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鸥下坠 第34章 报应

点开就是添加，添加后自动发来了一个消息：您好，我是小白学长。

应该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沈施远想看看这个账号的活跃情况，就点进去了这个号的空间，但是看最新一条，好像是两年前了。

他的个签是：是万能小白，也是心灵驿站，可以跟我聊聊你的近况吗？

果然是一个解忧杂货店，不过两年不活跃了，学长该不会毕业了，这个号就没人管了吧。

他拿着路枫也的伞跟着电梯往下，准备回实验室拿公文包。

雨果然停了，但是地上的花引得学生纷纷拍照。

他快速去办公室拿了包和一些资料后就往公寓走。

路他是知道的，只是刚刚那种方法还是没能让路枫也留下。

公寓的路有点远，他在想要不要买一辆车，这样也方便。

回去可以问问岑聿。

结果没走多久，就听到了一通喇叭的声音，沈施远回头，听到了岑聿喊：“沈教授，上车。”

沈施远心想，这一段路有岑聿帮忙确实能让他腿轻松些，于是就上去了。

上去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儿，沈施远：“您刚才也去食堂了？”

岑聿笑：“教师食堂，你还不知道吧？”

沈施远摇头。刚才他买个抄手都排队了呢。路枫也不会觉得他很蠢吧。

岑聿：“如果你不想吃，我们可以一起买菜，然后做饭菜吃。”

沈施远刚才还在设想给路枫也做饭菜呢，别人说这话，他实在不是很能接受。

沈施远：“我觉得吃食堂很好呀，挺方便的。”

岑聿：“那下次叫我啊，下这么大雨的。”

沈施远手上的雨伞被抓热，他觉得没关系的。

沈施远：“岑教授，您这辆车的价位是多少啊？”

岑聿看出了他想买车，于是道：“七八十万吧，你想买的话，我待会儿给你推荐店主，让他给你推荐车型。”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辆黑色的奥迪，但他只想买个便宜的。

沈施远：“有二三十万的吗？”

岑聿愣了一下，然后道：“有的，回去我给你推。”

沈施远简单地点了个头。如果有一辆车，那出去会更方便。

岑聿下车的时候也拿了一个文件袋，表情略显沉重，“有件事，我得向你说一声。”

他说得非常郑重，让沈施远觉得，这莫非不是一件好事。

他默认点头。

岑聿先是放好东西，换了一身衣服后出来。沈施远知道他要说事儿，所以没关门。

他端坐在沙发上等。岑聿在他对面坐下，“就是，这件事，可能对你打击有点大，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毕竟你刚来，学校这样做确实有些残忍。”

沈施远：“？”

岑聿递了一份文件过来，叫他看。

沈施远一下子就看到了路枫也的名字。

他微蹙眉。

岑聿道：“学院在商量导师带学生的事情，这个学生毕竟特殊，谁都不想要，就是今天上课把我给气到的，转系的那个学生，这个学生是特别的，还有两个你带论文不用多关注。”

沈施远依旧没理他说什么，光是看到这三个字，他心脏都怦怦跳，文件说什么他都没看明白。

沈施远：“怎么做？”

岑聿：“为了让他如期完成学院的任务，不给学校，老师这边拖后腿，这份文件可能是类似于督促……或者监护的意思，兼顾论文，能让他顺利毕业。”

学院也是为他着想。

沈施远：“他怎么会不顺利毕业？”

岑聿也是觉得难以解释，毕竟要带这样的一个学生实在是麻烦，而且必须得关注他的行为，日常，让他不出错，实在是麻烦。

沈施远把文件一拍：“没有人要他吗？我要！”

岑聿大为震惊，刚才还混乱的语言现在直接成了哑巴。

半晌，岑聿不确定：“你……你要？”

沈施远点头：“你们可不可以把他让给我，然后把这份文件也发给他。”

岑聿实在没想到，但真的没人想抢。

沈施远想的是，这样，他就有理由知道他在干什么了。多了一个理由，一个光明正大，合理的理由。虽然文件上说路枫也会给学校添麻烦他并不认可。

一直以来，只有他给路枫也添麻烦的份儿，而路枫也，是他心中遥不可及的生活模板。

岑聿再一遍确认：“你确定？”

沈施远语气没有这么坚定过：“我确定。”

岑聿只会觉得他是真勇敢。不过他迟疑道：“你见过他来上课了？”

