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乱长安 第89章 追过往星将出世

“是这厮动手打人在先，凭什么要我道歉？！要道歉，也应该是他给我道歉！”

几句话下来，矮胖子彻底被激怒了，破声叫骂道：“老二你闭嘴！少他妈的在这和稀泥、管闲事！老子今天非要他好看不可！纵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诶！大哥，你看嘛。三弟诶，他又要发飙了喔！”见劝不动矮胖子，瘦高个儿对秃头道。

就近寻了方尚干净的长椅，秃头坐了下来。

“老三不就是这个德行？冲动是冲动了些，可这事究其根本，也怨不得老三。甚么时候，后丁也配进我神机营的膳堂了？”他有意抬高调门。

周围的兵士们一听如此话语，顿然哗然不止。

“就是！”、“可不嘛？”

膳堂再次喧闹起来。其余兵种竟全都联合起来，叫嚷着后丁不得进入膳堂、他们不配云云。

对于众兵士的支持，秃子很是快意。

便想着，只要众人心齐合力，即便等会儿闹得再大，上头要怪罪下来的时候也需得掂量掂量了。

环顾左右，他以极嚣张的口气对地上的人道：“瘸子，看到了没有？不是老三他有意苛待于你，而是这里自来就没有人愿意善待于你。不只是你，所有的后丁都是一样，在我神机营，你们这些后丁就不配进膳堂，不配被善待。说到底，你们这群废人即不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一个个老的老、残的残连台面都上不得。若非是圣上皇恩浩荡、仁慈宽厚，允许你们在神机营做些杂活，好养家糊口。你们与街头的乞丐、流民，又有个什么区别？既是得了天大的便宜，那就不该再卖乖了。快快滚出去，踏踏实实扫你的茅厕吧。”

有时碾碎一个人的自尊，比杀死他更能令其感到痛苦。

软刀子杀人，最是不见血。

周遭一声声的叫好、叫骂回荡在膳堂上空，久久不散。

瘸子低下了头。

他紧紧地咬着干枯开裂的嘴唇，直至泛白。仿佛那是他作为一名战士仅存的不甘。

瘦高个儿耸了耸肩，道：“诶，这是把大哥也给惹恼了。连大哥都发飙了，这谁劝得住嘛。”

他退回一旁，不打算再插手这件事了。

有了众兵士的撑腰和秃子的默许，矮胖子肉乎乎的脸上挂了横笑。

他把双手的关节捏得嘎嘎作响，向瘸子靠近。

随着他的靠近，周遭的呼声亦是渐盛。众兵士呼躁着，要矮胖子给瘸子点颜色看看，让他长长记性。

来到近前，如同拾起一片落叶一般轻而易举，矮胖子把瘸子从地上半提了起来。

“瘸子，你可别怪我。这可全都是你自找的。”

言罢，抡起胳膊，做势就要挥拳施暴。

关键时刻，一只手从后面来，及时制住了他。

矮胖子原是刚要发力，却被人钳住腕子，以至动弹不能。

突然被限制住，他难免心生不满。不等去确认来人是哪个，他下意识便要再发全力，妄想通过蛮力挣脱掉束缚。

但那只手的劲力极大，竟让他是半分地动弹不得。

“？！”

不过顷刻的功夫而已，矮胖子的额上已有微汗生发。

力气方面，他自认神机营之中难有敌手。然而今日来人与他角力，二者竟一时分不出个伯仲来。这属实令他大感意外。

心念说，无论来人是谁，能在短时间内连续将他制住两次，甚至连他全力而出的那一拳都被其限制得纹丝不动，这人的实力必然极强。

究竟是何方神圣？神机营又是在何时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场面上突如其来的变化，自是引得所有人侧目，场边的噪声一下去掉多半。

秃头和瘦高个儿自是很在乎矮胖子，他二人密切观察来人下一步的动作。同时，也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找死？！”

矮胖子猛地推开瘸子。转身迈步，一手顺势抡捶，重拳砸向来人面门。一手翻腕挣脱，摆脱禁锢后，收拳近身防御。

赵绯早有准备，脚步灵活，他向后撤去。上身左躲右闪，他轻巧地躲过一击又一击。

拳拳抡空，矮胖子却不罢休。敌进我退，乘势追击。他接二连三、接连不断地挥出重拳。

赵绯则通过身形的变换，从容躲闪。一手抱着饭盆，他只以单掌间或格挡。

十几个回合下来，矮胖子占不到丁点儿的便宜。他所有的攻势，均被赵绯轻巧地化解。赵绯始终只守不攻，轻盈躲闪。

越是交锋，矮胖子越觉得来人非是常人。他这边已是几乎使出全力，可来人似仍游刃有余。这般激烈的打斗之中，其怀中的饭菜不曾洒出一滴汤水来。

眼见矮胖子完全奈何不得来人，秃头起身，他准备联合瘦高个儿一起上前夹击赵绯。

刚好这时，进门处一声爆喝响起。

“干他娘的！”

