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的一瞬间,似有光瀑倾泻入室,为聂起镀上一层金色轮廓。
暗色的背影渐渐与光芒融为一体,仿如一道坚实的光盾。
温琢很快就明白了聂起的用意。
他是想佯装成齐王要冒犯她,又在她顽强抵抗下被她打跑的样子。
这样一来恶人就只有齐王一个了。
但他头上流血不止,已染湿了半个肩膀。虽然打的是齐王的皮囊,痛的却仍是他自己。
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温琢又是心疼又是感动。
不过聂起心中虽然编排好了剧情,却因对他人性情感悟上的木讷,未能全然领会角色状态。
所呈现出来的效果稍显诡异。
他右手捂着头顶伤口,背脊却挺得老直。
满身正气、大步向前,不卑不亢地回应着每一个惊愕的目光,丝毫没有做错事被撞破的狼狈不堪,反是一脸正义凛然的傲气。
好像刚刚做的是件了不得的好事一般。
宫女们都惊呆了。一时有些搞不清眼前状况。
这好像不是他们预料中的那场三人修罗?
朱承璧却并未在意齐王的怪异行为。
他目光恳切、直直地穿过齐王望向温琢,见她好好地站在那里,顿时有种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慰然飘忽之感。
如释重负、如蒙天恩。
他迈步走到温琢身前,晨星般明亮的双眸中溢满慎重柔情,迫切地将她望着。
昨夜耳畔缱绻的那些誓言是真的。
她没有负他。
朱承璧胸中暖流奔涌,在朗朗冬日,浇灌出一朵心花盎然。
他珍之重之地,将温琢紧紧拥入怀中。
“别怕。”温琢心情复杂,一边轻拍他的后背温声安抚,一边担忧地望着已被宫女围住的聂起。
良久后,朱承璧松开温琢,转身冲到聂起面前,狠狠给了他一拳。
温琢始料未及,一脸懵然。
朱承璧对着齐王怒声痛骂:“朱承璟!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
若像从前那样,皇后与齐王是两厢情愿也便罢了,他甘愿自认倒霉去当绿壳王八。
可眼下这情形显然是齐王单方面对皇后的欺辱,他恨不得剐了这混账王八蛋!
聂起没站稳摔倒在地上,在场众人皆是一懵。
藏在心尖尖上、视若珍宝的人被他人这样恣意伤害,朱承璧心中又疼又怒,瞋目切齿还欲动手,太监宫女们赶紧上前将他拦住。
温琢紧抱着朱承璧的胳膊,急切劝解:“他没对我做什么,是我一时激动失手伤了他!”
朱承璧一怔,蹙眉看着温琢,温琢连连点头向他确认。
眸中苦涩一闪而逝,良久后,他对温琢微微一笑,很听话地收了手。
温琢终于松了口气。
这场始料未及的闹剧就发生在今早短短一个时辰内,温琢刚重生不到四个时辰,想象中重生文里那些复仇打脸的苏爽剧情统统没有。
她切实地明白了什么叫做天意弄人。
这时,摔坐在地上的齐王在宫女的搀扶下拍拍屁股站起身来,上前两步走到朱承璧面前。
太监宫女都做好了拦架的姿势,被这么生生打了一拳,高傲如齐王显然是不能忍的。
拳脚无眼,不管伤着谁他们都担待不起。
但令人万万没想到,在众人惶然不安的目光中,齐王竟是冲着朱成璧咧嘴一笑。
他伸手竖起大拇指,冷酷道:“打得好!”
刚把心提到嗓子眼的温琢差点背气晕过去。
朱承璧更是错愕,不知齐王这是在挑衅还是脑子被打坏了。
聂起不以为意地揉了揉险些被打歪的下巴,心想挨顿拳头没什么,反正是齐王的脸,破了相了也不心疼。
但朱承璧下手太重,估计得疼上几天。
不过这一拳着实令他对朱承璧改观了。
——朱承璧打他是因他欺负温琢,而非因他绿了自己。
往常从史书里识他,只觉得他是个连自己老婆都守不住的懦夫。
如今方知,朱承璧是真的爱极了温琢。
这爱虽让他心里有些莫名嫉妒,但想到朱承璧会因这份爱对温琢很好很好,他就可以忽略这份妒心。
这爱卑微又无私,爱到愿意为她戴绿帽子,亦愿意为她背下亡国黑锅。
他一般称这种人为——“舔狗”。
但朱承璧是可敬可叹的那种舔狗。
因而方才他没忍住将内心的赞赏表现了出来,并特地摆上了刚刚温琢教过的齐王的标志笑容,以防被人看出破绽。
真可谓滴水不漏。聂起在心中赞叹自己,面上就又泛起明媚笑意。
朱承璧忍不住护着温琢后退一步,离齐王稍远了一些。
他心中思忖着,若太后知道温琢一花瓶把齐王砸痴傻了该怎么办。
温琢看着二人状况,对今后生活愈加忧心。
别说扭转盛朝命运了,这样下去恐怕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好。
三个人各怀着不同的心思。
不多时,先前宫女跑去请的太医背着药箱匆匆赶来,温琢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刚放下,就听见慈宁宫的太监吴春来捏着嗓子通报道:“太后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