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老鸨收了钱之后,便离开了停枫楼,穿过最左侧的走廊,来到了一处小院。她进去后便关好门,在房中静静等待着。
不多时,老鸨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打开屋门便看见裴南纾走了进来。
她连忙把裴南纾迎了进来,关上屋门后开口道:“消息可探出来了?”
裴南纾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摇了摇头:“王培做事基本不会带着王蒙,他知道的东西也不多。与你带给我的消息大差不差,只能知道王培是在帮一位宫中的贵人交易。至于到底在交易什么,王蒙也不知道。”
半个时辰前……
裴南纾趁着帮王蒙脱衣服的机会,将他的手从背后绑了起来。一开始王蒙还以为裴南纾要跟他玩什么新花样,直到他的腿也被绑了起来,整个人被丢到了床上。而原本香肩外露,纱衣覆身的裴南纾也早已换上了正常的衣裙。
王蒙愣了一会儿,嚷道:“你!你是什么人!你这是干什么!”
裴南纾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也不说话,然后转身从梳妆台上拿起了一把外形小巧精致的匕首。
王蒙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也没了方才的魄力:“美人儿,我这也是第一次见你,也没得罪过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南纾轻轻看了他一眼:“别紧张,就是问你一些事,问完了,自然会放你回去。”
王蒙如蒙大赦般地喘了口气:“美人儿你只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
说完他看向裴南纾,对方依旧神情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
过了一会儿,裴南纾才开口:“听说你父亲是王氏商会的总商?”
王蒙一听裴南纾说这个,虽然还是战战兢兢,但不由得地骄傲了一下:“没错,我爹就是资产遍布大半个宣朝的王氏商会的总商!所以美人儿,你现在这样对我,我也不在意,只要你跟了我,不愁吃穿!毕竟你这么漂亮。钱小爷我有的是,所以你……”
王蒙话还没说完,裴南纾便起身走向他,顺势将匕首从刀鞘中拔了出来:“别说废话,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然……”裴南纾将匕首靠近了王蒙的身下,顺着大腿往上慢慢移动,“我可不保证,你会不会少点什么。”
王蒙看着她这动作,胯间一凉,差点尿了出来,连忙摇头,开口还带了点哭腔:“姐姐,我知道错了姐姐,你问吧,我一定好好回答。”
裴南纾继续问道:“你父亲能把这商会做得这么大,背后肯定少不了人暗中帮助吧。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王蒙颤抖着说:“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位贵人挺贵的,我爹也不敢经常找他,除非遇到什么很棘手的事。”
裴南纾动了动匕首:“你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王蒙生怕她一不小心弄伤了他的命根子,连忙道:“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啊!那人也不跟我见面啊,我爹都见不到他的面!”
裴南纾立马追问:“你怎么知道你爹也见不到他的面,你不是说你没见过他吗?”
王蒙说:“我,我也是猜的。就是有一次我去我爹书房偷他的画拿出去给妙妙看,正好撞上他带着人进来。”
裴南纾问:“妙妙是谁?”
王蒙说:“是我在春欲楼碰到的一个小美人儿。”
裴南纾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王蒙就连忙继续说道:“那幅画我爹还挺稀罕的,所以我怕他发现我,我就躲到了书房的柱子后面。我看见他带进来的那个人穿的很普通,不像很有钱或者很有权势的样子。但我爹却对他很恭敬,说完事还给了他好多银子,我爹一次给我的零花都没那么多。”
裴南纾扫了他一眼:“就凭这,你就觉得他不是本人?”
王蒙说:“当然不是!虽然我爹明令禁止我参与他的生意,但我还是会好奇嘛。那天我就偷偷跟着那个人,然后看见他上了一辆马车,那车夫还叫他公公!那公公不是叫太监才这么叫吗?我爹总不能跟着一个太监做事吧,那多没面儿啊。”
裴南纾将匕首抵近了几分:“你确定是公公?没听错?”
王蒙感受到了威胁,不自主地往后蠕动了几下:“我发誓我没骗你!如果我骗了你,我,我,我以后都找不到美人儿玩!”
