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外的大雪纷纷扬扬。
鹿晨的肩膀被盖上一件羊绒大衣。
女人身上厚重而有力量的乌木沉香温柔地环抱他,他小心翼翼裹紧大衣,从未触摸过的细腻质地化在他的指尖。
他第一次在冰冷的雪天感到温暖。
鹿晨心有所动抬头看走在身侧的裴锦仪。
她的睫毛、长卷发上轻盈地落着薄薄一层雪花,身姿挺拔,款款而行。
如皎月般高高在上。
他的心跳不受控制怦怦加速。
跟着裴锦仪坐上车,进小区,乘电梯到顶层。
他被带到最里面的房间。
“抱歉,虽然这套平层的面积挺大,但我只能租得起这一个房间,”裴锦仪推开房门,“大城市的生活成本真的很高,不是吗?”
原来当上总裁也只能租一个房间?
鹿晨略有疑惑,但进入房间后,他又觉得女人的话应该是真的。
因为这是个一眼看不到头的“房间”。
果然,总裁租下的地方和他租的地方不是一个层级。
他跟着进了浴室,身上的大衣被女人轻柔取下。
女人用温热的掌心揉了揉他头顶碎发。
“时间很晚了,你先去洗个澡,好吗?”
紧接着浴室的门被关上,只留他一个人在原地。
*
真是好骗的小鹿。
裴锦仪愉悦地哼唱小曲,不紧不慢脱去身上衣物,换了件真丝睡袍。
市中心的大平层怎么可能只对外出租一个房间?
可惜,鹿晨并不了解这些。
更何况,她还隐瞒了一点——这房子不是租的。
这些谎言无伤大雅,却能以最快速度诱使猎物掉进最危险的陷阱。
毕竟,她把人带回家,是奔着吃干抹净去的,住不同的房间怎么成事。
裴锦仪拉开床头柜,取出一盒用了一半的套,抽出一个放在夜灯下方。
她还想去琉璃边几上挑选一支香薰蜡烛,为少年的第一次增添浪漫迷幻的氛围。
但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裴锦仪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只见鹿晨从浴室探出小小的脑袋。
他有些瑟缩,犹豫半刻后推开门走出来。
似乎是淋了凉水,鹿晨浑身微微颤抖,额发全湿,滴答下落的水珠糊住睫毛,他难耐地眨巴眼,却空不出手擦去水珠。
他的双手攥着一大张白色浴巾,凌乱围住自己纤瘦洁白的身体。
一双匀称笔直的长腿未被遮住,玲珑的足尖害羞地卷起,抠住进口手编地毯。
“怎么了。”裴锦仪起身走到鹿晨面前,轻轻拭去他睫毛上沉重的水滴。
“我不知道怎么开热水……”鹿晨的脸顷刻涨红。
裴锦仪没忍住,低低笑了起来,随后先一步走进浴室:“跟我来,我教你。”
等两人都在花洒前站定,裴锦仪从背后环住鹿晨,向他介绍:“这里是水温调节,往左扭就是热水了。”
鹿晨的手指向前伸了一下,未触及开关,又迅速缩回来。
裴锦仪用手扶住他谨慎的指尖:“来,试试看。”
鹿晨的手被稳稳托住,他得到鼓励,向左扭了下水温调节按钮。
有如柔雾的温水自天花板隐藏的顶喷垂直落下,浴室渐渐蒸腾起白雾。
体温随着水温上升。
他转头看向身后半抱住自己的女人。
水光在她的瞳底跳跃,如点点星芒。
她的声音挟着哑意:“乖,点这里,水会更大。”
鹿晨听话照做,瞬间,天花板两侧落下更多水流。
瀑布般的水柱又密又急,惹得膝盖上青紫的伤口又疼又痒,他快要站不稳,吸满水的浴巾也不慎掉落。
下一刻,腰部被女人的双臂牢牢掌控,他被裴锦仪转过来,直面她。
裴锦仪身上的睡袍此时已被完全打湿,紧贴在身上,宛若无物。
他们似乎毫无阻隔地抱在一起,像一对在雨中缠绵的爱侣。
鹿晨看见了她眼中浅淡又势在必得的笑意。
可他却读不懂其中内涵。
“知道哪个是沐浴露,哪个是洗发露吗?”