岑聿总觉得他见过本人应该不会这样子啊，除非他是对他一点接触都没有。

但是沈施远给他的结果是点头。这才是令人费解的。

沈施远在对着文件兴奋，岑聿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来看，然后道：“你今天和学生去食堂吃饭了？”

沈施远抬头：“嗯，怎么了？”

岑聿摇摇头：“第一天上课就认识学生不错呀，他还请你吃饭了？”

照片里只有背影，背影模糊，岑聿没看出是谁。

沈施远再次摇头：“我请他吃饭了。”

岑聿没有多疑虑，沈施远本来就看起来人美心善，第一天，请学生吃饭，可能觉得这样能拉近和学生之间的关系吧。

不知不知觉岑聿发现时钟走了半小时，他起身：“我带回来的饭可能要凉了，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不懂的，直接过去我那边问我。”

沈施远笑着对他说：“谢谢。”

一点都不难过的，看起来还挺开心的。岑聿叹了口气，还是挺单纯的。

关了门后，沈施远抱着那个文件，希望路枫也早点收到。

可是过了两个星期，甚至沈施远车已经提了，还熟悉之后能上路了，也没见路枫也来学校上课。

春天过了一半，樱花也稀稀疏疏了，海鸥快飞回北方了。

沈施远实在是忍不了了，直接给他发消息：你旷课太久，是要挂科的。

他迫不得已，只能威胁他。

发消息时间是周末早上十点，沈施远睡不着，担心路枫也一直不来。

而且前面沈施远也一直给他发消息。比如“快上课了，你怎么还不来”、“上课要签到的”、“你已经旷了三节课了”。

岑聿都被气死了。

这会儿倒是回了。

枫：你会挂我科吗？

路枫也躺在床上，趴着给他发消息，慢慢的带着挑衅意味。

他赌他不敢。

沈施远看到这句话，突然感觉自己敢怒不敢言。

他换了种回答：别的教授会的。

路枫也赌对了，邪魅一笑。

岑聿经常气到直接打电话或者让沈施远打电话。

但是岑聿每次都没能打通，沈施远这会儿直接用一个微信电话过去。

他在焦急地等待，希望他快点接。下一秒，路枫也挂了。

他悬着的心死掉了一下。

就在他以为路枫也不会鸟他了。一个视频电话回过来。

沈施远感觉血液倒流，心脏鼓动。

他点了接听。

没第一时间见到人，倒是第一时间听到了慵懒低沉的声音。

路枫也：“早啊。”

沈施远：“早。”

接着他看了趴在床上的人，上衣还没穿。脸怼着镜头。

沈施远一下子把头转过去。

路枫也笑：“怎么，你是没见过吗？”

沈施远他就是不好意思。就是因为见过才不好意思。

有些涩意，而且不好说话。

路枫也简单套了一件白T打底上来，“说吧，小教授，什么事啊？”

叫法又变了，陌生的叫法加上个“小”字，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沈施远严肃：“学院给你发那份文件了没？”

路枫也撇了撇嘴：“发了。”

沈施远：“那你要告诉我你最近在干嘛？”

路枫也：“方便我不给学校添麻烦吗？”

沈施远：“现在已经有点麻烦了。”

路枫也起来拉窗帘。沈施远看到了干净整洁还带点温馨的房间，色调在蓝色和暖黄色之间。

这应该是胡海说的他的租房。

路枫也：“你也看到了，我在家。”

沈施远：“我是说，这两个星期你都在干嘛。”

他知道他一般都在游走，有点忙，但他就是想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

路枫也：“打工啊。”

沈施远开始说教了：“你现在的年纪应该上学才对，上学才是最好的路，你都考上大学了。”

“哦，本来考不上的。”

沈施远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施远：“既然考上了，那就得来……”

路枫也并不是很想听，只是说道：“我明天来上课你有什么奖励？”

沈施远怔忡。他这是……上课要自己给奖励？

路枫也：“没有算了。”

沈施远急忙：“我给你明天那节课的表现加满分。”

路枫也：“就这样啊？”

沈施远紧张：“不……然还有什么？我请你吃饭？”

路枫也：“够了。明天，看情况吧，挂了。”

真是久违的电话。只是他不知道明天路枫也会不会来。

一定要来啊。

没过多久，又一个电话进来。

一个陌生号码，来自南城。沈施远有些后怕，怕又是那个女生。

他心脏承受比以前强了不少，于是点了接听。

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喂，是哥哥吗？我小茴。”

“小茴。”沈施远道，“是你呀。”

沈茴开始带着哽咽声：“哥哥，我好想你啊。”

沈施远：“对不起啊。”

