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纸鸢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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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芷雨没折返，继续朝五班方向走去。

她水都买了，人也来了，喝不喝是他的事，至少以后说起这件事，明见景再没理由像那天少给他杯奶茶那么吃味。

逢芷雨刚走到五班所在地，还没跟明见景碰上面，率先迎上来另外一个熟面孔。

“逢芷雨。”男生面对逢芷雨露出个干净明媚的笑，他皮肤有些病态的白，手抬起来挠了挠后脖颈，左右手好似无处安放，又放下来攥住衣角，“你怎么来这边了？”

“任安宁你现在在五班吗？”

“对的对的。”他连连点头。

逢芷雨嘻嘻一笑，客套道：“诶，你居然学了文科？”

任安宁是逢芷雨高一的同学，两人当过一段时间同桌。按世俗眼光来说，任安宁有副标准理工男的样貌。逢芷雨仔细回忆了下，他文科成绩好像并不是好到绝尘。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嘛，我很喜欢文学，觉得文学很浪漫。比起物化生，政史地我可以学得更开心。”任安宁说着说着，羞涩地低下头。

说实话，逢芷雨完全忘了这茬，如果她记得，刚刚就不会问任安宁怎么学了文科，想来心理还有丝丝愧疚，于是她将手上的柠檬茶递给他，“这个给你。”

“谢谢。”任安宁接过水，眼底都在放光，“开学典礼看你得进步之星，我很为你高兴，没找到时间恭喜，你高一整年的努力——”

“逢芷雨。”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逢芷雨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明见景。任安宁脸色有些尴尬，瞬间又会了意，干巴巴地问：“你是来找他的吧。”

“算是，我给他送个水——”

话音未落，任安宁想要将柠檬茶塞还给逢芷雨，“那这还你。”

“不用不用，给你的。”逢芷雨想来他可能是误会了，晃着手上另瓶水，用善意谎言解释道，“他有水，我这个就是给你的，还有呢。”

推推往往间，明见景走了过来，“还打吗？”

他问的是任安宁。

任安宁愣了神，继续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回答后者意味太明显，“还打。”

“他们等你复盘呢。”明见景抬下巴悠悠朝人群聚集处顶了下，示意任安宁赶紧去。

“好，那我先去，逢逢再见。”

“拜拜。”

“水你还要不要。”逢芷雨递出另一瓶电解质水给他，“喝得完么你？”

心里那股劲上来，明见景就想逗逗她，故意以一种意味深长地眼神望着任安宁离开的方向：“可我更喜欢喝柠檬茶，逢逢。”

“你今天哪根筋搭错了？”逢芷雨哪听不出来他的夹枪带棍，不甘示弱地呛起来，“看来一瓶柠檬茶还不够你喝的，要不下次我给你批一箱。”

“行啊，都给我。”

“你继续留在这儿忙吧。”逢芷雨懒得跟他扯皮拉筋，最后连那瓶电解质水都没给他。

*

第二天，周五。

国庆长假最后一天上学，更是高二篮球联赛的初赛，校内躁动热情激烈的情绪，在今日顶上巅峰。

篮球赛初赛采取抽签制，班级之间两两对抗。班里其他同学听闻明见景不参加初赛，还要去帮五班打球有些忧虑，幸亏两个班没在初赛就碰见。高二一班抽到的对手是高二十六班，比赛在周五下午第二场举行。

篮球赛在今日开幕式举行后就开场了，没轮到的班级留在教室自习。

吸取上次教训，逢芷雨刷题不再一味追求速度，而是保证时间充足的情况下细心细心再细心。

各科的国庆作业都发下来了，此时她和明见景两人全心全意扑到作业上了。相伴长大两人习惯都养得差不多，喜欢放假前就把作业写完，然后安安心心玩或者学些别的。

“你写到哪了？”逢芷雨奋笔疾书，问话时头都没抬。

“压轴题。”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身后那桌。不知陈连溪从哪处搞到个全年级赛程表，大剌剌地将表格铺在桌上，他难得和睦地与钟弈凑在一起，预测各场比赛的结果。

