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理认为任务优先,“时间有限,让这批孩子先体检。来个人带我去医疗室。”
谢真面上闪过一丝古怪,谢兰榕苦笑,她喃喃:“小理成为医生了吗?真了不起呀。”
安迩维玩味地笑:“他可比医生厉害得多。”
许雅朵在他的鼓励下,成了带路员。
谢理准备的间隙里,他们边逛边交流。
一边大朵很快在小孩们的哄声中止住了眼泪,四肢折叠着、表情扭曲着,指挥他们玩起跷跷板和滑滑梯。
安迩维在打量她。谢真扶着谢兰榕说:“她也在实习期,许所长走之前给她要了一个服务岗的位置,尽管这样子,一辈子也能留在37号教习所,有个遮风避雨的去处。”
大家都是教习所寄生的残次人,也能被他说出个三六九等,残酷,也真实。
安迩维笑:“听起来,所长的权利不小,你跟着谢所长,她离去前,肯定也会给你留个好位置的。”
谢兰榕摸着谢真的手,幽幽说道:“我们三个之前待的21号教习所在南边靠海几公里的城市,海洋潮汐甚少波及,当地人也安然生活了那么多年,近年开始异象频发,三年前一场九级海啸吞没了那里,我们才跟安排移居内陆。”
“我原本是在隔壁省35号教习所里养老,小真也在那儿,后面许所长病逝,我被安排过来,就带了小真一起。如果海啸没有毁坏南城,小真应该能继任我在那里的所长位置。”
谢真挤出一丝笑,“能跟妈妈一起来新的地方,足够幸运。这里是我们崭新的起点,不能拿过去的付出当成现在的奉献。”
说是新起点,他背靠谢兰榕,起点处就有一块跳板。安迩维问:“我数了下,只有这十多个孩子吗?”
谢兰榕说:“教习所分了幼儿、学龄前儿童,和学龄孩子,学龄前的朵朵们都在这呢。”
“孩子年龄跨度大,三岁以内,有六个孩子,只在室内活动;六到十五岁的都上学去了,这座山的另一面就是学校,下午才回来。”
“我们这里比起其他教习所要新很多,中部的残疾儿会优先送到有空位的邻省的教习所。学龄的孩子也不多,只有二十一个,各个年级都有。”她怀念地说,“只有四年级有两个孩子平时可以结伴,就像小真和小理一样。”
安迩维有些困惑,教习所的运行机制在不同国家好像不太一样,华国的教习所,似乎只用于提供给瑕疵胎的安置。
“在我们那里,教习所几乎全是用来抚养公共育儿巢里诞生的无瑕疵婴儿。”
谢兰榕疑惑地问:“无瑕疵的婴儿为什么会来教习所,没有瑕疵的孩子不会没有父母需要,即使有父母出意外的健康孩子成为孤儿,也很快会被需要孩子的家庭收养。我们这里收养的都是医院育儿巢部门培育的先天残疾儿,还有六名患病后失明、失聪以及事故后截肢的后天残疾孩子。”
在响应国际救援组织接手国际救援的联邦污染瑕疵儿前,华国教习所还不叫这个,就是容纳残疾儿、孤儿的社会儿童福利院。
安迩维哑然半晌,问:“华国育儿巢会培育出这么多的瑕疵儿吗?”
“我眼睛出问题前在医院里工作。”曾为医务工作者的谢兰榕说,“育儿巢的事故率是百分之二,也就是说平均五十个孩子里肯定会有一个出问题,我们会在胚胎期处理掉,若是胎儿已经成型,就需要得到她父母的同意才能处理。”
“有的父母怕没有下次生育机会,非要生,却无不在重新排号拿到再次生育机会后遗弃了他们,造成过不少孩子死亡。所以近几年教习所规范了,会强制接收出生后符合残疾、先天重疾资质的婴儿,政府对这之外的遗弃行为重罚。”
“谢理是外国人,但好像也是这样,他是被他父亲三岁的时候丢在南城的。”谢兰榕忍不住问,“谢理没有在纽西兰找到他的家人吗?”
安迩维没透露太多:“他被我母亲收养了。”
华国好像是不一样的,他固执地问:“你们没有听从《国际育儿法》和《新世界公民管理条约》吗?”
谢兰榕叹息道,“《育儿法》一直在,没有哪个国家能表里如一配合吧。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可是联合国定下的瑕疵范围太绝对了,亚盟没法像欧盟联邦那样,资源大量往人造胚胎上倾斜,人口工厂一样培育无瑕疵的人,北部战场波及到的地域半个世纪来还在重建,略有瑕疵的人就不能好好生活吗?我身上有高血压基因病,按照我出身前对《育儿法》的瑕疵者非人要求的遵从,我是活不了的,那时华国拒绝了和世界的统一交流,换了步调,打算摸索出一条不一样的新世界生存之路,这才有了我。”
安迩维懂了她的意思,实际上瑕疵胎、问题儿的诞生,并没有那么严防死守,华国出于传统人文关系考究以及人口需求,并不会制造无父无母的预制婴儿供人挑选,而是根据需求定制孩子,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错误被社会允许,瑕疵儿们的存在被纳入社会的一环。
“至于你说的管理条约是那个‘塔尖’、‘杯把’一类的吗?”