裴南纾看他这胆小又愚蠢的样子,也觉得他没这个脑子来骗自己。但为了以防万一,她从梳妆台的匣子里拿出了一根银针,看向王蒙:“今天你看见了我的脸,我也不能相信你不会暴露我,所以……”
裴南纾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将银针刺入了他小腹附近的某个穴位,又趁他惊叫的时候塞了颗药丸进他嘴里。王蒙又惊又怕,颤抖道:“你你你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裴南纾没什么情绪地说:“为了防止你将我捅出去,我只能在你身上做些手脚了。刚刚银针刺入的穴位会让你以后都无法像正常男人一样享受你那些美人的服侍,而刚刚喂你吃的药丸,会让你能短暂的恢复。”
王蒙呆住了,半晌没说话。
裴南纾也没管他,自顾自地说:“这药只有我有,不论你去哪里,找哪个名医,都没办法医治。所以,如果你还想恢复正常,就只能听我的话。一旦我出了事,你就会彻底成为一个废人。不信的话,你出去之后可以让你爹帮你去寻些名医,道士也行。”
王蒙惊恐地看向眼前无比貌美的女人:“你这个,这个……”
裴南纾等了半天也没见他骂出口,转身准备离开。
王蒙如梦初醒般的大力挣扎起来:“坏女人!你这个坏女人!”
裴南纾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跨出了房门。
……
裴南纾将比较重要的信息写了下来,交给了老鸨。
老鸨只是中间传递消息的,也不懂这些事情,只是安慰说:“姑娘不必着急,总会有办法的。那这王蒙该怎么处置?如今姑娘你在他面前已经露过脸了,怕是会有危险。”
裴南纾不在意道:“无事,他不会说出去的。”
老鸨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了那八张一百两的银票,递到了裴南纾面前。裴南纾也没说什么,接过收下了。这也是她第一次“陪客”,既然老鸨给她了,她便收下好了,估计也是恩公的安排。
老鸨见她无事,便告退出去了。
裴南纾目送老鸨出门后,便看向窗外。
两年了,当年裴府灭门的事疑点重重,百余口人死的不明不白,她虽没死在那一夜,可为了隐瞒身份,只能暂时困在这青楼里。
恩公告诉她,当年裴府的那场灾祸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暗杀。但这其中的关键,他也不甚清楚。因为身份的原因,他无法自己亲自参与这件事,救她出来,是为了让她自己去查清楚,也算是给自己的家人一个交代。这青楼是他的产业,他让她安心呆在这里,等时机到了,自然会让她有所动作。
裴府灭门后,也就是头半年消息传的飞快,大街小巷都是讨论这件事的,每个人嘴里都有一个真相。
有人说就只是因为裴府的下人不小心打翻了蜡烛,引起了大火,而刚好又起了大风,这才导致救火不及,全府丧命。这也是后来当今圣上派大理寺卿前往调查所给出的结果。
但裴南纾知道,这并非事实。
皇室这般掩盖真相,多半是因为裴府灭门与皇室中人脱不了干系。只是她如今身在青楼,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那道朱红宫墙的。她只有主动出击,按照计划一步步走,在这半年内让自己名声大噪,大到让宣中半数人都知道了有绯衧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只有这样,她才能有机会接触到那身在高处的人。
恩公既然愿意保护她,锻炼她,甚至培养她,她就要抓住这个机会,死都不放手。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裴南纾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而在这偌大的宣中里,没人会知道,青楼里的一个舞姬,正在不动声色地成为往后搅动风云的一只手。
……
大约半月后,裴南纾跳完舞,老鸨又扯着她说了会儿话,便在停枫楼里多坐了一会儿。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老鸨看天色不早,便让她回了院子。刚下走廊便见到粗使丫鬟,那丫鬟朝她服了下身,“姑娘,热水给您烧好了,已经送到您院子里了。”
裴南纾朝她微微一笑,“好的,辛苦了。”
那院子是恩公给她准备的。他在金娇阁的东北角建了一处小院,两年间她都生活在这里,也时不时与恩公联系。不过与其说是联系,不如说是恩公单向向她传递消息。他从未露过面,却总能在第一时间给她送来宣中在风云变幻中的第一手消息。半年以前,她收到了这样一封信:
三皇子齐桎,自封王离宫后,放浪形骸,常留连于烟花之地,日前遭众臣弹劾,被宣德帝禁足于府中,为期半年。