这一声洪亮、粗犷，霎时镇住了整个场面。

几路小队随后冲进屋内，很快控制了局势。

冲突的源头也不敢再随意造次，矮胖子停下进攻，只摆着架势与赵绯对峙。

剩下那兄弟二人也暂时放弃了动手的想法，观望起来。

面对膳堂四处的狼藉，牛犇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怒骂众兵士。

“你们这群二百五，膳堂里耍拳脚，一个个吃饱了没事做？！好好的饭菜不吃，全给作贱了？不爱吃是吧，那他妈的就都别吃！传令下去，明日起延兴门不供午膳了，饿死你们这群白眼狼！”

刚才他带了手下几名将领与队长前来用膳，刚进门就见膳堂乱成一团，饭菜倒了一地。

一通臭骂过后，众兵士个个垂首不言，没人有胆接话。

“都他妈滚一边去！”牛犇推开堵在面前的兵士，领着手下的人往冲突中心处去。

来到近前，才发现引发这场冲突的三方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方是刚被贬黜下放的“大晋第一弄臣”，另一方是常年不受待见的后丁，最后一方则是平日里就让牛犇头疼不已的“三兄弟”。

见是牛犇来了，众人不再对峙。在赵绯的帮助之下之下，瘸子方从地上艰难的起身来。

三方皆向牛犇行礼。

“将军。”“将军。”“将军。”

“免了、免了、免了！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牛犇的询问，起初三方无人应话。赵绯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确是不好开口。剩下双方又都觉得这事不光彩，不愿意多说。

瞥了赵绯几眼。牛犇心下嘟囔，赵大人怎么什么事都要掺和？！

“瘸子，你来说！”他指着瘸子命令道。

“将军，瘸子作为后丁怎能进膳堂与我等一起用膳？当是要罚他个‘行为不端’之过。”秃头抢话，想抢占先机给瘸子扣个“行为不端”帽子。

“你闭嘴！我没问你！”

“...”

“你说！如实说！”

于是瘸子说起了这起冲突的起因来。

原来晌午时候，后丁之中有个后辈突发暑热，眩晕乏力。瘸子和几个后丁弟兄将其送到军医那里，给瞧了瞧，说无什么大碍。军医知晓膳堂午间有安排绿豆汤给众兵士解暑，便让瘸子打碗汤回去。说喝了汤，再歇歇就无事了。

瘸子也没多想，便来打汤。

打好了汤，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人太多，不知是谁挤了瘸子一下。他腿脚本就不灵便，这一下让他直接栽倒下去。为了避免摔倒，瘸子只能顺势在一条长桌旁暂时借了个座。

而“三兄弟”和他们的跟班们正好就在这张桌子上用膳。

矮胖子不知各中原因，只当瘸子是有意挑衅。一个后丁竟要与他们一桌吃饭，实在是羞辱人。故暴怒不止。

“多亏这位小兄弟出手相助。”瘸子很是感激地看向赵绯。

“听见没有？人家根本没想和你们一起吃饭！”牛犇训斥矮胖子。

知道了前因后果后，矮胖子自觉理亏。

倒是秃子要替他出头，道：“将军，纵使这里头许是有些误会。可后丁凭什么进膳堂？既是来了不该来的地方，被误会也属活该。”

“你？！你简直是食古不化、冥顽不灵！谁告诉你说，后丁不能进膳堂？！”

牛犇于神机营当差多年，当然知道后丁日常所遭遇的不公待遇。虽是极度地看不上这种不正风气，可他的确也没有办法能够扭转局面。积年累月，他也日渐变得有些麻木了。

不过麻木归为麻木，秃子所说的这些情况在牛犇看来，只是暗存于神机营众兵士之间约定俗成的一些恶习罢了，兵士们往往以“玩笑”为借口，歧视捉弄、排挤打压更弱者。

但这绝对不是可以随意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事情，毕竟关乎到整个神机营的荣誉。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真的有人开始这样做了。那么只能说明，神机营众后丁的待遇已经是糟糕到了不能再糟糕的地步了。

“将军莫要诡辩。我神机营谁人不知？后丁就是一群毫无用处的废人？于国于家，他们何用只有？”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牛犇黑了脸，直接脸对脸，怼到秃头面前。

“再说一遍，再说十遍，也是这样！！！”秃子全然不惧牛犇的官威。

“你不要以为，你兄弟三人是‘二十八星将’的后裔，本将军就奈何不了你们！”

“...”

时隔经年，“二十八星将”五个字犹如五雷灭顶一般，好似要再次将赵绯掷入那永劫不复、暗无天日的深渊。

赵绯完全不记得他们二人后面争吵的内容。

他甚至记不起那日午后发生的其他事来。

等再次恢复了些许为人理智的时候，他正立在赵府的门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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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追过往星将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