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曾报道过,封锁疆域的亚盟,华国重新全面覆盖升级卫星军事防御系统,并在近十年里牵头为亚盟全域完成了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建设,若有计划外的船只飞机侵入,就会遭到武器拦截。为避免误伤,属于己方的出行工具航线和欧盟防御层下的管理相似,航线是必须得到同意的。
渔业从业者固定在一片内海工作。也不存在托因比家族这类船舶贸易集团,驶过几处弹丸大的孤岛后,世界最大的陆上版图边界线进入眼帘,没什么实感,被冷冷清清的海岸线包裹的,只像是一个足够大的孤岛。入眼的天空是真真正正的,与陆上万物接壤——不见防御层的影子。
救援到达之初,三人接受了抽血检验,登岸没再进行其他的身份验证。
华国向欧盟方开放的教习所位于中部,搜救航船送它们到距离最近的南陲小镇之后,再转机前往——本该驱车,可他们耽误了太多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半时间的探访时间。华国没有因为意外更改原定的计划。
刘建业帮他们争取了很多,安迩维受伤,外宾在公海受伤要是登上亚盟,恐成为政治把柄,是要被拒绝登陆的,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解释,此行才得以继续。
安迩维又和接连和华方各级别的负责人聊了一小时,除了飞行器的使用申请外,还要争取事故调查配合延后,对外界暂时隐瞒自己的下落,尽力促成他和谢理的探访任务的优先级。
异国他乡的飞行器驾驶员,安迩维不能担任,是临时委派的人。刘机长被召回秘密述职,想来也是因为仿生人的事。
三人握手分别后,分别踏上飞往首都和中部城市的飞行器具。
更换的飞行员是亲自站在舷梯前迎接的他们,中年的女性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瞧见安迩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你们好!我是……”
安迩维抬手打断她,“不好意思,你戴着什么。”
他盯着女性脖颈上唯一装饰的丝巾,她配合着解开,露出了丝巾下的金属“锹形虫”,因安迩维冷下的脸,笑容收敛了些,没有自顾自的笑,介绍道:“这是NZ研究所研制的新品——安先生你母亲的作品呀。”
她接下任务前,做了功课,知道安迩维本职身份,也清楚他更尊贵的另一重身份。
腺体仓,腺体仓,这么快,连华国都用上了这种东西吗?
谢理站在他身后,隔着半米远开口:“你之前在比赛不太清楚,安夫人加入了新的团队,已经完成了新型腺体仓的研制,经过联合国管制下的安全和功能性测验,目前已经大规模批量生产和投入市场使用,不过会先满足欧盟方的民众需求,其他联盟国家和联邦的技术共享,排在这之后。”
“我戴着的这枚腺体仓是我买的,我也不知道这符不符合规矩,但……”飞行员尴尬地挤出笑容,这算不算走私他科技物品有破解机密的嫌疑,幸而她提前做的功课完善,“是我上个月在联世航空固飞航次的空姐手中自费购得的。”
安迩维用眼神示意她把丝巾戴好,“买的不止你一个吧?感谢你们对我母亲科研品的信赖。”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怒火,尽管也跟着对方在笑,外露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
飞行员却能接受到他散发出的信号,知道藏在皮下、四散在空气中的愤怒,她笑得更加庄重,漫延出不容忽视的威胁味道:“是的,安博士的大名,在我们国家如雷贯耳,大家都期待着这份技术的到来。从首部接收指令,得知我是被派遣来接送安博士的儿子、联世集团的继承者,身为华国人、飞行从业者的我无比荣幸。”
安迩维的愤怒,连谢理都读得清楚,他偷偷问:“不高兴吗?这一次的腺体仓,能调控自己的情绪,能散发,也可以接收。”
他当然知道。他不喜欢,为什么不喜欢,没必要跟谢理说,他想知道就自个儿猜去,“你离我远点。”
女人笑了笑,大致能感应到面前两人和普通新人类的区别,当他们是拥有更高级的腺体仓——火和冰似的人,对上彼此神色言行上,倒是火的冷漠,冰的努力热情。自从有了腺体仓,淘汰了针剂便利没得说,个中奇妙感难以言说,她都这把年纪,还能作为二代新人类,第二次品读世界,全是崭新感受。
和乐地留意着两人别扭的相处,送着急的两小孩,去该去的地方。
小型航空飞机驾驶室里,女人认为这阵仗就为送两小孩,简直就是用火箭送快递,没钱没地方烧,她也知道这其实是她上司做的讨好之举,讨好首都机场唯一连通世界其他地方的联世集团。
安迩维坐在头等舱,瞪着谢理,让他有多远坐多远,感受着机舱里女人一路波动的情绪,等谢理在经济舱的末尾落座,他侧着身子,安心地眯过去。
华国是亚盟中唯一设有教习所的国家,他们前去的中部教习所编号37,是最年轻的一所,资料照片中,建筑设计很新配色淡洁,只有最大一堵墙上,用鲜艳的颜色漆着一片美丽的格桑花海洋。
所长是一位盲人,据说从其他的教习所调来没有多久,地方不熟悉,需要人扶着推着行动,所以没有前来迎接——毕竟飞机停在了山下,教习所还在崇山峻岭之中,茂密的树林看不见哪里有房屋。
两人一下飞机,被一群四五岁的小孩,叽叽喳喳簇拥着,小孩们身边跟着一个面对情景有些无措的瘦高个戴眼镜的男生。
十岁前的孩子是不用接受激素补充的,安迩维蹲着和孩子一个一个打招呼,感受着他们身上澎湃的生命力。
他们身后跟着的男子,呆呆看着衣角也牵着两小孩,没有过去那么生人勿近的谢理。
“小理,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他的无措,不是给活泼好动喊不住的小孩儿,而是给谢理的。安迩维几不可察地皱眉,转而微笑地问趴在自己膝头的小女孩,“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小朋友听外国人说的话自己完全听得懂,一下子全围上去,咋咋呼呼互相喊了个遍。
安迩维笑着抬眼,“那这个哥哥呢?”
