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千觅有生物钟,照旧是六点半睁眼。显然她的预判出了差错,她是侧躺没错,但是后面这个没脸没皮的连睡姿也能说改就改。
她正以一种被包裹的姿势窝在莫余霏怀里,毕竟她是蜷缩起来的,腰上还搭了一只手。
“……”无语了两秒,倒是没多大感觉,没有喜欢、没有反感,也就凑合着那样。
她动了下,幅度很小,尝试不吵醒人就起来,毕竟时间有点早,最后以失败告终。
“醒了?”后醒的人反而问她。
“松手松手,你抱着我动不了。”
也不知道这人什么牛劲儿,就松松落在她的腰间的手,她愣是挪不开。
莫余霏利索松开,甚至还推了下她的后背扶她起来。
谭千觅看她,她眨眼。
翻了个白眼,于是只能回抱了一个大的,“我又不会掉一块儿肉,纠结什么。”
她知道莫余霏可能会纠结于“自己是不是介意但是不开口说”,真的假的不知道,但是也无所谓。
如言,又不会掉块儿肉。
莫余霏冲她笑,“不纠结了。”
洗漱时,莫余霏在一旁看着她,“所以你才会那么招我们喜欢。”
我们,谭千觅之前说的“不太正常的人”,她显然把自己也包含进去了。
谭千觅愣了下,“嗯?我初中见你的时候就跟你说这事儿了吗?”
敏锐的洞察力让她立刻反应过来。
“所以说啊。”莫余霏见她一瞬间就明悟,近乎于能够读心,眼尾抿出点弧度,“怎么可能不招人喜欢。”
谭千觅瞟她一眼转回去,“只是缺少能发现美的眼睛,并不是我特殊。”
莫余霏笑得温润,“真该让你和我换一下,你就能明白了,那种被完全注视到的包容。”
不是单纯的善良,世界上不缺少善良的人。
而是一眼过去,你就能明白,对方看到了你,看透了你,并且对你没有恶意,她只是从你的世界路过,用一种堪称神明的目光注视你,不带偏见、不带蒙昧。
谭千觅确实不太能具体理解,有点猜测,但并不确定且非常模糊。她只知道打从小开始,那些学校里的“怪”人就乐意跟她玩儿,当然,她也乐意找人家玩儿。
其实不能用“怪”来形容,只是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了。
“你不也在注视我吗?”她吐出沾满泡泡的水,似漫不经心道:“你也是读心仪,天天在这儿跟我绕来扰去,一个心长了八百万个心眼,当然不是骂你,因为咱俩半斤八两。”
“我会一直注视你,只要你能看着我。”莫余霏连那点变态心思也不怎么藏了,面上的笑容还是温润,但莫名带着点儿诡异,“如果你能一直注视我就更好了。”
谭千觅面不改色,擦了擦脸,瞟她一眼轻飘飘道:“变态。”而后路过她出去时,用沾着水的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嗯,好看。”
莫余霏愣了下,她笑得欢,盯着莫余霏的眼睛直白道:“如你所言,我这的确是一双看到了美的眼睛。”
莫余霏反应过来,直勾勾看着她,“永远给你看,只给你看。”
谭千觅翻了个白眼,落下踮着的脚跟,在她身上抿干手上的水珠走出去。
嗯,一点小小的恶劣,毕竟人总是乐意听不爱开口的人讲话,她也愉悦于让洁癖到龟毛的人不太干净。
……
“林笙、舒嘉,我们走啦。”
看着敲门道别的莫余霏,谭千觅陷入了沉默。
哐——似乎是枕头砸到了门。
莫余霏:“这么晚了还不起,懒猪啊。”
谭千觅:“……”她看了眼时间,七点零九。
默默补充:“你如果大清早把我拽起来,我一定跟你拼命。”
“怎么会?”莫余霏好心情,“你起得比我早。”
话是这么说,但理不是这么个理。然而莫余霏就如同三岁小孩儿一样,上学前挨个通知家长,并且始终带着笑,仿佛在做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润玥,我走了。”刘润玥睡得如同死猪,莫余霏显然也知道,说了一声就挪步下一个房间。
“润年,我走了。”
“嗯。”刘润年是最正常的一个,“注意安全,早点儿回来。”
“好了,我们走吧。”
谭千觅:“……”
坐在副座上,她趴在车窗上发问:“所以你是提前都跟他们说了?”
“也不是,没和润玥说,免得让她岌岌可危的脑容量告罄。”莫余霏还没上车,从后排拿了个什么东西才绕到驾驶座。
“我就说我要跟你去找个东西,他们就没再多问了。”
谭千觅思考了两秒,反应过来,“又是因为预言?”
莫余霏拉上车门,无奈看她,“怎么是‘又’呢,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
“好吧。”那看来预言的是更遥远的未来里,她们在一起。
“这个给你。”
“嗯?”她看到熟悉的平板,惊喜:“你竟然注意到了。”
莫余霏眉眼弯弯,“你都注意到我在干什么了,我怎么可能没有看到你。”
谭千觅也弯弯眼睛,她点开里面的软件,缓存了一长串的电影,还有几部电视剧。
“谢谢!”她的喜悦显而易见,莫余霏看着她笑意也更盛,“那我们去哪里呢?”
“随便都可以啦。”她心满意足把平板放好,随手指了个方向,“离林笙她们远点就行。”
莫余霏正准备开口,她补充:“之后的就不会那么简单了,别说多清理点变异种给后来人开路,她们能不能解决都是问题。”
“那的确是要离开。”莫余霏被她说服,问:“你又难受了?”
