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如墨,星辰沉寂。
难敌和马嘶正沿着远离城镇的小径前行,落叶在他们脚下发出沙沙的响声。城市的喧嚣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林间的风声。连续的战斗几乎耗尽了难敌的魔力,而马嘶的身体依然遭受着诅咒的折磨,所以,当务之急是回到落脚点进行修整。
难敌能看到马嘶**的上身,那些裂纹状的伤口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仿佛燃尽的篝火中残余的余烬。随着呼吸,伤痕微微发亮,如同风吹过灰烬时重新燃起的火星。
马嘶的身体正在承载着两种截然不同却又交织在一起的印记。
奎师那的诅咒如同腐蚀的毒药在他的血肉中流淌,让伤口永远溃烂、流脓,散发着令人难以接近的腐臭。那些病痛如同噬咬的虫豸,日夜不停地折磨着这具永生的躯体。这是对一个背弃正法之人的惩罚,让他永远承受着孤独与痛苦的双重煎熬。
然而,在这些溃烂的伤口深处,却隐藏着另一种神圣的痕迹。
那是他在俱卢之野上以身祭火时,被烈焰烙印在灵魂中的印记。这是湿婆的加护,也是一个战士的荣耀——即便在最深重的诅咒中,那份燃烧的意志依然不曾熄灭。
两种力量在他的身体里不断对抗。
腐烂的伤口中渗出浑浊的脓液,流经那些发光的裂痕时,暗红的光芒便会微微跃动,如同沸腾的岩浆吞噬着污浊。
这既是诅咒,也是救赎;既是惩罚,也是馈赠。
"阿修......"难敌看着身畔的挚友,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楚。
"不必担心。"马嘶的声音依然沉稳,仿佛这些永不愈合的伤痕只是战场上再普通不过的勋章,"快到了。"
深色的手臂上,那些裂痕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扩张,像是大地在地震时出现的缝隙。
"话说……为什么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难敌故作轻松地问道。
"这里很合适。"马嘶轻声说,"林中的草药可以暂时缓解症状。而且......"他顿了顿,"这样也不会吓到普通人。"
难敌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他何尝不明白马嘶话中的意思?那些在黑夜中微微发亮的伤痕,就像是林间的萤火虫,美丽却也令人心碎。而这个曾经光芒万丈的婆罗门战士,如今只能在黑暗中寻求庇护。
终于,一座简陋的草屋出现在视野中。
"就是这里了,老爷。"马嘶推开木门。屋内的陈设极其简单,但每一样东西都收拾得干净整洁。在靠近东面的墙角,一个小小的祭坛上供奉着象征湿婆的林伽。
"你需要休息,还有......"马嘶犹豫了一下,"魔力的补充。"
"阿修。"难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正好按在一道发亮的裂痕上。那触感既滚烫又冰冷,就像握住了一块燃尽的木炭,"先别管本大爷,你需要治疗和修养。"
"老爷......"
"别推辞。"难敌的声音罕见地严肃起来,“本大爷也略懂阿育吠陀。”
"你确定?"马嘶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难敌有些脸红,但很快又换上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总之,这次就让本大爷来照顾你。就像是你为我做过的那样。"
马嘶愣住了。他知道难敌说的是什么——那些在俱卢之野的战场上,自己为他包扎伤口的夜晚。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一直记得。
难敌强硬地说,"现在,你给本大爷好好坐下。至于药......"他环顾四周,"告诉本大爷怎么做。嗯……就是这几个罐子吧!"
看着难敌笨拙地在药罐中翻找的背影,马嘶忍不住微笑。是啊,即便过了三千年,这个人还是和从前一样。永远用那种近乎任性的温柔,填补他生命中的缺憾。
"老爷......"
"嗯?"
"那个青色的罐子......"
"哦!这个吗?"难敌一把抓起。
"不是那个。"马嘶略带无奈地说,"是旁边装着艾草的。"
"啊?"难敌有些尴尬地放下手中的罐子,"本大爷就说怎么闻着不对劲。"他的手指在各个罐子间游移,最后停在一个泛着青灰色的陶罐上,"这个?"
马嘶点点头。
难敌端着药罐,手指在陶器粗糙的表面摩挲。罐中飘出的苦涩气息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
那时怖军轻而易举地撼动大树,让他的弟弟们从树上跌落下来。当马嘶为受伤的弟弟们包扎时,曾经耐心地向他解释过每一种用于治疗外伤的草药,而他却总是心不在焉……因为比起草药,那时的他更需要毒药。
"先把避罗树的树皮研磨成粉末。"马嘶坐在草榻上指导着,声音重新把难敌从回忆中拉回,"然后是楝树叶捣碎成糊状......"
"等等,楝树叶是哪个来着?"难敌转过身,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
马嘶无奈地叹了口气:"是那个带着白色花的......"话未说完,一阵剧痛突然袭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那些裂纹状的伤口在黑暗中闪烁,仿佛地心深处即将喷发的熔岩。
"阿修!"难敌立刻放下药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马嘶身边。他的手按在马嘶的肩膀上,伤痕正散发着灼热。
"没事的,老爷。"马嘶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这是常有的事。"
但难敌已经看到了那些从伤口中渗出的脓液。在月光下,那些污浊的液体与发光的裂痕交织,神代的荣光与现世的苦痛,在这具不死的躯体上永无止境地拉扯。
"可恶……"难敌的声音有些发颤,"为什么要你一个人承受这些啊……?你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马嘶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老爷,这是我应得的惩罚。背弃正法的代价......"