“他是小真哥哥!”女孩说。
男生这才注意起谢理同行之人,拘谨地说:“我叫谢真,也是教习所的一份子,正在实习期,现在被安排跟在所长身边学习,代替她老人家来迎接两位。”
安迩维慢悠悠地起身,贴上谢真的手握了握,不着痕迹验证一件事,十七八岁的谢真身上已经有了长时间稳定激素的痕迹,虽和萨拉一样的瑕疵胎出身,仍成了一个完全的新人类——失去了本就稳定的分泌和调节机能。
他们往里边走边说,37号教习所地处自然灾害少有的中部丘陵地区,面临的灾害问题是降水洪涝和太阳直射,此处的公共设施和军民住房建在峻岭老林半山腰,地势要高,树要多建,山与山之间的道路建得宽敞,洪涝期要充当排水河坝。
一群小孩两两手牵手登山,单出来的小女孩自主和安迩维组了队,小孩们步子并不比少年们慢。
踩在脚下的路并不柔软,整座山大半由岩石组成,百步间便会路遇能进人的孔洞——孩子们说太阳火辣辣大树遮不住,河水也被晒得发烫的时候,他们就会住进这些溶洞里,最长躲在里面活动过两个月。
谢理落在队伍后头,脚滑了差点磕石头上,被谢真扶起来之后,他没有跟在安迩维身边说话,而是留在了他身边,行走时一直想像小朋友那样牵他的手。
谢理躲了一次,直言拒绝了一次,然后又摔了,被谢真眼疾手快拉住,“小理你第一次走这样的山路,我拉你一把安全一些。就像以前那样,没关系的,不用害羞。”
热切的样子看得安迩维忍不住笑着回头,扮成五岁小孩的口吻说话:“小理哥哥也可以牵一签小真哥哥的手,这样就不会摔了。”
好些个小朋友应声附和。
谢理没表现出什么脾气,却很轴地说:“说了不用就是不用,也摔不死。”
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没说自己不会脚滑下一次。就是这样的发言,让小孩子觉得他有点恐怖,加快了步伐,往领头羊安迩维身边冲。
被抛在后面的谢真尴尬地扶了扶眼镜,降低了声量:“你还没原谅我,是吗?”
