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黑即白 第37章 圣安德鲁音乐学院

“想不到爱琴堡爱乐的音乐厅这么势利。”

第二天在涅夫老师的指导课上，爱德华第二次在校园里见到了杰尔夫。如果说一天前他还在怀疑杰尔夫口中声称要拜访的老朋友会不会是自己父亲，那么今天这个谜底揭晓了：杰尔夫来圣安德鲁拜访的老朋友是他的导师涅夫·金，两个人早在各自离开罗斯之前曾是志同道合的同志。

“我想我可以找母亲出面去和爱乐的院长谈一谈。”伊里斯特想了想，“不过那个院长好像有点死板，我不确定母亲是否真能说动他。”他没说不确定隆夫人会不会帮杰尔夫，却表示爱琴堡爱乐的现任管理者是个老古板。

其实也不怪爱乐院长。

戈兰人十有**都是不知变通的教条拥护者。他们喜欢凡事斤斤计较，也乐于规划条条框框来约束自己，待在边框中让他们拥有安全感，就像标识着他们国土的海岛陆地边沿，清晰、明确，不会产生任何意义上的争执。

这也是为什么戈兰很难有自己原生的艺术家，伊里斯特评论说，越是血统和基因纯正的戈兰人，越无法突破自己本性的桎梏，除非发生基因突变，或者引入外来血缘。

“昨天贝茨院长已经帮忙去寻求过隆夫人的帮助了。”涅夫老师摇了摇头，隆夫人对杰尔夫的态度非常热情，但是在了解了爱乐院长拒绝让杰尔夫和由他指挥的基辛歌剧院管弦乐团登上爱乐音乐厅舞台的理由之后，表示尽管自己愿意略尽绵力，恐怕还是无能为力。

“是我自己的疏忽。”杰尔夫苦笑，“我忘了这里需要职业资格。”

“那是，什么？”爱德华一脸懵懂，伊里斯特也差不多是同样的表情。

杰尔夫哈哈大笑。

“看来你们也不知道。”他说，“是很早以前为了规范演出行业制定出来的规矩，不同等级的职业资格可以登上不同级别的舞台，旨在为了保障买票观众可以享受到相应质量音乐的权益。”

“就像芭蕾舞团里面，首席跳主角，独舞跳配角，领舞站在群舞首排，群舞只能跳群众？”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杰尔夫鼓掌。

“你没有指挥资格？怎么可能？”

“我有。”杰尔夫说，“虽然我已经不记得我有，但确实在资格库里查到了我的名字。”而且排位不低。后面这半句杰尔夫没有说出来，因为这个排名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过是虚名。“是基辛歌剧院管弦乐团没有。”一个依附于歌剧院歌剧演出而存在的管弦乐团，他们未曾设想过有朝一日要脱离那些名歌手们单独飞翔。

“有希望……”现考吗？

“来不及。”杰尔夫打断了爱德华未尽的话，“乐队评级一年两次，今年秋季的这一次我会想办法给他们报名，但是那都是后面的事了。”

“……所以你现在已经有解决办法了。”爱德华灵机一动。

杰尔夫喜欢他的一点就通，他点了点头，“所以昨天后来贝茨带我去了钢琴演奏系院办。”

整个安排长话短说，杰尔夫打算把他在戈兰的巡演起点设在圣安德鲁音乐学院的演奏大厅。然后他们从爱琴堡出发逆时针环岛巡演，北方高地地区的演出，乐团无需检查资格等级，等到他们按时间计划行进到南方城市的时候，就在第一个需要检查资格的地方参加资格评定，一来他们单独演出的场次数量已经满足报名参评的起点要求，二来乐队本身的磨合经验也应该足够他们一举通过考核。

“难道乐队现在不行吗？”爱德华问，“之前在市歌剧院不是还公开彩排过交响曲吗？”

“除了歌剧序曲，不行。市歌剧院的那场彩排不过是装模作样的做秀。”杰尔夫表示基辛歌剧院管弦乐团各声部的业务能力其实不错，毕竟是阿诺德家族投资的产业之一，但是“他们缺少公开演奏纯器乐乐曲的舞台经验。”

这是杰尔夫为自己和乐团筹划的颇具挑战性的全新起点。

“但是这没有解释为什么要去钢琴演奏系。”伊里斯特说。

“因为乐团目前甚至无法独立完成全场演出。”杰尔夫说，“我只好来找救兵。”

“上半场钢协吗？”

“没错，而且是乐团当下仅会的一首钢协。”