安迩维说对,她一撇嘴,不太高兴:“身份证是有按照条约来做,毕竟只有‘塔尖’和‘基石’能在这个社会上成为顶梁柱。”
安迩维以为她是被定为三类公民不悦,谢兰榕却说:“就是把这群孩子硬性定为‘杯把’,他们的人生才缺乏更多的可能性。”
在华国,三类公民有不一样的定义:塔尖是各行业的尖端人员;杯把是残疾人;基石是尖端人员和残疾人之外的所有公民。
谢真想了想说:“小理小时候说在外面还有一类,我们这样的其实被分到了‘废陶’范围。”
谢兰榕很气愤,“这个称呼太有指向性了,真侮辱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国家想出来的。”
谢真这类超过十五岁没考出去,不读书了的,会根据资质和需求安排工作,大部分是当地的社会服务岗位,有三年的实习期,教习所还有三名少年少女在工作,在白房子里照顾婴孩,也会帮助大朵带学龄前的孩子玩游戏。
谢真说:“五点之后,其他的孩子就会陆续放学回来,这时候先写完作业的就要帮我们几个照顾小一些的孩子,我们做好饭,还要帮其中一些孩子辅导功课。”
墙上贴着,教习所的日常规范和手写的不阶段孩子的每日规划,每一名孩子匹配他们的年纪安排了足量的事情。这样一天下来,每个人都会过得很充实。
安迩维问:“四个人充当所有人的照料者,很累吧。”
谢真不敢说累,“周末、放假的时候,会有当地的老师、医护和政府人员轮流当义工,一起帮忙照看。”
“最手忙脚乱的还是天灾异动的时期,那时候各个部门都自顾不暇,我们所里上上下下四十多人,只能靠自己去溶洞里面安置避难。以前在21号教习所的时候也是这样,谢理身体很差,动不动就发烧生病,喝的水吃的食物都必须是低污染的,我们捕捉桃花水母找低污染的水域的事都做过。”
谢兰榕唏嘘道:“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进入白房子,安迩维从一名聋哑实习少年手中接过一名哭闹的婴儿,没有章法地摇晃着,轻声哄了几句。
谢真打手语让少年扶谢兰榕,凑近了摸孩子的脸,强忍尴尬:“谢谢你们家收养了谢理。他以前很不合群,我们很担心他。能和我们说说他的现状吗?”
这话说到谢兰榕心坎里,“这么久不见,他的个性似乎更加孤僻了。教习所的事,还有其他能说的,我们可以和您分享,希望我们也能听一听他的事……”
“你们不能。”
谢理的体格瘦弱,走路更是神出鬼没。
他强调:“这是‘我’的,‘我们’的私事,你们无权知道。”
“说几句也没事吧,让他们知道你现在过得有多好,不行吗?”拍拍背,孩子哭得更大声了,安迩维只能还给聋哑的少年。一入他人怀抱,哭声立马小了。
然后他盯着谢理,等着他的回答。
谢理知道他是一定要给个理由,“我不想、我……”
“行吧。”安迩维点一下头,打断他,“检查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我们先过去。”
谢理睁大眼睛,“我还没说完。”
安迩维拎着他的后领往医务室走,“你不想——这个理由够了。”
“安迩维。”谢理努力抬头,望向他,脚下被台阶绊了下也没有唤回他的注意力,“你是不是突然对我有点好了。”
安迩维改成用手挟着他的脖子,谢理双脚完全离地,耳朵贴近了他的脸。
他小声说:“谢理,你别逼我。”
他还笑着,四周围着一群小孩,边走边往他脸上看,他只能忍。
谢理不解地说:“我没逼你,是他们在逼你。我就是觉得你好像在袒护我,像以前……”
提什么不好,提以前。嘿嘿笑声中误入呵呵一声冷笑。
“少做梦。”安迩维小小声说,“别逼我,在一群小朋友面前扇醒你。”
比较短的一章
想写目前两倍的字数一次性发出来,写到一半突然有事做了(苦涩),停两天会继续放送。
小谢离开南城教习所的时候就已经和过去的人割席,所以不会有延续的纠葛牵扯,在37号教习所的参观时间只够他们待一整天的,安迩维得知谢理过去的八年,这个故事就要告一段落了
不是莫名其妙完结,有新的开端,是两人目前别扭关系的一个突破
作者拖了这么长时间没讲完,也就少了对填坑字面上的冲动,哪怕没到达预期的效果,也不想随随便便烂尾,感谢大家的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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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 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