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生长 第1章 第一章

“谢谢大家的聆听，我的演讲完毕。”宁巧盈深深鞠了一躬，拿着演讲稿在稀稀散散的掌声中走下去，十一中一年一度的开学暨学习动员大会，宁巧盈这是第二次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演讲。

下台阶途中，迎面上来一个双手插兜，校服拉链敞开，眼帘很累似的半耷拉着的人，一副混不吝的姿态，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信号。

这个人她认识，只是单方面的认识，老师口里的反面教材、警示栏上的惩罚单、同学间的闲谈以及她每次演讲完在楼梯处的迎面。

不好惹的标签渐渐印入她的浅意识里，听得多了这个印象变得根深蒂固。

对方突然抬起眼皮，眼珠左右一扫又重新垂下。

宁巧盈贴着墙往下走，尽量离他远远的。

她回到班级队伍，还没站好就听到一浪一浪的鼓掌伴随口哨欢呼声，同排的何子梦胳膊肘戳了宁巧盈手臂，下巴示意台上让她看过去，说道：“戚予又换了一个女朋友。”

“是嘛。”宁巧盈应付道，她对这些人的八卦提不起兴致，毕竟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谁谁打架了，谁谁又谈恋爱了这些事听起来完全和她是两个平行空间的。

何子梦手掌遮在嘴巴上歪头过来，悄悄说：“听说是九中校花，也是高二的。”

原来不同校也能联络到一起，宁巧盈诧异道：“九中的？”

“对啊，你认识吗？”

宁巧盈摇摇头，何子梦听她提高疑问的声音，原以为她是认识九中校花，寻思着可以听到更多八卦，吊上的眼角又恢复下去。

“我只是想他们人际关系好厉害，竟然能认识校外的人，还能一起谈恋爱。”宁巧盈回道。

“你就是太闷头苦学了，说实话，你要是愿意出去走走，你也能和他们一样。”

宁巧盈沉默。

“校内打架互殴、早恋是不对的，违反了校律校规，我深刻认识到自身错误，保证今后绝对不在校内打架，不和同校女生谈，不给各位老师、领导添麻烦，还请各位老师、领导监督……”

台上的人正好讲到谈恋爱这部分，台下顿时充满起哄吵笑声，宁巧盈抬头望过去，那个男生很大胆，语气吊儿郎当根本没有一点反思的意思，脸上挂着不屑，手里那张被揉的皱皱巴巴、还被撕了一半的纸好像是刚从垃圾桶里捡出来只为应付这次检讨。

阳光斜下仿佛给台上的男生镀下一层柔光，散慢且肆意。

他身后那一排是老师和校领导，宁巧盈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肯定都板着脸，怒瞪着眼。

宁巧盈做过好几次学习演讲，她讲完之后戚予紧随其后，伴随他的事迹大部分和打架逃课挂钩，每次都是不痛不痒的检讨、再犯、继续检讨，而学校也没有任何实质性地惩罚。

宁巧盈眼睛看向台上的人，心里想着她不能惹到这种人，无视规则与纪律，被他们惦记上肯定要倒霉。

戚予走后，台上又陆续站了四五个女孩，听他们的检讨内容也是和人打架，宁巧盈只在小学时期看到过女生之间吵架动手，距今已经六年多时间，今天听到女生之间打架，略微感到惊讶。

何子梦环顾一周没看到老师，索性移到宁巧盈身侧，说着自己知道的消息，“这群女的你别惹啊，前段时间有个女生跑步不小心撞到中间那个杨心，人家道歉了还是被打的出现了心理障碍，一直要去医院做心理辅导，他们想打人根本不管有没有惹过他们，看不顺眼就要打架。”

宁巧盈觉得自己好似在深山隐居，很多消息都不知道，她错愕地说：“学校不管？”

何子梦耸耸肩，“赔钱，停课一周，看到那个杨心了吗？就站中间批头发那个，她本来九中的，在学校打架出事了，她家里疏通关系才来的我们学校，这才没多久本性暴露了。”

宁巧盈只觉一身寒意，眼神盯着台上提醒自己要记住他们的样子，心想，以戚予和杨心为首的小团体，她遇到一定要避开。

——

“今天讲的知识点有点难懂，你们要回去复习巩固，下课。”

“老师再见，辛苦了。”

随着最后一节数学课结束，全天的课程结束，何子梦背上书包要回宿舍洗换衣服，宁巧盈要去买资料，两个女孩在教学楼下分开。

宁巧盈从书店买了物理辅导资料，卖书的那条街上有很多流动小摊，在路边买了一份卷饼拎着回宿舍。

书店和学校隔了两个红路灯的距离，宁巧盈走到人行道时路灯刚好跳红，她就站在路边静静等待这45秒，她的左手边站了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奶奶，手拎着一袋橘子。

她知道那袋子里装的是橘子是因为那位奶奶想把钱包放进买菜的袋子里，钱包上的拉链将塑料袋划开一个口子，橘子顺应钻出来散落到地上。

正值路灯亮起，宁巧盈屈膝弯腰帮忙拾橘子，所有橘子被拾起放到装了青椒的袋子里，又扶着老奶奶在最后的10秒绿灯里抓紧过马路，到了马路另一边，老奶奶瘪嘴笑着，最后拗不过，宁巧盈接下那个被老奶奶热情塞到自己怀里的感谢橘子。