逢芷雨不可置信：“……你前面都写了？”

明见景：“嗯。”

与此同时，身后陈连溪惊呼出声，自顾自说着：“五班这种阵容确实需要请外援，难道她们文科班都是柔软易推倒的病弱男？”

钟弈：“应该总有几个说得过去的，要不然请外援都没必要，明见景再厉害也不能一拖四。”

写试卷前逢芷雨心里给鼓足的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想找点别的事调剂下，她转身对着后面，问：“任安宁你认识吗？他打球咋样？”

“他还行，一起打过，算五班篮球顶梁柱。”钟弈想了想回答，“任安宁跟你是六班同学吧。”

“是啊，我高一共两个同桌，除了兮兮就是他。”逢芷雨思索了下，“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他打篮球。”

旁边本在算压轴题最后一问的明见景忽然开口，他没转过来，但说的话大家都能听清，“他下半场打得一般。”

“为啥？”陈连溪从表格里抬眼问。

明见景答：“续航太差。”

逢芷雨懵懵的：“什么意思？”

“就是体力太差，打到后面体力跟不上，打不动。”钟弈给她解释，顺便抬手指了下前面，“这是人之常情，能理解。也有例外，比如明见景续航就很强。”

“任安宁那种喜欢搞文学的，不常运动，身体素质不太好很正常。”逢芷雨了然，回忆着说，“明见景以前续航能力也不太行啊。”

陈连溪、钟弈：“……”

这，话是这么说的吗？

氛围兀地沉默，窗外是反复无常的艳阳天，漂浮云层绽开缝隙，刺眼眩目的金光投射进教室，落在几人之间，逢芷雨被刺得闭上了眼。缓过劲她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我的意思不是——”

“明见景。”闻叶冉出现在一班教室后门，她穿着校服的礼服版本，今早篮球赛开幕式主持人之一是她，“快开始了。”

“好——”明见景盖上笔帽起身，侧身问逢芷雨，“书包你能帮我带着吗？”

“你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

“那我应该怎么办。”明见景说这几个字语气平淡无奇，后面突然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弯，“求求你了，世界上最美丽大方的逢逢公主。”

逢芷雨清楚这话究竟包含几分真心、几分虚假，嘴角还是压不住，不自觉上扬，“行了，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帮你拿着吧。”

“国庆请你看电影。”

“还要吃火锅。”

“行，走了。”

直到明见景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陈连溪、钟弈还在鬼鬼祟祟地交换眼神。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逢芷雨嗅觉敏锐。

“没什么，我也想看电影了。”陈连溪打着混，“钟弈你那天说《星际穿越》国庆重映来着？”

“对啊。”

“那我们一起？”逢芷雨之前在电脑上看过这部电影，确实想在影院体验体验，“我再问问兮兮去不去？”

-

时间差不多了，有专人跑到一班来通知，可以准备开始了。

逢芷雨书包塞得满满当当的，装着各类资料。而明见景书包空落落，掂重估量只有些卷子，逢芷雨塞了几本自己装不下的书进去，背一个提一个走向篮球场。

恰巧一班和五班在同片球场比，围观的同学约莫提前了十五分钟左右。上场比赛未结束，两队分数咬得相当紧，五班只有两比分领先的小优势，正是悬而未决的精彩时刻——

场边观战区围了个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逢芷雨没赶上前凑热闹，随便找了个不受欢迎角落略微生锈的铁艺椅坐下，顺手书包挂在一旁，腾出手戳手机发消息给方佩兮。

逢芷雨：「怎么消失了？」

方佩兮：「刚给我妈打电话去了，我已经快走到篮球场这边了，我们班在几号场比？」

逢芷雨：「三号场地，还没轮到我们，现在是五班和七班。」

方佩兮：「你不去看明见景？」

逢芷雨：「他有什么好看的。。。」

方佩兮：「行了。虽然我对明见景不感兴趣，但我至今不敢跟他对视，帅得我不敢看。好吧，你一辈子都体会不了。」

逢芷雨起身向篮球场走，期间回头看了几眼，书包总不会有人偷吧？一秒不到她便说服了自己，安心坦然地离开了。

方才离得远多少还能看见点影，走到正在比赛的球场附近，映入眼的都是人头，鸡毛都看不到。

赛场上两个班的拉拉队阵营分明，摇旗呐喊欢呼声此起彼伏。

忽然，不知道谁进了个三分球，耳边响起尖锐激烈的尖叫，幸好是在户外，如果是室内体育场屋顶都能被这声浪掀翻。

“啊啊啊啊啊太牛了！”