沈茴摇头：“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觉得哥哥你太勇敢了，你别看我是一个高中生，可是我就是觉得你在南城生活得很痛苦，你现在应该很开心吧？”

开心嘛，当然开心啦，他在以另外一种方式生活，没有时时刻刻的约束，时常看到的天空都是蓝色的。

沈施远点头：“哥哥过得很好。”

沈茴：“那就很好嘛，抱歉啊哥哥，这么久才联系你，爸妈都不让我跟你联系。”

沈施远：“他们应该还在气头上吧？”

沈茴抿着唇使劲点头：“何止，他们现在改口说没有你这个儿子，给你的银行卡断了你知道吗哥哥。”

沈施远知道的，不过没关系，现在就算没有他们，自己也能生活得很好。

沈茴：“不过我觉得，他们一直在等你道歉，等你主动跟他们承认错误。”

真的很抱歉啊，父亲母亲，但是他不能，他就是喜欢男的了，就是喜欢上了路枫也了，这是无法撤回的。

看见自己哥哥为难的表情，沈茴转移话题：“对了，哥哥，你现在住哪啊？是不是跟你喜欢的那位哥哥住一起啊？让我看看你们俩生活的房子吧。”

说到这，她居然兴致勃勃，眼睛探索着他的房间。沈施远调转摄像头，让她看了看周围。

真的很干净，整洁，甚至生活气息都没有那么重。

沈茴：“那他呢？那位哥哥应该很帅吧。”

沈施远沉了一口气，“他呀，哥哥还没追上。”

沈茴泄气：“啊，那这位哥哥一定很抢手吧，这么久都没追上。”

沈施远无奈笑笑，跟妹妹聊这个真的很奇怪。

沈茴：“那哥哥你一定要加油，哥哥长得这么帅，还是学霸，怎么会有人拒绝我哥哥呢。”

沈施远：“这算优点吗？”

沈茴有时候觉得，他哥哥就只是会读书，人情世故少了点，所以她常常都担心他哥哥太单纯而被骗。

沈茴：“当然，我哥哥最优秀了，看不上那是他的损失。”

是吗，可是路枫也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些优点呢。他说他身上并没有吸引他的点，他比风景更加平淡。

沈施远苦恼，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心情，挂了电话后陷入长长的沉思。

他翻出自己添加的表白墙，因为这个表白墙空置很久，他也不知道这个小白学长会不会回他。

他把头仰在沙发上，发了消息过去：您好，我有一个问题，您能帮我解答一下吗？我想问一下，一个人怎么样才能变得有趣。

但是，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回他。大概是个树洞。

让人发泄心里的空虚，但是他为什么觉得更加空虚了。

﹉

第二天来到办公楼就听到了一些教授说要给路枫也下最后的ddl了，如果他不来就全院通报。

还有的教授摇头：“他又不怕ddl，恐怕没什么用。”

况且他又看不见。

沈施远放下公文包，默默说了一句：“他会来的。”

所有教授都疑惑地看着他。

院长拍拍他的肩膀：“你说服他了？”

其实他也不确定，但是他愿意赌一把。赌路枫也绝对言出必行。

沈施远：“我只是跟他沟通一下。”

院长语重心长：“沟通好啊，特别是有空就疏解一下他的情绪，让他知道，顺利通过学业才是好的。”

院长肯定是把他当成什么怪人了。

院长：“如果能了解到他的家庭，家访家访也是可以的。”

恰好这句话被刚进来的岑聿听见了，他道：“不可以，那个路枫也可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万一家访出什么事故，沈教授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说的话就跟一些胡乱的传言，沈施远没必要再听下去，拿着书本去上课了。

来教室的第一时间，他就先给路枫也发消息：来了吗？

路枫也在湖边抽了根烟，看见消息后回复道：我是个准时上课的人。

准时上课的意思，也就是踩点。路枫也就是踩点来的。

进教室他先是走到讲台，毕恭毕敬地给沈施远鞠了个躬：“早啊，沈教授。”

其他同学：“他有病吧。”

“长得帅的人脑子反常。”

“太想出面子了而已。”

而在沈施远这，他只是觉得开心，路枫也真的来了，他说到做到。

路枫也居然背了一个书包，真正的一位大学生模样，不对，他背起来，更加青春，好像是他那个学生时代遇不到的人。

他一直往后走，走到了还有学生坐的最后一排，又跟旁边的女生说了什么，就坐下了。

沈施远讲到什么是宇宙中的暗物质和暗能量，以及他们在宇宙中存在的证据。

一回头，就看到他还在和另外一位男生交谈。课堂上的路枫也似乎并不能把心静下来。

他只好用讲台上的麦克风喊了他的名字：“路枫也——”

