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见过沈施远站起来的样子,早在她被安排到他身边时,他就是一副很丧,整个人很低沉的样子了。
传闻中的沈教授,眼里总是没什么温度,好像不会对凡人动心的工作狂魔。
发生那件事,她本来将信将疑的,后来照顾他,才发现,他对这么近在身边的女人都不会有一点**的,才觉得,学校传闻可能是假的。
只是人云亦云。但她也仍相信,一个直男冰山也会有冰雪消融的一天,相处久了,总会有一天,实现革命的胜利。
但今天的沈教授,她是真的心动了,长衣温儒,嘴角挂着一丝不多余的笑,步子稳缓,眼里似乎有期待。
但是这一期待很快就消失了。沈教授的眼睛又变得没有温度。
后面走来一黑衣少年,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店家老板。
温南玉才知道,他按照自己要求做的,多带他出去感受感受风景。
此刻不禁心生感激。
路枫也双手插兜,完全不想打扰他们二人的相见。
一天的任务,也算是结束了。
沈施远不知道说什么,他以前的无所谓都化作尴尬:“其实……不用来接我的,我可以自己回去。”
大概是惊奇于这个鲜少出南城的人居然说自己可以自己回去,温南玉都愣了神:“啊……”
温南玉回神:“没事的,就是飞一下而已,而且我都已经习惯了。”
客厅的玻璃窗里有人好奇地看着他们,似乎是听到了对话般摇摇头。大概是觉得女人悲凉,男人冷漠。
沈施远也是第一次觉得,她说“习惯”这两个字让人这么有负担。
温南玉满是喜悦:“恭喜你啊,沈教授,我……他们都替你感到高兴。”
沈施远不紧不慢:“嗯……谢谢。”
这声谢谢才是让温南玉尴尬的,她雀跃的表情收敛,一回那个拘谨的温南玉。
温南玉:“行李我给你收拾好了,对了,刚出去玩还饿吗?需不需要我让他们给你准备晚饭。”
确实没吃,不过沈施远不想吃了。
沈施远:“不饿,我想在院中喝喝会儿茶,待会儿上去。”
他目光看向客厅里,那个和客人说笑的人。
完全不在意他啊。
温南玉坐下给他倒茶:“我陪你。”
刚坐下,就瞥见沈施远手里的手链,笑道:“去庙里求平安了?”
这是她的话题。
沈施远立刻把手链盖在衣袖里,“随便买的。”
温南玉从没见过这么不自然的沈施远。
她抿了一口茶,打算继续话题:“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度假开心吗?都干了些什么啊。”
一如既往地查岗问候,语气也带着讨好。
沈施远心想,路枫也应该给她看得七七八八了吧,需要问些什么呢。
沈施远还是很平淡:“还好。”
温南玉自责起来:“对不起啊,没能在这边陪着你。”
沈施远本来打算抿最后一口茶再上去的,哪知路枫也晃着钥匙出现在远中,正在往门口走。
他还是标准的温柔笑脸,钥匙在手里打圈,稍稍低了个头:“你们好好聊。”
一瞬间眼神擦过沈施远,又悠闲地走了。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温南玉就在一瞬间,看到了路枫也手腕上的手链,貌似是和沈施远同一款。
她脑子闪过一瞬荒谬的想法,但是下一秒就把它打到九霄云外。
只是一块出去玩,顺带一起买的吧,批发的那种。
不过沈教授能戴这种东西也足叫人称奇了。
路枫也离开民宿后,胡海就给他送来了一份闷饭。
沈施远倏地一下,觉得心里涌入一股暖流。
上楼后,温南玉依旧一副拘谨模样,“沈教授,你先洗澡吧。”
沈施远第一次感觉到,和温南玉在一起这样的不舒服感。
他皱眉,脑子里全是和路枫也暧昧的场景,而那张床,温南玉正在坐着。
但他没说什么,打算去拿衣服,又发现温南玉给他拿好了。
温南玉忽视他眼里的古怪,递衣服给他。
沈施远思忖了一下,还是把它接下。
简单地洗了个澡后困意就袭来,他打算拿个被子睡沙发,却发现怎么都睡不着。
就连温南玉躺下后,他脑子还是一片混乱,带动他的身体做心理战。
沈施远一夜未睡,第二天八点拖着沉重的眼皮出发,出发前,他并未看到路枫也的人。
院子冷清的许多。
﹉
回到南城后,沈施远应要求回了一趟家,父亲和母亲欣慰得快要落泪,他们捂住嘴,一脸看见奇迹的表情。
他的妹妹刚好从补习班回来,一脸厌世,唯独看见他哥才有了温度。
沈茴跑过去,一把抱住他:“哥!”
她眼泪啪嗒往下掉,喊:“哥,你腿终于好了,我以为你要一直那样了。”
说实话,他也以为他会一直那样。
妹妹出生晚,此时才十七岁,还有一年要高考,家里送补习班的逼紧程度,不亚于当年的他。
此刻却闻到她身上一股烟味,沈施远像是知道点什么般,赶着她上楼。
他小声道:“被发现可就惨了。”
沈茴不在意,又不是第一回了,他依旧抱着他不愿松手。
结果就是,他妈妈真的发现了沈茴没去补习班,去玩了。
这一下跟点着地狱火般,他母亲就拿着戒尺要她跪下,扬手就要打她。
沈施远回家第一时间就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赶忙护住她:“母亲,她还小。”
他母亲道:“她还小什么,不学无术,这个月都第几次了,一点都没有你当年乖。”
沈施远一下子凝塞了。
沈茴紧紧抓着他哥的衣服。
他母亲看在是值得高兴的日子,今天没有动多大干戈,但是她下达命令了,要再敢这样,下次肯定打断她的腿。
沈施远拉她起来上楼,一向温柔的他并没有责怪妹妹。
而在妹妹眼里,哥哥曾经忍受的不必她少,他个个总是选择沉默寡言,实际上内心也很痛苦。
她拉着哥哥的手不放,问道:“你还会回学校吗?”
