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韩劭扬清醒过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床上,里侧有道隔帘,里面传来些话语声,韩劭扬侧耳听了听,得知里面躺着的是张淼,他似乎伤的不轻,看来自己最后一击爆发力还是挺强的。
不过他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连续一个时辰的打斗,神仙都得疲惫,他现在可是一丝力气都没有,而且身上各个地方似乎都有伤口,疼得火辣辣的。
这时,门被推开了,韩劭扬抬眸看去,没想到会是辛落尘。
辛落尘手里还提着一些东西,韩劭扬注意到了,他猜是一些补品,不过他也不指望辛落尘会给他,毕竟里头那位才真正需要。
“韩睦你醒了?”辛落尘问道。
“嗯……”韩劭扬眯着眼枕在枕头上,声音有些沙哑。
“那你躺一会儿,别乱动。”然后辛落尘抬脚进了里屋。
韩劭扬:“……”
我就知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但他以为辛落尘会在里面待很久,跟张淼说一大堆鼓励和安慰的话,还会叮嘱一大堆养伤的方法,没想到他进去后只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
韩劭扬此刻也不知自己在矫情什么,总之他闭上了眼装睡。
辛落尘的脚步声靠近了床边,他似乎放了什么东西在旁边的柜子上,然后闷闷的嗓音想起:“睡着了?”
“没,干什么?”韩劭扬依旧阖着眼。
韩劭扬感到被子一沉,辛落尘似乎坐了下来:“大夫说你失血过多,需要吃些补品,本王叫人给你熬好了,有力气起来喝么?”
韩劭扬这才睁开了眼:“好。”
但当他试图撑起来时,却发现身子软得不行,腹部还跟压了个秤砣一般疼痛。
他“斯”了一声,脸上的伤口也随之扯动,加剧了痛感。
这时,他看到辛落尘凑近,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他身上没有穿衣服,但缠满了绷带,绷带上还有不少血迹,看来这血流的不少。
不过他这时也顾不上疼痛了,因为辛落尘的手落在他身上的存在感极强,其实他自小身体就很敏感,不喜欢别人跟他有肢体接触,此刻他肌肉更是立马紧绷了起来,待坐正后,这种难耐感才消失了。
一旁的小厮将药碗端给他,韩劭扬接过后一口闷了。
“还没见过吃药这么快的人呢。”辛落尘笑道。
“长痛不如短痛。”韩劭扬解释道。
韩劭扬将空药碗放回侍从手中的盘子,小厮端着出去了。
辛落尘俯身去柜子上拿了一个小瓶罐,掰开了盖子,韩劭扬目光扫过去,那似乎是盒膏药。
“这什么?”他问。
辛落尘右手蘸了一些膏药出来,然后左手食指与拇指捏着瓶罐,中指和无名指伸过来托住了他的下巴。
这一举动令韩劭扬无比震惊,因为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做出这样的举动。他性格一直冷冽霸道,很多人因此都不敢靠近他,更别说这种举动。
但面对辛落尘,他无法拒绝。
“你脸上有很多伤口,大夫说需要每日敷一遍这个药。”辛落尘垂眸看着他的脸,指腹抹过他的伤口,轻轻地涂抹着。
桂花气息浓郁,萦绕在二人鼻尖。
其实他们间不是第一次靠这么近了,但以前都是韩劭扬主动凑过去的,这回辛落尘主动靠过来,倒让韩劭扬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迫使自己抬眸与之对视,想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但一个人的眼睛是藏不住一些细微的情绪的,何况是在这种离得很近的情况下。
这时,辛落尘拉开了些距离,继续为他涂抹膏药。
韩劭扬连忙垂下眼皮,不再去看他。
果然,自己还是控制不了。
忽然,辛落尘左手动了动,让韩劭扬下巴抬高了些,这种被动的感觉韩劭扬还没有体验过,下意识颦了眉。
辛落尘似愣了一下,直到韩劭扬松开了眉,他的手才落下。
韩劭扬的嘴角有一处伤口,辛落尘的指尖触碰时,他抿紧了嘴。
总之,这个擦药的过程对于韩劭扬来说特别煎熬,但心里又有些小兴奋。
◎
桦王府。
“王爷,皇上宣你进宫。”侍卫进门后拱手说道。
胡任权目光从公文中收回,喝了口茶,然后起身:“好,待本王换身衣服。”
侍卫颔首退出去了。
胡任权知道近来金铭国南部的农民因为长时间的饥荒与瘟疫开始暴动,然而金铭国国库也紧缺,镇压起义压力巨大。
他一直在管理地方大小事务,父皇宣他进宫,多半是为了此事。
他换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衣服,然后上了门外的宫车。
皇上已等候多时,众臣伫立在侧,各个面露焦色。
胡任权从中间走过,然后面朝胡玄狄,跪下行了礼:“儿臣拜见父皇。”
“起来吧,朕听闻南部的农人开始暴动,尤其是蔺县?”胡玄狄问。
“是。”
“知儿可有对策?”