"放屁!"难敌突然提高了声音,"什么狗屁正法?本大爷才不管什么正法!"他握紧了马嘶的手,"你为我做的一切,哪一件不值得被称颂?"
声音在简陋的茅草屋中回荡,惊起屋顶一只休憩的夜鸟。片刻的沉默中,难敌的怒意却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他深吸一口气,愤怒无济于事,此刻最重要的是治疗。他知道自己的任性,但这一次,他必须做点实在的事。
月光透过茅草屋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祭坛上的林伽在这光影中若隐若现,仿佛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难敌笨拙地调配着药草,时不时因为刺鼻的气味皱起眉头。但马嘶注意到,他的动作虽然生疏,却格外小心。
"老爷......"
"就让本大爷好好照顾你一次吧。"难敌头也不回地说,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你已经辛苦了这么久,我多少也该做些什么了。"
马嘶望着难敌在月光下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那些永不愈合的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在这个简陋的茅草屋里,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静修林的时光。只是这一次,倔强的王子殿下正在学着做一个笨拙的医者。
当晨光即将刺破黑暗时,难敌终于完成了药物的调配。他小心地将药膏涂抹在马嘶的伤口上,看着那些裂痕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平复。那些暗红的光芒变得柔和,像是篝火余烬中跳动的最后一抹温暖。
"睡吧,阿修。"难敌轻声说,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却满是温柔,"本大爷就在这里守着你。"
马嘶闭上了眼睛。在意识逐渐模糊之际,他感受到一只手轻轻抚过他的额头,就像是抚平一道看不见的伤痕。那些永恒的疼痛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在黎明前的寂静中渐渐消散。
ps1.马哥是婆罗门,具备印度医学阿育吠陀(Ayurveda)知识是很正常的。史诗只会写战场上战无不胜的英雄,帷帐中舔舐伤口的故事就交给同人女来补吧。
ps2.小时候五子和百子都在德罗纳(马嘶的父亲)这里学习武艺,怖军天生神力,经常把难敌的弟弟们弄伤,难敌记恨在心,想干掉他,但是都没成功。也就是FGO在怖军资料3里提到过的难敌给他下毒和推河里的事。
原文:
他们(指般度五子)和持国百子,在先父的王宫中一起玩耍。般度五子精通各种孩童的游戏。(14)
无论是赛跑,寻物,吃东西,还是扬沙土,怖军都能把持国的儿子们全部击败。(15)有时候,持国的儿子们正在玩耍,这位般度之子高兴起来,就揪着他们鸦翼式的头发,抓住他们的脑袋,让他们互相撞打。(16)虽然持国的儿子有一百零一个,他们又都身强力壮,而狼腹(怖军)只身一人,仍把他们打得一败涂地,而且不太费劲。(17)这位大力士抓住他们的脚,猛一用力将他们摔倒,然后在地上拖来拖去,直到他们嗷嗷乱叫,膝盖、脑袋和眼睛擦伤。(18)有时候,他在水中嬉戏,他用两臂搂住十个孩子,沉入水底坐下,待他们奄奄一息,他才放开。(19)当持国的儿子爬到树上采果子的时候,毗摩(怖军)就用脚踹树,任它摇摇晃晃。(20)树木受到他猛踢乱踹,那些孩子也随着树摇摇晃晃。有些和果子一起掉下树来,有些孩子滑下树来。(21)那些王子无论是和狼腹(怖军)比武,赛跑,还是角力,他们什么时候也不曾占过上风。(22)就这样,狼腹(怖军)在比赛中总是和持国百子作对。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并非出于恶意。(23)
……
难敌轻手轻脚地用藤索把怖军捆绑起来,从河岸上把他抛入湍急骇人的深水中。(34)贡蒂之子(怖军)猛然清醒,扯断了所有的藤索。优秀的武士怖军又出水上岸了。(35)
……
难敌又在怖军的饭里投下毒药,那是新鲜的黑峰草毒,十分猛烈,会使人拘挛,毛发竖起。(39)
……怖军已经吃下那毒药,消化掉了,身体安然无恙。(40)因为即便是最猛烈的那种毒药,也不会使他发生拘挛。怖军可怕地健壮,这种毒药,他自然消化掉了。(41)
FGO里怖军资料3:
婆苏吉的灵药:A
怖军曾遭憎恨他的俱卢族等人(难敌)灌下毒药,并被扔进了河里。
然而他抵达了蛇的世界,遭到众蛇噬咬,结果体内的毒得到了中和,复活了。
蛇王婆苏吉更是赠与了他「只要吃下就能获得力量」的灵药,吃下灵药的他回到了兄弟们的身边。
ps3.
避罗树(Bilva/Bael)其三叶形态被认为象征着湿婆的三眼,印度教徒称它为“Sivadruma”,人们经常将树叶供奉给湿婆神,阿育吠陀医学传统中也被视为药材,有抗菌作用。
印度苦楝树(Neem)象征着净化、保护和繁荣。苦楝树叶确实在印度传统医学里用于治疗皮肤病,但是科学表明长期使用有毒,不是神代战士请勿尝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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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笨拙的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