沈施远摇摇头,表不确定。
妹妹说道:“走吧,不要回去了,既然那么痛苦。”
很难想象,全家上下,只有妹妹一个人懂他。他陷入沉默。
两个人的话题确实少的可怜,但妹妹依旧想要那个开朗的哥哥,想和他多交流一些秘密。她小声凑到他耳朵跟他分享:“哥哥,其实我,有男朋友。”
沈施远还是稍稍有一些惊讶的,毕竟他才是最蠢的那个,蠢到在她这个年级,自己没时间谈恋爱,甚至根本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也是到最近,他才知道自己喜欢男的。
心里哭笑不得。
沈茴眨巴眨巴眼睛紧张等待哥哥的回复,骂也好,不骂也罢,哥哥多说点话。
沈施远眯着眼睛,摸了摸她的头:“那一定要藏好啊,等走到高考后,走得更远。”
沈茴一下子愣住了,随后兴奋上来,一把搂住他哥,鼻子又酸了。
沈施远拍拍她背,叮嘱道:“考好点,去南城以外的地方。”
等自己的秘密说完了,沈茴又想知道哥哥在云城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一点也不像他。
沈茴:“哥,云城好玩吗?”
沈施远不假思索:“好。”他没有说好玩,因为没有路枫也一点也不好玩。
沈茴:“哥哥你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才让你心情很好吧,我想听。”
全家都知道,他腿不好是因为心情不好,那些待在实验室里发疯的日子,自己关自己关禁闭的日子,他都很难熬。
沈施远:“遇到了一个人。”
沈茴打起十二分精神,亮着眼睛:“漂亮大姐姐?”
沈茴不喜欢温南玉是认真的,因为她的哭闹,才让温南玉没有成功搬进来一起住。
沈施远摇摇头:“不是。”
沈茴:“……啊?”
沈施远嘴角挂着笑意。
沈茴更加抓住他不放了,“哥哥,哥哥,告诉我嘛!”
沈施远把她拉着的手拿开,然后站起来:“到时候再告诉你。”
他怕这件事对她有不小的冲击力。他还有一些事要做,做完之后,他们大概就会知道了。
妹妹蔫了气:“好吧。”
晚上,师姐靳彤给他发来消息:回来了?
沈施远:嗯。
靳彤:所以你和那位帅哥怎么样了?好奇.jpg
沈施远想了想,他并没有跟任何人说他们做过的事情,所以他假装得云淡风轻:不知道,可能不会相遇了。
靳彤:那好可惜,不过,至少是他让你知道了你喜欢的性别。
靳彤:那……她怎么办?
这个“她”当然是指温南玉。
手机的亮光打在他脸上,也打在了天花板上,他觉得夜是可以看清的。
沈施远淡淡发过去:我会离婚的。
﹉
沈施远的走就像是又告别一段简单的旅程,这很正常,旅行,消遣,然后又回到自己正常的生活轨迹,让这段时间成为历史。
路枫也就选择把这段时间的记忆删除掉,把短暂存在过的人风轻云淡地清除。
他感到轻松,沈施远,应该永远不会回来了吧。
不过这段时间他实在是耽搁有点久了,阿妈该拿棍子打他这个野孩子了。
陈遂一家子欧洲旅行也马上要结束了,他最近还要求他把民宿的收支账单给他呢。因为陈遂不在他擅自搞的活动确实吸引了不少游客,所以账单有小幅度增长,陈遂看了之后冰冷地给他发了一个“OK”。
路枫也知道,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阿妈住在偏西北地区的古镇,这里商业化没那么严重,古老的手工作坊依旧盛行。
一走进古镇,就能感觉到阳光穿过树叶,被褥,枯萎柳条的香暖。
阿妈家就在小河的对面,又在小半坡上,旁边是咖啡店和首饰店,还有民宿。
路枫也拿着榴莲上去的时候,三色三角梅在巷道里不断触碰着他的胳膊。
有几个女游客在旅拍,看到他躲进了咖啡店里。
路枫也没有从正门进去,正门是服装店,是他和阿妈一起扎染的衣服。
于是他绕到了后门,典雅的木扉在在他面前。
他能听到里面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空气中还有很香的香烛的味道。
阿妈估计在偏房,在给人看算因果呢。
她是一名藏区下来的女巫。
路枫也推开门,有点忐忑地喊了一声:“阿妈,我回来了。”
路枫也从不愿意踏足她的偏房,每次都在院子里喊,因为只要到了那里,阿妈就会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
神乎其神。
一个五官深邃的老太太拿着个转经轮出来,看到是路枫也,面儿上就来气了。
老太太转身,回到了偏房,不出半分,拿了一个棍子出来,口音独特:“你还知道来见你阿妈啊,你这个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
路枫也促狭一笑,随即跪下来:“阿妈,我还买了榴莲,要我跪榴莲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