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皇宫处在朦胧之中,湿气弥漫在周遭,清新散热,舒适怡人。
方才太过情急,韩劭扬用桂花藤将他们二人拉到了一处小园子里,当时的雨太大,那个小园子清静又能避雨,利于疗伤。
现在想飞出皇宫也需要花些时间。辛落尘见快要到皇宫大门了,从腰上取下令牌,“你快把玉佩弄出来,待会儿出去要看的。”
韩劭扬理了理腰带,带着剑降落下去。这时,一位公公见到辛落尘,怔然:“哎呦,王爷!”
辛落尘回头,见他那副表情,便大概猜出他要说什么。“王爷!您到哪儿去了?娘娘到处找你。”
“你告诉她本王很好,今天下午还要去木桦国玩呢。”
“您这叫好?”公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行,必须找个大夫看看!”
说着就要传太医。
“不用不用,本王去木桦国看大夫,你就给母妃说本王很好,叫她别担心,别说本王有伤!”
“那你……”
公公话未说完,辛落尘示意韩劭扬带他快速离开,二人顿时远去了。
“哎,这废材怎么总是这样!”
◎
此时登文阁正清理着人数,大雨已停,未去集明殿的弟子们纷纷跑出来询问、围观。
“报告张大人,除圳王和韩劭扬以外,其余师徒全部到位。现有一百零八人轻伤,五十七人重伤,无人死亡。”
张远目听到这个数据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伤心:“行,圳王他们找到没?”
“目前还没有。”
张远目的眉头挤成一个“川”字。要是圳王出事,那圳妃那儿就不好交代;若是韩劭扬出事,韩志涯那儿也交代不了。
就在他打算派人再去搜查一番时,空中一条金线划过,韩劭扬和辛落尘降落了下来。
人群一顿骚动,尤其是辛落尘的“弟子”。
“王爷!你怎么了?”
“王爷!你方才去哪儿了?”
陈钦源道:“王爷!方才不是别让你进去吗?”
阿燕想去扶辛落尘,却被侍卫一把制止:“不必担心,我们自会送他去看大夫的。”
辛落尘却摆手:“不用了,本王不需要。”
张远目嗔怒:“您这样子怎么不需要?”
“方才韩睦已帮过本王治疗。”
“韩劭扬他一个未及冠的毛头小子,你相信他那学了几天的医术?”
韩劭扬很不爽,但他没有还嘴。
辛落尘却道:“我自己教的弟子,为什么不相信?”
有一些看热闹的人偷笑,心道你一个废材能教出什么来?
张远目走来,他知晓辛落尘的性子,从小就是惯出来的,皇帝也惯着他,还叮嘱过除杨槲以外其他人不准干涉他或指责他。张远目自然不能说过硬的话:“行,既然人齐了,那就都去用膳罢。”
他转身和侍卫们走了,估计要去调查一下今日的情况。
伤员已被送去妙手斋和回春斋。其余人都是有惊无险,去膳食房的路上仍喋喋不休。
韩劭扬将辛落尘送到悬梁楼,道:“我去给你拿饭,你坐这等着。”
辛落尘愁眉苦脸地点头,现在安静地坐着,那背上的痛感愈加明显了。
韩劭扬出去时碰上了打算过来探望辛落尘的胡任权。
“圳王如何了?”
“坐里边歇着呢,我去给他拿饭。”
胡任权颔首,正欲上楼,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问道:“听曦煌说你找到了制造坍塌的那人?”