心跳沉沉呼唤着不知何方的生物,体温缓慢而稳定地上升。这是昨天没有的体验,更缓慢沉稳,却仿佛风雨欲来。
“嗯,这次不太寻常。”至于怎么不寻常,她也说不清。
“没事,那我们离远点就是了。”莫余霏启动车子,按照她之前随便指的方向行进。
“没什么方向的话,那就是我们两个人随便走了?”话落,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发笑,还挺愉悦。
谭千觅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枯木饰品,颜色比昨晚深了点。
“是啊,所以我还挺好奇,我是怎么再回到你们的队伍里的。”
莫余霏心情似乎真的很好、非常好,连预言也说坦白就坦白了。
“新历四年的春天,万物复苏,春暖花开,很多人都在湖边暂居,是江南的大湖。你和我也在其列。有人继续南下,但大多数人选择停在那儿。”
“这样啊。”谭千觅没发表多的评价,撑着脑袋看向车外倒退的景色。
过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一张纸巾,她愣了下接过来,擦掉额头冒出的汗,顺势说:“我们已经逐渐离开保安的保护区了,但现在还没出现变异种,要来的那个得是多大来头啊。”
“保安?”莫余霏被她的形容逗笑,“来就来了,把其它变异种吓走不是刚刚好吗,免得我们麻烦。”
她像是一点儿也不怕,谭千觅还挺好奇的,“话说你进化的类型是什么啊?能说吗?”
莫余霏转头看她一眼,神色略怪。
“嗯?”她更好奇了。
莫余霏轻咳一声,“你闭上眼。”
她好奇心被吊起来,从善如流。
轻微的窸窣声传来,像是……衣料的摩擦声。
“?”她悄悄睁开左眼,瞧见莫余霏在拉扯衣服。
她穿的衬衫和休闲外套,衬衫下摆束在裤子里,此时她正把衬衫扯出来。
谭千觅心中警铃大作,听到莫余霏呼吸急促起来,忙又闭上眼。
几秒之后,莫余霏叹了一声,而后她的手心被塞了一团软绵绵毛茸茸的东西。
她睁开眼,瞧见手中的……尾巴?不可思议。
白底黑纹,像是白虎的尾巴。她捏了捏,软的,热的,活的。
她呐呐:“传说中的兽人,这种进化者有,但我只在实验室见过,那是一只猫,而且还是半成品,只继承了外形,甚至连外形也不稳定。”
莫余霏笑了声,“我可是货真价实的,还能全身变。”
她把手伸到谭千觅面前,谭千觅眼睁睁看着好端端一只人手,就成了爪子。
她捏了捏,又软又硬。把指腹放到指甲上想看看锋利程度,莫余霏却收了指甲,“会伤到你。”
她眼巴巴看:“我就摸摸。”
“……”莫余霏扛不过她的眼神,“好吧。”
嘴上说了好,手上却吝啬地只伸出了一点点,不过也足够了。等谭千觅看完稀奇,毛茸茸的尾巴缠上她的手腕时,她才反应过来,反问:“那你干嘛非要把尾巴变出来啊?还扯衣服,吓我一跳。”
莫余霏收回手,毛发缩回,骨骼畸变,恢复成人的样子。
她笑了声,“怕我耍流氓吗?”
“你还知道流氓啊。”
莫余霏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开始泛红,谭千觅瞧见,已经懒得骂她变态了,“不准瞎想,快说。”
“尾巴一定要先变,我也不太清楚原因。”
“好吧,不过的确是,现在很多东西都不知道原因。”这点不可否认,就像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吸引变异种的原因。
人类对毛茸茸的抵抗力总是很低,谭千觅不乐意松开她的尾巴,索性道:“你先别收回去,我玩玩。”
“哈哈哈,行啊。”莫余霏不知道又想到哪儿去了,这回笑得更开怀,好不容易缓下来,故作矜持补充了一句:“乐意之至。”
“变态。”
尾巴尖扬起,在她眼前晃了晃,好像在说:现在谁更变态?
“……”
“你能和其他老虎说话吗?”
“……显然,我听不懂它们的话。”
“那几天前你跟那只白虎打架……”
“一般不会变成这样,它也用不着我变。”
“那你变身的时候,会和变异种对骂吗?”
莫余霏:什么鬼问题?
她沉默了两秒,坦诚:“我那种时候不开口。”
“原来你还会害羞呢。”其实不是,谭千觅可太明白这人有多“体面”了,她如果开口大叫就出邪了。不过她还是要这么说。
“……”
“什么时候给我看看完全体吗?”她直勾勾看着莫余霏,手上又捏了捏,甚至喊:“莫姐。”
“……”莫余霏喉骨滑动,停了车,转头看她,“现在也行。”
谭千觅感受了一下心跳,“距离它来应该还有五分钟以上,五分钟够吗?”
莫余霏莫名挑起唇角,“够啊,当然够。”说着她抬手解开自己领口的扣子。
谭千觅懵了一秒,忽然懂了。
“停停停,那还是算了,之后找到宽敞点的地方再说吧。”
莫余霏遗憾叹气,却道:“当然可以。”
“……你是真变态啊,还不是假的。”说脱就脱。
“总不能把衣服弄破啊。”莫余霏理所当然。
“行行,你有理。”
——发生于新历三年,十月十六日早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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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