裴南纾知道,这便是她的机会。恩公从不将无用的消息传递给她,所以她在这半年里,让自己名声大噪,就是为了等待齐桎解除禁足。她不相信,一条被饿了大半年的馋虫,不会出来觅食。
想着想着,裴南纾便走到了院门前,她推门走了进去,刚跨进房门一步,便见一道寒光从天而降。
裴南纾反应不及,怔在了原地,下一秒那匕首就架在了她颈前。
她用余光瞟了一眼,发现屏风后有水汽在往上浮。那丫鬟是老鸨的人,她既没跟她说房中有什么不对劲,这人就也许是在丫鬟走之后才来的。从廊下到这院子有段距离,在这间隙偷偷进来还是很容易的。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丫鬟没发现这人。这人既放过了那丫鬟,那便是冲着她来的了。可为什么?她的身份应该不会暴露才是。
裴南纾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听见身后那人出了声。
“想活命就听我的。”身后人威胁到。
裴南纾闻到一丝血腥味,攥紧拳头,忍住心里的忐忑,点了点头。
那黑衣人正欲开口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杀意从背后袭来。他猛地转身,在房门被打开的刹那间将裴南纾推了上去。
裴南纾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无法控制地向前扑了过去。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倒是扑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
就在她站直的瞬间,屋外一个黑影掠了进来,一掌击中黑衣人的胸膛,下一秒那黑衣人就口吐鲜血撞上了墙。随后又进来了两个暗卫打扮的人将已经昏迷的黑衣人带了出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裴南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了接住她的那个人。
那人站在她身旁,身着深蓝色衣袍,黑发束起,下半张脸被黑布遮住,露出的一双眼睛眼尾略微上挑,是双稍显风流的桃花眼。他转头看向裴南纾,带着些许笑意。
裴南纾服了服身:“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蓝衣男子开口:“不必,我还得向你道歉呢,毕竟这人是我们赶到这来的,连累了姑娘,姑娘可有受到惊吓?”那声音清朗干净,倒让裴南纾有些惊讶。
她摇了摇头,看向旁边的黑衣男子。
那黑衣男子比蓝衣男子略高些,眼神冷漠,嗓音低沉喑哑:“今日之事姑娘就当没见过,也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否则姑娘恐怕会遇到危险。”
裴南纾颔首:“奴家明白,公子放心。”
黑衣男子得到答复后就先出去了,蓝衣男子还站在原地。
裴南纾看向他:“公子还有何吩咐?”
“没事,姑娘好好养伤。”说完,他便离开了。
裴南纾一愣,走到梳妆桌前坐下,才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脖颈左侧有个一寸长的刀伤。
次日玄王府
“殿下,那人死活不张嘴。”一名侍卫走进书房,向正在窗边摆弄花草的男人汇报。
男人长身玉立,身着玉石蓝束袖便服,暗纹点缀,黑发冠起,露出了一张俊美无双的脸,五官深邃,星眸剑眉。
这便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如今的玄王齐桎。
齐桎没说话,继续浇花,摆弄间,顺便拔起了盆中的杂草。将杂草丢给了一旁服侍的小厮后,男人拿出了帕子擦了擦手:
“不张嘴便不张嘴,抓他来,本也不是为了让他张嘴。”齐桎将帕子丢给了小厮,眼角眉梢带着微微笑意,“他偷溜进我玄王府,强迫了我府中的丫鬟,这还有什么好辩驳的?抓他来,以示惩戒,安定人家姑娘的心罢了。”
那侍卫虽仍旧不解,但也没继续问,只听齐桎说:“你把他交给林卿鹤,他会处理的,你就不用管了。”
“是。”
齐桎走出书房,绕过庭院,转身进了北阁,只见阁中早已有人等待着。
那人身着暗灰色衣袍,眉眼淡漠。他见齐桎进来,便准备行礼。
“不必了,说说吧,怎么回事。”齐桎跨进云辉阁,脸上笑意不变,眼底的情绪却更深了。
“回殿下,那黑衣人是昨晚从北墙翻进的王府,不知怎么被巡逻的侍卫发现了,受伤之后逃离了王府。”
灰衣男子是玄王府的侍卫首领,名为栾尘。
栾尘继续说到:“照殿下的吩咐,我们装作勉强追上的样子一路跟着他,发现他一路并未停留,直奔令春街。”
齐桎挑了挑眉:“金娇阁?”