“不错,长得挺壮的,法力不过七重,最后被人施法带走了。”韩劭扬微侧过头,“长相与张远目相似,你们注意观察一下。”
胡任权皱眉:“你说的那人估计是张远目的嫡长子张淼。”
韩劭扬回头,他对金铭国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感兴趣:“反正你们看着办,不关我的事。”
胡任权朝皇宫方向沉默了片刻,然后上了楼。
韩劭扬想起了什么:“对了,今日有人在相助,那人是土圳国的。”
胡任权顿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
到达木桦国时,已是傍晚。木桦国是木属性产地,这里的树木花草自然比金铭国繁密,傍晚的阳光本就暗淡,又加上茂密的枝叶,显得有些不见天日。
杨涯岐这次专程回木桦国,却不料碰见了同韩劭扬一起来的辛落尘,脸色顿时黑了。
他也不想同辛落尘说话,毕竟他回来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可不想因辛落尘而扫兴。下车后他与韩劭扬打声招呼便走了。
陈钦源听接他的侍卫说他父亲已在府里等他多时了,陈钦源哭丧着脸,恋恋不舍地回家了。
辛落尘便跟着韩劭扬去了韩府。
十日未见,韩志涯和龚温梦还是挺想念儿子的,见儿子还带了个走路都走不动的男人回来,一时间有些语塞:“这是……”
“圳王。”韩劭扬介绍道。
龚温梦眼睛瞪大了:“这……王爷这是怎么了?”
“没事。”辛落尘示意龚夫人不用担心。
“有事。”韩劭扬将辛落尘扶进屋,对大英大俊道,“把大夫找来。”
辛落尘也不好制止,毕竟他今天已经拒绝了很多次了。
韩志涯进来问道:“王爷伤着哪儿了?”
辛落尘强笑着摇头:“韩大人不必担心,只是一点儿小……”
“伤”还未说完,衣服就被韩劭扬扯了下来,韩劭扬指着他背上的伤痕道:“看,这就是小伤。”
韩志涯脸都绿了,一是惊讶于辛落尘的伤痕,二是气韩劭扬那粗俗的举动。
韩志涯现在没空责骂韩劭扬:“王爷,您这伤怎么来的?而且您怎么突然来韩府?”
“本王……本王在路上被砸到了,然后韩睦把本王救……”
韩劭扬再次打断:“少在那儿骗人!”
“韩劭扬!怎么跟圳王说话的?”韩志涯又问辛落尘,“王爷,您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还未等辛落尘开口,韩劭扬便道:“今日集明殿坍塌之事想必父亲应该知道吧?他进去找我,然后给……砸了。”
韩志涯在自家那嚣张无礼的儿子脸上看见了罕见的愧疚,不由对那个废材有些佩服。
辛落尘没有忘记过来的目的,道:“韩大人,今日本王来韩府还有一事。”
韩志涯往前走了几步:“什么事?”
“本王是来赔礼道歉的。”辛落尘吩咐侍女莺漾将东西拿过来,“上回本王和韩睦出登文阁,在路途中碰上刺杀本王的人,韩睦因此身受重伤,我为此感到抱歉。”
韩志涯推开莺漾的赔礼,忙道:“哎呦,这有什么好道歉的?韩劭扬他就该这样,多帮助帮助别人,况且您不是也为了救他而受伤了么?”
辛落尘还是坚持要把赔礼给他:“韩睦受伤很重,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他,这礼也得收了。”
“哎,”韩志涯叹了口气,此时大夫已赶了过来,“行罢,那就请大夫先看看罢。”
韩志涯起身打算离开,见韩劭扬仍站着不动,拍了他一把,低声呵斥:“走了,还在这干什么?你还嫌干的蠢事不少吗?”
◎
“叶塘,你的住处到底在哪儿啊?”杨涯岐踩在茂草中的踏脚石,拨开挡路的小枝丫。
“马上便到了。”
夜风拂过林间,藤蔓随之摇曳,隐约露出一个石洞。顺着畸石涓涓而下的清泉,在耀眼银辉下如清透的飘带。
夏虫吟唱下,衬得周围分外安静。
石洞前的藤蔓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拉开,杨涯岐知道那是叶塘。
“这里不就是莅蔓仙洞?”