谢理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埋头赶路。
谢真再次凑了上去:“你肯定没原谅我,你不能这样,你走的时候说没有怪我,是敷衍我的吗?你是不是……”
“对,我敷衍你的。”谢理没装聋了,再让他说下去,他真要被吵聋。
现在是平和期,算是少有的平安无事日,不是雨季太阳也合适,适合人类耕作种植以及完成别的未雨绸缪的事。
爬了半小时,逐渐路遇的当地人渐渐变多,纷纷停下手里的事对两张新面孔报以注目礼——腺体仓还传不到这里,实在是没见过谢理和安迩维。
“那个人眼睛是蓝色的,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体格挺适合干活的。”
“哟,末尾还跟了个白头发的,眼睛颜色也好淡,雪人一样的,白血病吗?好奇特,没见过。”
他们觉得他们是新来的教习所的人,救援人员给他们安排的服饰和发放给社会救助人员是同一批,一行人穿着打扮完全一样的白衣黑裤黑鞋子,也不怪他们误会。
进了教习所的大铁门,这儿又是一群小孩候着,看清她们。安迩维有点破防。
身边的七个小孩能在山间自由穿梭,是因为残疾之处不在腿脚。
他牵着的独臂女孩许雅朵说:“大朵他们也很想来接你们的,但是他们走路不快,怕耽误时间,就和谢妈妈在这里一起等着。”
这群孩子都信许,因为前任所长姓许,说是教习所的传统,所长是父母,所里的其他孩子就是兄弟姐妹。没有因为灾害撤所,就只有前任所长去世,才会换其他有经验的所长前来继任。
她们同新所长相处得不错,年龄不比谢真小的许大朵脑瘫,心理年纪和旁边小孩一样大,正拉着所长评理,一群人哭诉不知道哪个朵抢了她的糖。
谢真把一群小孩喊道滑梯那边,隔开七八米。
安迩维主动道:“谢所长,久等了。”
谢所长和他简单寒暄几句,互通了姓名,忽然又问:“我记得市长和我打电话说,来了两位外宾,还有一位是……”
谢理应下:“是我。”
谢所长两只眼已经萎缩眼皮粘合,闻声下意识是想要睁开,这当然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已经习惯了的黑暗让她在谢理说完两个字后,再也寻不到一点痕迹,她循着那一瞬声音的方向,在人群中蹒跚摸索起来。
谢真不想见谢所长折腾自己,走上前去,搀着她说:“妈妈,是他,是谢理。没想到来的是小理。代表纽西兰来看我们,他过的很好。”
他又冲谢理喊:“小理,你多说几句吧,所长想听你多说些什么。”
谢理毫无波动:“是吗。她没说她想。”
安迩维早早挪步,在一旁和其他的小孩一一问好,猛听到这句,又从中抽身,意外地看谢理。
他明明可以好好说话,在刘建业他们面前都做得很好。而且这种语气,这种漠不关心事不关己的态度,他上一次看到,还是刚遇到谢理,以及和这个人吵架有分歧时。那时哪怕是对着他不认同的怪物,谢理也没有长久的展示出不进油盐的冷脸。
谢理在教习所到底和她们发生过什么?
谢真忍无可忍,负面情绪主导下,爆发了:“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们,去了好地方读书、认亲,身份不比昔日,就要装作不认得我们是吗?亏妈妈对你那么好,你现在连话都懒得和我们说了!既然这样,你还回来干什么?”
谢理一一回复:“认得你们,谢真和谢兰榕。懒得说话。兼职赚钱,陪我弟弟。”
谢真听得一愣一愣,知道谢理的绝情,于是三句话抓住和安迩维一样的重点。
他难以置信:“他是你弟弟?”
安迩维敬谢不敏:“我不是!”
他怒视谢理,谢理看着他,用一种“你不会想听到别的称呼”的神情,坦然看他。
他激动地反驳,然后冷静地补上一句:“不是亲弟弟。”
谢兰榕问:“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去欧盟读书,是因为找到你的生母了吗?当时还往来了书信的,小理,你找到家了吗?”
谢理:“……”
谢真正要说什么,谢兰榕越说越激动:“你是不是为了让我们放心,故意那么说的,不然找到家了,怎么还要兼职挣钱呢?你才多大,不应该专心读书吗?你当时那么着急要走,是不是因为恨我没有公平对待你和小真。”
嚯,谢理从不曾提起的过去,事还不少,安迩维扯着领子,悠哉游哉地听着,打听了数年无从得知的谢理,从他人嘴里冒出怎样清晰的侧影。
情绪到位,她成缝的双眼几乎要流出泪来,捂着心口,“小真那时候小,自私自利,是我没有教好他,这么久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他不应该抢走你的东西……”
谢理说了三个字,谢兰榕没有听清,“小理,你刚刚说什么?”
“别这样。”
谢理往安迩维身边站定,仰着脸和安迩维说:“她不是天生的瞎子,而是高血压导致的眼盲,你继续,会很麻烦。”
高血压患者的血管经不起这样的信息素冲击。
安迩维放下衣领,拍着不存在的灰尘:“行吧。”
“一些私人的话题,说太多不合适。”安迩维忍着腰间那一丝儿痛,抱起半身瘫痪在轮椅上的小男孩,举起来荡秋千,亲昵地蹭了蹭他喜笑颜开的脸蛋。
“还是请谢所长和我们走完工作流程,更多的可以私下谈。”
单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放在欲走的谢理头上,控住了对方:“你们聊天的时候,记得带上我啊。哥哥。”
小安:吃醋?我怎么可能吃醋?我只是八卦,瓜到嘴边谁能忍住不吃,那可是平等地看不上世界上所有人的谢理的瓜。
小谢: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有看不起你。【冰冷(划掉)专注凝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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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40章 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