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首,大朝会。
轩辕琭领大军献九城向今上贺岁,上奏为固守孤城半载的余部请功,并以安抚为名,求以邑城为界,划归南溟万里之水予以中州。
羽王应准。
西南郡。
肃豫帐中。
肃豫听了密报直皱眉,听到最后,更是破口大骂:“这中州流民尾俊,当真是泼皮无赖,我素知他刁猾,惯作见风使舵之小人行径,暗地里也防备着他,不知他两面三刀,贪婪无度至此,许他荆江水域,尚不知足,漫天要价,开口夺我百里城郭,既然收我重礼,复又反水投敌,倒戈作乱,明目张胆地引敌军进我腹背,扰乱我行军大计,当真是卑劣无比!”
“这无耻贱民,贪婪反复,总有收拾他的机会,尚不值一提;而那轩辕小儿,乳臭未干,更是不足为惧。即便他们沆瀣一气,勾结串通,也是投卵击石,不自量力。”
“是的大人,三十万大军已经集合完毕,随时可以出战迎敌,到时候叫他们尝尝我军无上威力。”
这阳奉阴违的卑劣伎俩,他不是没遇到过,也未必没想过,但轩辕琭与之相比,将弱兵寡,明白人都只会站在他这一边,况且这中州小国,素来依仗他们的权威,得以在大羽之境,苟延残喘,如今背信弃义,当真打他措手不及。
“繁缕,今日朝中可有异象?”
“大人,我已依帝君名义,发布敕令,召集军将,拨援精兵抗敌,其余众将领旨守城听命,您积威之下,想必无人敢不从的。”
“沐寒呢?”这人一向不安本分,屡次挑衅他的权威,他可不想这个时候出什么妖蛾子。
“他似乎病了,还病得不轻。探子回报说他日日咯血,命在旦夕。”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还上缴奏文驳斥我拥兵自重。”他在黑羽可以说是权倾朝野,无人敢与之叫板,若要说有什么死对头,便只是这个人了,他虽心怀不轨,但看在他手握雄兵,以帝君之威名,号令诸将的情势上,面上也只得规规矩矩的。
“料想应是掩人耳目,他领兵攻城时脊背处中了一箭,对外宣称无碍,又行事诡秘,避开周身侍婢,因而极少人知,如今毒箭侵入骨髓,药石罔效,无法顾及周密,这才一起泄漏了出来。”
“末将也听说,他这几日四处求医,似乎命不久矣。”
他听了自然舒心,但仍是嘱咐旁从不可掉以轻心,务必时刻监视,一有动向即刻回报。
“镰若可还乖顺?还嚷着要巡游么?”肃豫挑眉问道。
“帝君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近日已很少提及外出,只在床榻上呆着养病,连房门也很少出。”
“他安分守己便罢,不久又到那人忌辰——”肃豫敛目沉声道:“让他养好了身子,再去祭拜。”
年年岁岁如一日,朝朝暮暮重复路,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何苦念念不忘?
东风袅袅,细雨潇潇。
下了一夜的春雨。
到初晨醒来,地上却是干的。
屋后那株海棠开得更艳了些,叫她忍不住驻足赏观。
李玉浮正半躺在这树上饮酒,花枝绚烂,却遮不住他卓然风采。
“睡得可好?”他一跃而下,连带着尘土扬起春酒的清香。
“很好,很好。”郎小西颔首低眉浅笑,风吹过她的发梢,凌乱起舞的发丝将春光温柔缠绕。
他站在她面前,醇绵的酒香夹杂清甜的花香,铺天盖地地涌来。
她的心又开始咚咚乱跳,面上红晕轻染成妆。
她急忙背过身,向那道飞泻而下的瀑池靠去,她口唇干渴,手脚发烫,便脱了鞋袜,一脚踏进水里。
池水冰凉激骨,将她晕乎乎的脑子立时刺得清醒,好让那不切实际的念想一并祓除。但这日子太过舒心惬意,比这稀里糊涂的遐想还要显得虚妄不羁。
他握了酒坛,轻步而来,所行之处,花开满径,莺飞蝶舞,暖暖的日头挂在天空正中,柔光混杂缭缭香雾染上胸口心头。
李玉浮任意寻了块瀑石靠着,很随意地支起一只脚,将手搁在膝头上,手中酒坛轻轻晃了一晃,空了么?
他的嘴唇浮出宛若含着甘甜蜜汁的微笑,手指微微曲展,就着空坛轻轻向下一舀,那一池春水翻覆,化为杯中醁,浓烈酒香四溢,便要在顷刻间涌入心肺,溢满齿唇,他仰头轻饮,眉目间风情流转,妙不可言。
浓香掺进空气,叫她微醺,她半身伏在池边,起手拨了一拨池水,粼粼水波荡漾,搅得她头脑越发昏沉,她突然没由来地脱口问他:“玉浮,这里甚好——”她的眼睛含笑,口唇沾笑,连说的话也轻快带笑,“你会陪我一直在这里,对吗?”
他愣了一下,显然未曾想过,更不知道如何作答。
但郎小西已回过身去,划拉着水波儿轻嬉玩耍,她自然是畅快淋漓,因为,她的笑比山涧清风还要爽朗,比谷底清泉更为动人。
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日暖风柔,水碧花红。
她看着池中自己的倒影,稍一成形,便用手抚拭,再一成形,便又抚去,如此三番,甚是得趣。
李玉浮也跟着笑了,他修长的手指微曲又伸直,一株橘树便在他身后,应势生长,他抬手摘了树上悬着的一只灿灿蜜橘来,拨着橘皮,说道:“你可想吃橘子?”
郎小西听到他说话,嘴角一扬,转过身来,欢欢喜喜地回道:“好啊。”
在这里,当然都好,好到能冲淡烦忧,消散清愁,将纷扰诸事尽抛脑后。
与你一起消磨这天长地久,日复一日地溺于庸碌平常,不问何来,不知所归,我想,再没有更好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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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执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