老奶奶很和蔼慈祥，她帮到别人心情也很好，宁巧盈仰视着她举起的那个橘子，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把橘子揣进校服口袋蹦跶着回校。

“喂，前面那个。”

“穿十一中校服那个女的！”

第一声宁巧盈还不确定，第二声她确定身后有人喊自己，转过身，先是一愣，脚下仿佛灌了铅，小臂肌肉也开始跳动，心跳加速。

对面的三个人，中间的杨心太过显眼，她的发尾一指长处染成了黄色。

宁巧盈根本笑不出来，生硬的扯着嘴角挤出来一个微笑：“你好，怎么了？”

“你人怪热心啊，同是一个学校的，你这样做显得我们很没礼貌。”

“……”

“当时恰巧我离得近，路灯时间很短，你们想帮忙但是时间赶不及而已。”宁巧盈根本没看到这群人在附近，为了避免被打，只能先故意说些委婉客套的话。

“是嘛？”

“是的。”宁巧盈点头，过度紧张下动了动脚跟。

对方貌似看出了宁巧盈的意图，伸手要抓住她，宁巧盈先一步调头甩开了手臂，拼命往前跑。

他们根本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一直跟在她身后撵着她，宁巧盈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只是埋头往前跑，错过了去学校的那个拐角。

她大口喘着气，每根神经都处于紧绷状态，刺激着她绝对不能停下，平时体育课八百米都需要分段跑完，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分给肚角下坠的疼。

“妈的，贱人还挺能跑，你要是敢给我们逮到你等死吧！”

身后的人威胁道，声音逼近，宁巧盈奔跑着转头回看那群人追到哪了，杨心跑去来没有另外两个人快，靠着路边跑的那个女生已经要伸手抓她，宁巧盈心下一惊，连忙转头，刹那间，她眼前一黑，和从旁边小道走出来的人撞了一个满怀。

宁巧盈抓着对方腰侧的衣服，以防不被惯性摔倒，对方肚子和胸口被突然蹦出的一股力道撞得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

因为撞到人停留在原地，宁巧盈被后面的人追上，他们跑到了前头，目光轻蔑地看着她，脸上是随时都能抓住她的洋洋得意。

“对不起对不起。”宁巧盈直视的目光正好看到对方的脖子，那人的锁骨上窝处有颗墨点大小的黑痣，她来不及抬头，就听到身后的杨心说话。

“戚予，这么巧你也在啊。”

宁巧盈怔住，仰起头，目光正好对上俯视下来的视线。

“嗯。”戚予皱了皱眉头，移开视线，那支刚点燃的烟躺在地上，也是烟盒里的最后一支，他心情烦躁起来，沉声命令道：“滚。”

宁巧盈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没注意自己的手还紧紧抓着他腰侧的T恤，那一声‘滚’，直接吓得她身体一抖，回过神，手指颤颤巍巍地松开背到身后。

“别生气呀，我们跑着玩呢，她也是不小心的，是吧？还不快过来。”

宁巧盈重新拽住戚予的衣摆，他低头看着她，对方眼里因为着急和害怕，眼底氤氲着一汪月牙湾的眼泪，祈求的眼神直视着他，不停地摇头，脸颊泛红，额头上都是细汗，唇瓣一张一合，轻糯颤抖的声音说道：“帮帮我，求求你。”

戚予烦躁，对着杨心说道：“她留下，她把我烟撞掉了，要赔的。”

“就烟嘛，我给你买，你看人家女孩都要哭了。”杨心说道。

“杨心。”

“嗯？怎么啦？”

“你现在连话都听不懂？”

杨心的脸上迅速涨红，她盯着宁巧盈跺了跺脚，带着两个女生离开。

宁巧盈松了一口气，大口呼吸，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忍不住流下来，有种劫后余生的解脱感，她松开手，说道：“谢谢。”

“你也听不懂话？”

“……”宁巧盈想起来，马上回道：“你等我，马上。”宁巧盈到了小卖部，老板选了一种烟给她，“这种20一包，你要是嫌贵，也有五块的，十块的、十五的。”

她有点心疼，还是咬咬牙说道：“20的吧。”

宁巧盈没敢让戚予多等，付完钱直接跑回去，戚予拿到烟没做评价，撕开封条抽出一根，唇齿轻咬烟蒂，把剩下的烟连盒扔给她。

“都给你的。”宁巧盈说道，“谢谢你今天帮我。”

“你还挺自作多情，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坏了我东西，还想跑。”

“……”

“还是要谢谢你。”宁巧盈把烟盒递到戚予面前。

戚予呵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嘲宁巧盈还是笑自己，他把烟抛到空中又落回手心，握住烟盒说道：“得，我今天就做回好人，你是三班的吧，要是住校你跟我走，杨心肯定带人在校门口堵你。”

“你知道我是三班的？”

“我是混子不是傻子，每次校会你都在我前面，我这点记性还是有的。”

“……”

戚予一直咬在嘴里的烟没有点燃，最后放回了烟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