他摇摇头,并不赞同,“据传言所说,那境地并非安妥,若是界咒之人持稳平和,那便是修行的绝佳之处,可若心思不纯,意念不定,那便是自毁其道。”
“我近日听得一个有趣的言论,是说‘世间万物皆有破绽’,你说没有,是因为你道行太浅,没有观瞻得到。”
“这道是个新鲜的说法,我初次听闻,也觉豁然开朗。”
他笑道:“这样说来,白子司这场避祸也是暂时之举,他终究是要重蹈覆辙,卷入这无尽旋涡。”
“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再讲下去,只怕这茶要凉透了。”他这话是对着躲在暗处的璞玉所说。
郭图也早有察觉,只是这主君大人笑意盈盈,一直不说破了去,自己也不好卖弄逞能。
“你这壁角听得可还开心?”他对着门外那人说话,乐呵呵地样子。
璞玉端了杯盏从屋外走近,将茶具重重往桌上一放,十分不悦道:“你们说我师父坏话,败他名声,等我回去,一并告之,有得你们好看!”
她倒打一耙,又将话说得正气凛然,心里自然想着如此就将偷听的事情撇个干净。
尾俊心情大好,似乎并不想与她计较,但仍忍不住想逗弄她两下。
他嘴巴一撇,坏笑道:“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可不要难过——你那师父也不知去了哪里逍遥,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胡说!”
他一副爱信不信的混帐模样。
“你也看到,这么久他都没来接你——”他当然隐瞒了前两日她大师父来此打闹抢人的事实。
“唉,你不要哭呀!我这不是——”他没想到她会哭,一时手忙脚乱,拿了衣袖给她拭泪,“你这小丫头,怎么说哭——”话还没说完,一道黄灿灿的光刺入眼帘,刷刷两下,两张符纸分开,齐齐整整地贴在了他们的面孔上。
璞玉见他们中招,双双被自己定住身体,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小腿一蹬,踩在案几上,指着尾俊的鼻子,喜眉笑眼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有一种故意露出破绽诱人上钩的招数啊?”
“还有你——”她站在案头,比这两个屈膝肃坐之人还要高出许多,她得意洋洋地敲了敲郭图的脑袋,“让你说人是非!”
郭图动也不动,任由她为非作歹。
她看了更是欢喜,身子一旋,又对到尾俊面前,肆意拉了拉他的耳朵,又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脸,嗤笑道:“让你成天吓唬我!”
她居高临下,着实耀武扬威了一番,好不得意。
他们眼睛还是一瞬不瞬,身体也一动不动的,叫她越发猖狂。
她脚一踮,身一倾,手伸到他面前去,作势要拧一拧他的鼻子,手还没碰到那挺拔的鼻尖,就因身子的过分前倾,顿失重心,一摇一晃间便要摔下来。
“小心!”尾俊突然双臂一揽,一把将扑倒的璞玉接到怀里。
“你这小丫头让人怎么说你。”他一副无可奈何的嗔怪模样。
璞玉抬起头,睁大了眼,将他看了又看,似乎还没有从惊诧中回过神来。
隔席对坐着的郭图也笑了,抬手便将符纸揭下,他仰了仰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叹了口气道:“就这么僵着,还挺累的。”
“我倒还好,就是憋笑太费劲,让我受不了。”尾俊的面上仍贴着那张黄符,随着他说话一落一扬,样子十分滑稽。
璞玉那脑袋一下子清透敞亮起来,登时从他宽阔厚实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你慢一点。”他倒是真怕她急急匆匆踩在裙摆上摔倒,好心好意地劝告。
但她正在气头上,听这话当然刺耳,更要命的是她还真有些脚软,若非他大手顺势那么一扶,险些又要跌跤。
她踉踉跄跄地晃了好几晃,这才将她小身板稳住。
“你怎的这样作弄人!”她面红若朝霞,隔了半晌,硬生生地只憋出这句话来。
他默不作声,闪着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她猛地将脚一蹬,气呼呼地跑开了。
“唉,这回我这小祖宗可真是生气了。”他无比懊恼的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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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日常逗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