栾尘点头:“是,他翻进了金娇阁东北角的一个小院,还挟持了一位姑娘。”
听到这,齐桎挑了挑眉:“挟持?有点意思。”
栾尘看向阁中静立的俊美男子,作为在齐桎身边待了十几年的心腹,他马上就明白了齐桎的意思:“殿下是说,金娇阁有问题?”
齐桎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行动破绽百出,目的却无比明确,你觉得有没有问题。”
栾尘思索片刻:“那女子看衣着应该是金娇阁内的舞姬,殿下可以问问林卿鹤。”
齐桎:“那你把他叫进来吧。”
栾尘应后便转身离开叫人去了。
没一会儿,一个年轻男子便走了进来。他不同于栾尘的稳重,反而多了些轻佻。
林卿鹤进来之后行了礼:“殿下您叫我?”
齐桎点头,示意他坐下:“关于金娇阁那个女子,你记得多少?”
林卿鹤思索片刻:“她应该是如今风头正盛的金娇阁的头牌舞姬,绯衧姑娘。”
齐桎眼眸微凝:“那个在半年之内名动宣中的舞姬绯衧?”
“是。殿下,她是有什么问题吗?”
齐桎思索片刻:“无事,你等会儿让九乌去盯着她。”
林卿鹤一愣:“九乌?”
九乌是栾尘手底下暗察能力最强的暗卫,让他去盯一个舞姬的梢,着实是大材小用了。
齐桎看向他:“对。”
被齐桎毫无感情目光注视着,林卿鹤背后一凉,低下了头,老实道:“是。”
齐桎话锋一转:“如今魏敬安怕是坐不住了,齐煜与太子相争,若非皇后娘娘从中斡旋,恐怕太子早就换人了。”
林卿鹤缓了缓情绪,接话道:“太子殿下做的那些事咱们都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了,他就算是废了也没关系。问题就在于,如果让二皇子坐稳了东宫,局势会对我们很不利。”
话音刚落,有个暗卫走了进来:“殿下,栾统领命我将这个送过来。”
林卿鹤上前接过暗卫手中用布包裹住的物件,就让他退下了。他走到齐桎身边,打开了布包,发现是一块令牌。
林卿鹤略显惊讶:“魏府的令牌?是魏府的人?”
齐桎目光沉静:“是魏府的人,但却不是魏敬安派来的。”
林卿鹤不解。
齐桎:“魏敬安能走到今天,不是机缘巧合鸿运当头,他绝不会做这种将把柄落在别人手里的事。此人的主子另有其人。”
齐桎垂眸,语气平静:“如今齐煜和太子之间的争斗是魏敬安最关心的事,他熬了这么久,绝不会允许自己在这件事上出错。所以有人趁他不备,将这个黑衣人派了出来。就像是一支急行中的军队突然在队伍末端出现了悄悄叛逃的士兵,其他士兵疲于行军难以察觉,但天上的飞鸟却看得一清二楚。”
林卿鹤眉心微蹙:“殿下的意思是,那人是故意让我们注意到他的。”
齐桎淡淡道:“与其说让我们注意到这个叛逃的人,不如说是让我们注意到这个叛逃之人所去往的方向。他叛到了谁的阵营,又是向谁告密。”
林卿鹤瞬间严肃:“那舞姬跟魏府有关系!?那我们是不是要将那个舞姬抓来审一审?”
齐桎站起身,朝他微微一笑:“不着急,有没有关系还说不清楚。我说了,让九乌盯好她。”
林卿鹤如梦初醒:“所以殿下是一开始就觉得这个舞姬有问题?”
齐桎脸上还是维持着浅淡的微笑:“她身上有太多巧合了,而我从不相信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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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