鹿晨仔细分辨了一会,摇摇头。
裴锦仪嘴角微微扬起,扣在他腰间的手随之松开,女人按了一泵洗发露:“闭上眼睛。”
没了腰部的支撑,鹿晨踉跄了一下,右手急忙抓住女人的胳膊。
站定后,他顺从闭上双眼。
屏蔽了视觉,其他的身体感官被无限放大。
呼吸间,他感觉木质清香的洗发露被涂抹在发尾,女人修长的指节穿梭于发缝,绵密的泡沫在摩挲中冒出。
洗发露独特的香味仿佛将他拉入月光映照下的静谧森林。
接着,带着凉意的沐浴露泡沫擦过脖颈、肩膀,一直延伸到下方……
鹿晨在幽谧的黑暗中,感受女人指尖每一次细微的律动,感受泡沫崩裂时悄声密语般的呢喃。
停留半刻后,洗发露和沐浴露被尽数冲去。
他突然觉得有点热,但分不清是水温带来的,还是女人指尖撩拨的。
悄悄睁开眼睛,他无助的眼神正好撞进裴锦仪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的后腰又被强有力地揽住,他听见女人说:“去吹头发。”
浴室旁就是洗手台。
鹿晨看见女人从壁柜取下吹风机,打开后用手测了下风力和温度。
她从背后环着他,左手拿着吹风机,右手一下一下为他梳理热风中乱飞的发丝。
气氛旖旎,他的视线无处安放,不小心瞥到正对面的镜子。
给他吹着头发的裴锦仪很慵懒,眼睛半搭着,散漫得浑然天成。
她黑色的长卷发贴在脸侧,像一只刚上岸的海妖。
鹿晨不禁放慢呼吸。
他好像无意间看到了女人芝兰玉树般外表下的另一面。
第六感告诉他,这样的裴锦仪很危险。
鹿晨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向镜子。
给鹿晨吹干头发,裴锦仪让他先到房间休息,她自己则再去浴室冲个澡。
洗去泡沫时,她又想起刚才就着滑腻的沐浴露抚摸鹿晨腰窝时,他羞怯的眼神。
越洗,火气越大。
裴锦仪果断关水,披上蓬松柔软的浴袍。
她随意吹了两下头发,没等全干就离开浴室。
她先是往床上看了一眼,没找见人。
环视一圈,裴锦仪在床尾的躺椅上发现了鹿晨。
他没有可以更换的衣服,用搭在椅背的毯子盖住身体,整个人蜷着,睡得香甜。
膝盖上狰狞的伤口映在皙白的双腿上格外醒目。
裴锦仪走过去,低下身,用手捏了下鹿晨热乎乎的小脸。
“唔……”少年无意识蹭了蹭裴锦仪的手,像只撒娇的幼猫。
见人没醒,裴锦仪不信邪,又往鹿晨的睫毛轻轻吹了口气。
这回少年直接翻个身,用背对着她。
他难道不懂跟人回家意味着什么吗?
裴锦仪看着鹿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蝴蝶骨,火气突然泄了。
好傻。
她下意识把他当成以前那些教好的男人。
习惯了男人为她费尽心机,却不想这回遇上的是没开窍的小鹿。
裴锦仪叹了口气。
她弯腰从鹿晨带来的箱子里取出药瓶,用棉签沾上伤药,然后力度收敛地铺展药膏,直至每处伤口都被关照到。
末了,裴锦仪横抱起他,将他轻柔放在床的左侧。
她把灯按灭,睡在床右侧,两人中间隔着一米宽的距离。
作为她最后的温柔。
*
晨光熹微。
鹿晨舒服地裹紧真丝被,喟叹出声。
被套的手感润泽……只是,越摸越不对劲,这好像不是他出租屋的被子。
鹿晨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巨大的冷色调房间。
他脑袋发懵,紧张到坐了起来。
床垫微震,他发现身旁还睡了一个女人。
女人被扰了清梦,用手掌揉了下眼睛。
她有些起床气,表情绷着,睡眼惺忪看着他。
鹿晨在她朦胧的视线中想起了昨夜的收留。
“对不起……”他抿了下嘴唇。
“没事,”裴锦仪的语气因为起床气显得冷淡,她掀开被子下床,“既然醒了,去洗漱吧。”
她把洗漱用具递给鹿晨,然后看着少年把牙膏塞进嘴里。
鹿晨刷牙的时候很认真,杏眼含着水气,头顶两缕不听话的碎发卷翘着,像是小小的鹿角。
裴锦仪不算太好的心情,被他懵懂的模样逗乐。
他们一起洗漱完,裴锦仪到衣帽间换了身藏青色的定制西装。
而鹿晨又穿上了昨天那套衣服,怀里抱着昨晚带过来的箱子。
发白的牛仔裤蹭破后,他好像只有一套衣服穿了。
裴锦仪径直把箱子取了下来:“别急着搬走,等找到新的住处再搬也来得及。”
“我的名片上有电话,”她把箱子放到躺椅边上,“如果需要来拿箱子,给我打电话就好。”
鹿晨不知该如何拒绝,女人帮了他太多次,他对她有些依赖。
他的手被牵起,来到停车场后,又坐上昨晚的午夜紫跑车。
一路高楼大厦,他被带进一家装潢雅致的餐厅。
似乎早有预约,落座片刻,精美的菜品依次而出。
鹿晨面前被摆上一只硕大的白盘,圆月般的盘子中心盛着一块宛如艺术品的糕点。
他从没用过刀叉,迟迟没有动作。
裴锦仪投来眼神,顷刻明白其中蹊跷。
她声线温柔:“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像这样。”
裴锦仪边说边拿起餐具做示范。
鹿晨有样学样,四指绕住餐具,又用食指抵住叉柄和刀背。
“用叉子按好,慢慢用刀切开。”裴锦仪切下一小角糕点,递进口中。
鹿晨不敢分心,认真看着女人行云流水的动作,随后小心翼翼也切下一角点心。
他含住冰冷的叉子,将糕点抿下来。
“这么快就会用了,真厉害。”他听出女人语气中明显的调笑意味,脸霎时红了。
终归是第一次用刀叉,鹿晨的动作笨拙又缓慢。
女人没有责怪,默默为他切好后续所有菜品,让他用叉子直接吃。
一顿饭毕,在他温声软语的要求下,女人把他送到半棠咖啡店上班。
裴锦仪则顺道上楼,去了五十层总裁办公室。
故技重施用一千杯咖啡困住人,她深知这不是长久之计。
必须尽快打破鹿晨的懵懂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