“不错,我也住在里边。”
杨涯岐带着满头疑惑走了进去。洞里有萤火虫在飞舞,照明了四周。
洞内环境被火光衬得格外美丽,有崎岖的小洞,有碧绿的青苔,还有一些乱舞的萤火虫。
叶塘带着杨涯岐走入了一个小洞,小洞里还有很大的空间,里面仍有许多小洞,在叶塘的带领下,杨涯岐千拐万拐,终于来到了叶塘真身住的地方。
“你这是迷宫吧?”
叶塘轻笑:“杨兄不必担心迷路,你跟着荧虫走便行了。”
“怎么感觉你在说我连荧虫都不如?”
叶塘笑了笑:“没有没有。”
杨涯岐指着萤火虫问:“这荧虫你养的?”
叶塘“嗯”了一声。
杨涯岐环顾四周,周围陈设很精致,如果不看这个地方是在石洞里,杨涯岐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皇宫了。
“桌子是金子做的,床是银子做的,这……这是什么奢侈生活?你去哪儿买的?”
半晌,没有人回话。
杨涯岐疑惑:“叶塘?”
除了回音,没有别的声音。
“叶塘!你人呢?”
周围安静地过分,就在杨涯岐打算出去看看时,一阵银帘碰撞声响了起来。
杨涯岐回头,只见银帘被撩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那人的面孔在金银的光泽下极为英俊,碧绿的衣上缀满了珠饰。
那人开口了:“杨兄方才是在叫我么?”
杨涯岐直勾勾地盯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叶塘笑了,拉开椅子,彬彬有礼地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
杨涯岐僵硬地坐下去,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怎么……怎么这么有钱?”
他见过的最有钱的就是韩劭扬了,但就是韩劭扬也没有叶塘怎么奢华。
叶塘用银杯为杨涯岐倒上美酒:“这些东西不是我买的。”
“啊?”杨涯岐更惊讶了,“难不成还有人送你这些?”
叶塘摇头,似乎被杨涯岐逗乐了:“我自己弄的。”
“什么?!!”杨涯岐差点把酒打倒。
“嗯。”叶塘将酒杯扶稳,“杨兄小心点。”
“哦哦好。”杨涯岐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失礼,有些不好意思,他又问,“你自己怎么弄的?你又不是金属性,况且你见哪个金属性的人能变这么多东西?那世界上所有金属性的人不都得发财?”
“确实不是所有金属性的人能做到。”叶塘似乎不是很想提这个话题,“杨兄要不先去沐浴吧?现在天色不早了。”
杨涯岐也察觉到了,便没有继续问下去:“行,在哪里?”
“杨兄随我来。”
洞内有一处天热温泉,叶塘将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他:“杨兄先洗着罢,若有什么事,像这样……”叶塘戳了一下荧虫,“然后我就知道了。”
杨涯岐颔首。
待叶塘走后,杨涯岐解衣,泡入了温泉中。他在想:他到底救了何方神圣啊!!!
今晚的许多事情都充满疑点。
诸如为什么叶塘不愿提前金银来源的话题?为什么叶塘不真身能出去?为什么这个如此闻名的仙洞,每天人来人往,却没人发现有这么一处?
从叶塘能够使用金属性的情况来看,他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毕竟要掌握自身以外的属性,必须要交换两百人的性命。
而且要做出那些陈设,金属性的掌握度也固然比一般人强,那叶塘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杨涯岐庆幸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不是仇人。至少他现在是安全的。
姑且不管他的实力。实力强是好事,为什么他不愿提起这个话题呢?感觉叶塘提这个话题时,还有些丢人的情绪在里面。
杨涯岐百思不得其解时,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荧虫,他吓了一跳,心道完了,叶塘多半要过来了,可自己什么理由都没有。
可以撤除命令吗?
可是预料中的事却没有发生,一盏茶过去了,叶塘也未出现。
杨涯岐支起身子,向荧虫伸出手,水滴顺着他手臂流下,荧虫飞到他指尖。
他再次碰了一下。
可叶塘还是迟迟未出现。
杨涯岐感觉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