喊他，只是不由自主。

而路枫也循着他的目光，站了起来，等着他的提问。

大家则是想看着路枫也出丑，想着大帅哥出丑可是会比较好看。

毕竟路枫也转系的，又没来上过几节课，自然会听不懂。

沈施远看着那些步步紧逼的眼神，随口说下了一句：“你觉得，大学是什么？”

其他人瞬间懵逼。

“教授怎么问这个问题啊？”

可路枫也回答的却是：“大学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他以为，他在表达着典型的大学无用论思维。

但他下一句是：“但仅对于我来说而已，对于你们，前途不可估量。”

一句话，教室鸦雀无声。

这不是典型的大学无用论思维，这根本就是典型的不想学思维。

一节课后，沈施远看到了学生们手上都拿着一份什么宣传单，好像是什么轻吧打折之类的。

他终于理解，岑教授说的路枫也不好搞了。教室发传单是绝对不允许的。

他随机捡了一张地上的，名字叫银河酒吧，地点在古城内。

沈施远在想，他可能觉得，现在工作最要紧，因为他可能严重缺钱，所以才活得那么随意。

虽然路枫也走得快，沈施远觉得，他一定能追上他的。

因为他现在有车了。

不过，路枫也似乎没打算走。他就在校园红绿灯的路口，看着他跑过来。

沈施远跑过去，“路枫也，你在等我？”

路枫也：“对啊，不然你怎么记得给我加分呢？”

沈施远：“我不会的，就是你待会儿还有课的，你不能走。”

路枫也笑道：“可是，我不想上啊，好无聊哦，都没有你的课堂有趣。”

骗人，他没有在听。

沈施远走近了一步，拿出了那张宣传单非常郑重地说：“首先，在课堂上发这些是不对的，其次，你说大学对你没用也是不对的，大学是人类先锋，这不比你一直工作好吗？我一直以为你想要的自由应该与你的学识对等。”

路枫也：“……”路枫也一时被他怼得无话可说，从某一点上来说，他讲这些话的时候，还是挺吸引人的。

路枫也陡然严肃：“那现在看清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吧？干嘛还要喜欢我呢？好了，到此为止。”

路枫也转身走了。依旧是没听进去。

沈施远愣在原地，直到看到他出了偏门，他才猛地追上去。

他的自由是完美的，所以他的学识也应该是完美的，他想做这种努力。

路枫也拿出钥匙，找到自己停在偏门的贝纳利。

他感到身心轻松，甚至还甩着钥匙。刚想拿出一根烟抽起来，烟就被人抢走了。

他讶然，低头才看到沈施远想一只愤怒的小鸟一样，抓着他的烟。

随后更令路枫也没想到的是，他抓走自己的打火机，给拿着的烟点上了。

路枫也蹙眉，“好好教授，做这样的事情是不对的。”

他仗着自己的手长，打算拿走。

沈施远后退。

路枫也：“你不怕被学生看到？”

沈施远眼眶红：“我在云城已经活得很痛苦了，来这里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是路枫也曾经的思想。虽然现在也是。

路枫也不费力气地把他抓住，想再次抢走。

沈施远脱口而出：“那你让我跟你一块，我就还给你。”

路枫也：“沈教授，你不忙吗？”

沈施远：“不忙。”

路枫也也不抢了，“请便”。沈施远就真的吸了口。

路枫也在一旁玩味儿地看着他，“你家人知道你抽烟吗？”

沈施远被呛得连连咳嗽，“他们……他们现在不管我。”

路枫也：“真可怜。”

沈施远抽完一口，然后狠狠地说：“我想说，如果你真的那么缺钱的话，我可以给你，每个月五千到一万可以吧？”

路枫也想，惹上麻烦了。难道这就是他的报应?

路枫也凝视着他：“你要包养我啊？”他思索了一下，“要是爆出来，某大学教授包养学生，你觉得会怎么样？”

沈施远如鲠在喉，他本意不是这样的，就是想要他好好学习。

资助也不行吗？

路枫也觉得他聪明，走过去开了自己的贝纳利，拍拍后座：“没想不带你，来都来了，玩一把？”

沈施远这才把烟丟了。不过坐摩托车，他还是第一次。

他经历过很多次第一次，都是在路枫也这。

他甚至不知道，那个看起来稳重的少年，还开摩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