“现在我们比七班领先了三分。”

“还好班长找一班借了明见景，幸好，幸好。”

逢芷雨这才发现自己误打误撞地闯进了五班队伍。

“逢逢。”

周围太喧嚣，逢芷雨一时没分清声音从哪传来，晕头转向地左看一圈，右看一圈才发现是方佩兮。

两人一起往后退了些，逢芷雨问：“阿姨找你有急事吗？”

方佩兮摇头：“不清楚，是我妈朋友家里出了点事儿，我国庆得跟我妈去趟宁城，所以这次聚会我暂时去不了啦。”

“没关系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

随着一声哨响，尘埃落定，篮球场附近再次掀起一阵惊天骇地的呼声。

逢芷雨循着声源望过去，一眼就发现了万花丛中一点绿的明见景。他身边围满了五班的女孩，许多人只是站那儿，没跟他搭话。只有闻叶冉在同他讲话，距离太远逢芷雨听不见，凭情景与嘴形判断，无非是表达感谢的车轱辘话。

“逢逢对此情此景你怎么看？”方佩兮下巴撑在逢芷雨肩上，“感觉明见景身边那圈妹子看他的眼神都冒星星，代入一下，确实爽，景神帮我们班篮球赛力挽狂澜，哪怕他长得再普通，此刻在她们心底一定也帅炸了，形象瞬间就伟岸了起来。”

“怎么没人去关心任安宁，好歹他也是五班的本班功臣吧。”逢芷雨说。

任安宁身边有人，但只有零星几个跟他玩得好的给他递水。

关注点转移得快，方佩兮早适应了她跳脱的思维，可又觉得不简单。方佩兮思索后提出个一针见血、话出惊人语不休的问题，“你是在为没人赞扬任安宁打抱不平，还是，因为太多妹子围着明见景从而占有欲爆发？”

逢芷雨递了个眼神过来，噤声未言：“……”

“想什么呢你。”方佩兮领会其中深意，“我指的是朋友之间的占有欲，朋友。把那儿的明见景换成我也一样。”

“确实，这个我认。”

逢芷雨答得坦率，这事也没必要遮掩，朋友之间有占有欲再正常不过。

三号场地围观人群逐渐散去，电子记分牌数据归零，下场比赛即将开场。

初秋已至，空气燥热依旧，天气好云层薄了许多，稀稀疏疏不成团，耀目阳光穿破其间。逢芷雨眼睛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从记忆里抽回思绪，下意识偏头避光。

光线晃得她眼前发黑，视界再度清晰时，她看见那两人还在说话。

有这么多话要说吗？

“讲真，逢逢，不怪大家都觉得明见景高冷，你看就他这面无表情、惜字如金的样子，不认识不熟悉的有几个敢上去搭讪？”方佩兮盯着同样方向说。

逢芷雨这次没反驳。

猛烈的日头持续升温，地面细碎瓦砾反射着光，大概是被这些强光晃晕，逢芷雨产生了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远远看过去，她第一次觉得明见景既冷漠又疏离，他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劲儿足得直冲天灵盖。哪怕他对闻叶冉的话会有回应，偶尔也会弯起嘴角谈笑。但不难发现，这人就是冷淡至极的，说严重点，他表现出的一切都是出于礼貌，心门紧着呢，不会对任何人开放，没有心的那种。

逢芷雨觉得自己好像认识了一个全新的明见景。

她暗自设想，如果自己不是从小和明见景一起长大，而是处在、高中阶段的现在才认识明见景，他们会像现在这么熟络亲近吗？

提出问题的同时，逢芷雨心底也有了答案——不会。

*文中《星际穿越》重映日期与现实不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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