来自基辛的乐团，唯一会演奏的钢琴协奏曲，这两个条件直指有限可能的答案。

“你要找李晓？”爱德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劳拉？”

“这两个人我都在接触中。”杰尔夫反问他，“演出那天你会来吗？”

爱德华算了算日子，“哪一天？”

“大后天，周五晚上19:30。”

“这么急！？”

爱德华和亨利的开学钢琴独奏音乐会也只敢排在下一个周五，同一个舞台，相同的开演时间。

“必须要急一些，时间拖越久，成功的可能性反而越小。”也正是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杰尔夫只能找本身就会弹那首钢协的人，读谱现学根本来不及。

“那么我们会去给您加油的。”爱德华说。这个“我们”包括了很多人。

“一言为定，我给你留个好位置。”杰尔夫说，“只要一想到我们要从这里一无所有的出发，就格外期待巡演结束时，人们满脸惊讶、大受惊吓却还是不得不夹道欢迎我们的场面。相信我，我会让你们看到奇迹，你一定会被我感动，也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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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爸爸，您好

很高兴收到您的来信并确认您那边一切都尚且安好，我在爱琴堡受到贝茨一家的照顾，日子十分安逸。很抱歉这些年留您一个人独自在罗斯的公馆，每每想到这里，我便寝食难安。我很担心您是否能照顾好自己，担心您一开始工作就忘记按时吃饭和休息。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到罗斯、回到您身边，但想到现在至少已经可以通邮，那么罗斯重开国门的日子应该也可以稍微期待那么一下。所以请您在我回去之前，为了我照顾好您自己，如果有任何需要，请向莱纳先生寻求帮助。毕竟在我同意离开基辛来戈兰暂住并等候进一步消息的时候，莱纳先生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您。

爱琴堡与克里姆的气候截然不同，我刚到此地的时候兴奋了很久。这里面朝大海，空气湿润，而且冬暖夏凉，真想和您一起在这里定居。这里的音乐氛围也很好，您是没有看到基辛国立芭蕾舞团到访演出的盛况，还有各国知名乐团开演时门票被哄抢一空的壮观场面。他们对音乐的巨大需求和赞美令我非常感动，这大概就是每个音乐人梦想中的完美听众吧：有素质、有鉴赏力、又热情似火。

在音乐学院里潜心学习的人也很多——尽管这是我第一次进入学校学习。开学一周以来，我在课堂和校园里结识了不少新朋友。原来和同龄人一起讨论课业和做学术研究是这么愉快的事情，我每天早上一睁眼就开始期待当天的课程安排。如您所料，我第一时间就申请并有幸加入了隆夫人的指导课堂，终于有机会近距离观摩爱琴学派的发音技巧和技术。

真的很令人赞叹，爱琴学派的崛起和隆夫人如今在钢琴演奏界首屈一指的地位绝对是有道理的。它对于双手指掌关节的肌肉力量和灵活性要求都十分严格，对于双脚踩压踏板的规范也是同样。我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我能收获更多适用于自己的技巧，而这些新的技巧可以帮我获得更多想要达成的音效效果。

我可以更自然的模仿、表达，可以更自由、更真实的展现内心的切实感悟。

我期待那一天早日到来，也希望到那时您能再次听到我的琴声。

另外，拜您寄给我的手稿所赐，我最近在私下跟随贝茨叔叔学习对位和配器。当然，请您务必放心，我当然知道这并不必要，您寄给我手稿并不是要暗示我去学习作曲，我自己短时间内也绝对没有这种想法。只是单纯觉得您将这么一份重要的手稿交给我，我便应该尽自己所能对它和对您的信任承担起相对的责任。我想首先读懂它，然后再将它托付给适合指挥或演奏它的指挥家和乐团。

提到指挥家和乐团，我在基辛见到了杰尔夫先生，今晚他将率领基辛歌剧院管弦乐团——没错，就是洛伊德家里投资的那一个基辛歌剧院——在圣安德鲁学院内演奏一场音乐会，上半场是那首E小调钢琴协奏曲，下半场是《天方夜谭》。不得不说，杰尔夫先生曲目挑选得很巧妙，它们既可以避开乐团当下尚未能得到弥补的缺点，充分展示乐团单个声部甚至单个演奏者的技术优势，还能够因为乐曲本身的异域风情获得额外加分。杰尔夫先生真的很厉害，我很敬佩他做事的魄力，当初他应聘基辛歌剧院艺术总监的时候，我就隐隐感受到他身上有一种成就大事业的人身上常有的、特殊的英勇气概。

我将万分期待今晚的音乐会。

爱您的·克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