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黑即白 第10章 戈兰/罗斯

亲爱的克里斯，

我报名参加了本届辛斯卡娅在戈兰举办的地区选拔赛，参赛的选手除了来自戈兰本地，还有一些来自周围其他地区。戈兰凸显了它在这一区域钢琴文化的话语权，我为此感到骄傲。

隆学长在选拔赛开始前向我推荐了一个叫亨利的有趣学弟，他果然也报名参赛了。怎么说好呢，感觉他是个外表具有欺骗性、个性又有点过于鲜明的人，是那种如果喜欢就非常喜欢，但如果不喜欢就完全提不起兴趣的演奏者。姑且让我先称呼他为一个“演奏者”。他和隆学长在某些方面有点相似，他们两个都是直觉胜过技巧和乐谱分析，而相比之下，亨利的直觉更加原始、粗犷。如果说隆学长是自家花园里、城市公园里或郊外的自然景观，那么亨利就是未曾开拓的神秘原始大陆。第一次听到他处于比赛状态的琴声的时候，我感到很震撼，仿佛精疲力竭努力爬到高山山顶，不经意间赫然看到了清晨壮丽的日出。如果他本质如此，那么我倒觉得他其实并不适合隆夫人的爱琴学派，她的宠爱恐怕有一天会变成他前进道路上最大的阻碍。

戈兰最后的参赛队伍有5个人，亨利也在其列，下周我们一起去爱琴堡爱乐音乐厅录制比赛初选音频，我有点想录舒曼的《少年曲集》，不过也可能是某个前奏曲。

选拔赛进行到第三轮的时候，我再次听到了《漫步》，算上在音乐节听你演奏的那一次，这首曲子目前为止我一共听到过六次。听过那么多次远处鸣钟，只有你的钟声伴随着海浪冲刷的力量；见到许多徐徐走近的来客，只有你的到来裹挟着碎银一样的光芒。除了从你这里，恐怕我再也无从听到更合心意的《漫步》了。

不知道上一次演奏《小星星变奏曲》的时候你听了多少，希望能再一次弹奏给你听，这是我童年时最喜欢的曲子了。“远浮于世烟云外，似若钻石夜空明。（注） ”音乐以外我第二感兴趣的是天文学，也因此收集了一些深空画册。家里阳台上还可以看星星，我有一架自己的望远镜，有机会你一定你要来我家多住两天，我有好多东西都想和你分享。

你真诚的·爱德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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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帝国。

皇家图书馆就位于皇宫外不远的地方，克里斯坐在皇家图书馆主楼外一侧的长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天气好的时候，这里偶尔会举办沙龙或者私人读书会，虽然只有很小范围的人可以获悉和参加这些活动。一河之隔的对岸，皇宫庄严的屹立那里，白色和金色构成它的外墙。克里斯读书中途离开那些铅印文字的视线，大多会被皇宫建筑吸引过去落在它身上，正门前的广场十分宽阔，那里有雕塑，也有喷泉池，还有革命纪念碑。

“日安。”梅耶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图书馆院子的门口，向他脱帽行礼，“自己一个人来的吗？还是和莱纳先生一起？”

克里斯眯起眼睛朝他看过去，用手遮挡住太阳光：“我自己来的，约了朋友。”他低头看了下手表，“他还要等会儿才能到。”他又抬起头，“少校您呢？”

“我来还书。”梅耶在他身边坐下来，“我能陪你在这里坐坐吗？”

顺着他放在大腿上的手，克里斯看到刚才没有注意到的书。“好啊。”他笑了笑，“疗养院图书室里那么多的书还不够您看吗？居然还要到图书馆来借？”

“我已经调离那里了。皇家音乐厅要举办钢琴比赛，我过来负责比赛的安全工作。”梅耶说，“说到那个比赛，我看到你报名了。”

“原来是这样。”克里斯点点头，“今天约了见面的朋友也报名了。”

“那加油吧，虽然我觉得你一定能赢。”

“也不好说，左右比赛胜负输赢的因素很多，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保证能赢。”克里斯说，“我希望能在比赛中遇到实力出色的竞争对手。”

“嗯？”

“赢得比赛当然开心，但是相比起来，能提前预见一个钢琴演奏繁荣的未来，那不是更值得高兴吗？”

梅耶转过头看他，因为说到感兴趣的事，克里斯瞳孔深处闪烁着光芒，“你挺特别。”

克里斯愣住了，不过他的表情因为处于愉悦的心情中，依然很柔软。

“莱纳老师有的时候也会这样说。”他笑道，“不过我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好吧，你说了算。”眼角余光瞥到一个向他们走来的身影，梅耶起身，“你的朋友来了，我先告辞了。”说完径直朝着图书馆大门走去。

克里斯目送梅耶离开、随即消失在图书馆门后的背影，回过神来发现朋友已经拉起他的手。

“这里好冷，我们去找个暖和一点的地方。”

中央大街有一家很著名的咖啡馆，它之所以名声在外不是因为咖啡好喝，也不是因为简餐或甜点出色，而是因为这里是德米特里与安娜将军一见钟情的地方。

克里斯要了一壶热茶，店家体贴的送了他们一小壶牛奶。“我认得出你。”店家是个看起来心宽体胖的大个子，留着很漂亮的棕色胡子，“小家伙你和你母亲长得一样漂亮！当年我们都崇拜她！”

克里斯道了声谢谢。

不过两、三年的工夫。三年前克里斯绝不会同意来这家咖啡馆，因为慕名来喝咖啡的人们都和老板一样能认出他的脸；现在没有那么多认识安娜的人，听过名字的也不再熟悉长相。时间冲淡了伤痛和曾今存在过的痕迹。

克里斯的朋友叫洛伊德，家里祖辈来自福罗萨，一个位处罗斯帝国南方的国家。他的父亲是个大商人，父亲的父亲、父亲的父亲的父亲也都是大商人，据说家里藏着无比珍贵的家谱，可以向上追溯至文艺复兴时期。

一壶茶两个人喝正好，克里斯倒了两杯加奶的茶，一杯留给自己，把另一杯推到洛伊德面前。“找我出来什么事？”

洛伊德搓了搓手指，伸手碰一碰温热的茶杯，又搓了搓手。“我听说陛下有意让你进宫廷乐队？”

“好像是，但我拒绝了。”

“拒绝了？不过正好。”洛伊德问他，“你是不是不知道最新的规定？”

“什么规定？”

洛伊德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国内所有公开从事音乐工作的人都必须是皇家音乐协会的会员，除非是御用的宫廷乐师。而现任的皇家音乐协会会长是托斯卡那个‘暴君’。”

克里斯大脑中“嗡”的一声一阵轰鸣。

原来如此，他想，怪不得爸爸要接受那个职位的聘用。

“那么你呢？有什么打算？”

“继续读书。”洛伊德小声回答，“这也是我约你出来想说的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国外念书？基辛、福罗萨、戈兰……我爸爸说他可以想办法。”

“这么重要的事……”

洛伊德握住克里斯的手，“我相信你，也相信德米特里老师。”他的手是热的，“秋季开学前告诉我你的决定，如果我不得不提前离开罗斯，到时候告诉你怎么能联系到我。”

克里斯郑重其事地点头，尽管他更觉得伤心。

注：王雨然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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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戈兰/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