胡任权拱手:“儿臣认为,需纳征适度,商税和谐,并以国库赈济四方。”
胡玄狄摇了摇头:“为操办五国联学,国库紧张。”
“儿臣认为,济民在当下。”
此时一位大臣说话了:“水清国与我们有联谊之情,如今水清国惨遭瘟疫,我们应给予援助,这又给国库增加了一份压力。”
“是啊,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对水清国施以援手,若再这么下去,就违背了之前的协议,水金二国必将反目成仇!”另一位大臣说道。
张远目总结道:“所以现在需在赈济四方与援助友国间做出选择。”
金铭国国商道:“不错,虽然现在的国库因为有了去年木桦国翻倍的资金,但仅足够对其中一项做出支出。”
胡任权迟迟没有发言,他听着那些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知想着什么。
窗外霞色透入,天色暗沉,胡玄狄听得有些疲惫,那些大臣说了一大堆富丽堂皇的话,却没商量出一个确切的结果。
此刻方才有事外出的张远目进来了,他回到自己的位置,然后暗暗跟胡玄狄对了个眼色。
胡玄狄随即挥了挥手:“今日到此,散罢。”
众臣拱手退去,胡任权在垂首时怀疑地睨了张远目一眼,然后皱着眉离开了。
张远目在膳后入了玄逵宫。
“是听到什么消息了么?”胡玄狄揉着肚子消食。
张远目笑着撩起了眼皮:“皇上,有把柄了。”
“说。”
“澜涟公主。”张远目弯着狡黠的双眼,“我们可以放心赈济百姓了。”
有了胡潇在手,水清国就不敢跟金铭国翻脸,那么就可以厚着脸皮不履行之前“遇难相助”的承诺。
胡玄狄静静看着桌上的凉茶不置可否。
过了很久,他抬眼,眼中露出狠色:“盯紧她。”
◎
金铭国城郊难得下了一场雨,久经干涸的土地立即冒出了新芽,农人们放下锄具,捧着手接下这久违的细雨。
陈钦源从未干过农活,他这几日都是阿燕手把手教的,此刻的他用脏兮兮的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瞅着天上的雨,喃喃道:“这是灵力合成的雨。”
在场的都是农民,他们没有灵力,无法判断雨水的真假。
“其实灵雨与真雨相差不大,若不仔细感受,一般是看不出来的。”陈钦源眯眼看着乌黑的天穹,“这不会也是澜涟公主做的吧?”
“你说这雨么?”阿燕问。
“对,我怀疑是澜涟公主弄的,毕竟她刚刚才来你们送了东西,见你们这里如此干旱,她多半也于心不忍。”
“天啊,澜涟公主真是人美心善。”阿燕感叹道。
“她刚刚送过来的东西,一般够你们农人过多久?”陈钦源问。
“差不多半年。”阿燕眼里涌现着不尽的感激。
陈钦源愣住了:“金铭国南部这么多户人家,她每家都资助足够半年的东西,那她得花多少钱啊?”
“是啊,她贵为公主,怎么能为了我们这些人付出这么多……”
“那些东西加起来,恐怕澜涟公主嫁妆都抵喽。”阿熊不知何时过来了。
“当真?”阿燕不解,“她为何要这样做?她都不为自己考虑一下么?”
阿熊扶额深深叹了口气:“澜涟公主身上流着金铭国皇族的血,她也就是皇族的人,她这样做了,我们还有什么脸皮跟金铭国反着干?”
阿燕沉默了半晌,问道:“所以你们打算休战了么?”
阿熊摇了摇头,眉头紧皱,似乎在挣扎着什么:“不……暂时还不能放弃……”
“澜涟公主也许是一时心软,而金铭国不会,他们只会将澜涟公主作为垫脚石,以此更方便地压榨我们。”阿熊眼里似乎有团赤火在燃烧,“真的……很纠结……弟兄们拿着武器又缩了回来……”
田埂边野草晃动,夹着花香的雨水带来了生机,又带走了种子。
“大哥,先回去吧,雨下大了。”阿燕眼眶红了,扯了扯阿熊的衣衫。
“好。”阿熊声音有些嘶哑,起身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
韩劭扬在床上老老实实待了几天,伤好的差不多了,上药也能够自理,近日辛落尘似乎也离开了水清国,脸上的伤也只能他自己用药搽抹,这个对他来说没什么困难的,但心里总挂念着辛落尘。
不打声招呼就走了,也不知去哪里了。
韩劭扬认为自己能行走自如了,要求送他回金铭国,他还得继续做生意。
在路上,他想了许多事情。
让他最为迷惑的是虚镜里发生的事情,那颗隐形珍珠的出现意味着五星兽就在那里,可当时屋里只有辛落尘、胡中林、一位嬷嬷和一位宫女,然而韩劭扬在那里也并没有感受到五星兽的存在,这是怎么回事呢?
会不会是因为他功力还不够?
韩劭扬觉得极有可能。
因为他功力不够而不能发现的五星兽……那会是怎样的呢?
辛落尘,胡中林,嬷嬷,宫女。
他们四者中最特殊的……
论年龄,胡中林最小,意味着他的法力还未被激活,那么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一点令韩劭扬无法判断呢?
好像说得通,难道真的是胡中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