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晴 第36章 第 36 章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姜霁的内心是前所未有的轻松，那座无形的大山骤然就消失了，至于周斐说的最后期限，姜霁暂时也不去想了，真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她又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项目已经开始收尾了，这种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差错。组会变成了每天一次，秦礼安在实验室工作的时间也大大增加，所有人都在为了最后的时刻努力着。

有时候看着面前这些共同奋斗了一年的伙伴，姜霁也会忍不住猜测，谁会是周斐的内应，他又是被什么样的条件所诱惑。

把这件事坦白给实验室的伙伴，这个想法也曾在姜霁的脑海中出现过，可按照周斐的说法，项目组的所有进度都已经泄露，现在做出个新方案也不现实，再者说，周斐到底还是研发部的老大，是实验室的投资人，她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周斐的计划失败，那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实验室的项目能保住，公司的声誉也不会有任何损坏，她的利益也不会受到损害。

姜霁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她需要一个有能力牵制住周斐，还能确保项目顺利进行的人。

这个人...

沈长坤！

这个名字灵光一闪的出现在姜霁的脑海中，是了，他是公司的总裁，必然不愿意看到公司陷入声名狼藉的境地，他还是周斐的对手，对于击垮周斐这件事，没人会比他更有兴趣。

只要把这件事告诉沈长坤，让他来和周斐博弈不就可以了吗？

虽然姜霁没有十足的把握沈长坤会赢，但总比她以卵击石要强得多。

事不宜迟，当务之急是要联系沈长坤，并把这件事告诉他。

可是，姜霁突然就悲哀的发现，自己只是个入职不到两年的底层社畜，大老板哪是她说见就见的。更重要的是，如今实验室里都有周斐的人，作为本部的公司又会有几个完全干净的存在呢，这是个小概率问题，姜霁不敢去赌。

如果被周斐知道了她私自去找沈长坤，恐怕还没见到总裁的面就先被周斐截胡了，到时又怎么说得清呢。

真是越想越烦，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掉了也是里面淬着毒的，她现在可不就险些被周斐的毒饼害死。

不过想这些也不能耽误吃饭，到了饭点，姜霁利落拿着包走人，今天中午是姥爷的生日，他们订了酒店为老爷子庆生。

拢共也就五个人，但还是定了个包厢。

庄家的两个女儿个个都是读书的好料子，庄教授就不用说了，姜霁的大姨更厉害，在美国毕业后，做了大学教授，十几年前就拿到了绿卡，定居在美国，平日里很少回来，是以家里的大小事几乎都是庄芳芳在操心。

虽说已到了耄耋之年，但老爷子喜欢锻炼，看上去精神矍铄，十分有精气神，姥姥在他的影响下也养成了良好的习惯。

还没走进门，姜霁就听到姥爷爽朗的笑声。进去一看，竟是远在欧洲的大姨打来了越洋电话，视频里，中美混血的小表弟正像模像样的说着生疏的中文为姥爷祝寿。

怪不得姥爷这么高兴呢，这小混血可是个活宝，每次都能轻易把大家逗乐。

姜霁先给长辈问好，然后凑过去和视频里的亲人聊起天，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家里这位严苛的庄教授不同，另一位prof.zhuang深受西方思想的影响，崇尚自由开放，姜霁很喜欢和她聊天，没有面对长辈的拘谨，反而像是聊得投机的朋友，但顾虑母亲的感受，姜霁也不敢表现的和大姨太过亲近。

小混血看到这位漂亮的表姐笑容更加灿烂了，张着一口大白牙用别扭的发音喊道：“小急姐姐！”

话音刚落，姨妈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第四声！”

这孩子没皮没脸的，被老妈打了也不反抗，而是摸着炸毛的脑袋不好意思的重叫，这次的发音还蛮标准。

其实姜霁倒不在意这些，但作为一个成年人为数不多的乐趣就是逗小孩，所以她佯装威胁的说道：“下次再叫错就不带你去吃烤鸭了。”

小表弟听到烤鸭两眼放光，挺直腰板像个小鸭子一样跺脚敬礼：“yes,sir！”

这下彻底把满屋子的人逗笑了，就连一直冷着脸的庄芳芳也被小外甥的可爱逗笑。

两地有好几个小时的时差，为了给老爷子祝寿，大姨一家都在熬着大夜，小孩子的眼睛里已经有明显的困意了，哈欠连天的样子让几位大人都心疼不已。

一家之主的姥姥发话让孩子快去休息，电话那头的姨夫才抱着她回了卧室。

孩子是个调和剂，他一走，场面冷了不少，至少庄芳芳就不再伪装了，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姜霁心里微微叹气，但也没有立场去说什么。

两个庄教授是双生姐妹，姐姐庄芬芬小学的时候就展现了自己作为一个天才的潜能，之后更是一路跳级，保送，出国....找的老公也是和她不相上下的高阶精英，夫妻俩在欧洲年薪过千万，过上了人人艳羡的生活。

与之相比的庄芳芳就黯淡不少了，虽然上的也是名校，也有了世人眼里最稳定的好工作，但无论是在父母眼里还是亲戚嘴里，她一辈子都追赶不上自己的孪生姐姐。庄芳芳又很敏感，长久以来就养成了严苛孤傲的坏脾气，和父母关系一度僵持，几乎也并不怎么和姐姐庄芬芬联系。

这也是她一直对姜霁高要求的原因之一，自己失了脸面，就总想着从女儿身上找补。

打电话这会儿点的饭菜也陆续上桌了，姜霁拿出给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姥爷，中国人向来喜欢在数字上做文章，八十又代表着重要的寓意，所以这次的八十大寿全家上下都很重视，姜霁花高价买了块珍贵的茶饼。

饭吃到一半，姜霁偷偷溜出去结账，工作两年，没有房租交通和餐食这些开销，她已经攒下属于自己的小金库了，虽然不多，但请客吃饭还是绰绰有余的。

“天香苑结下账。”

说话时姜霁只顾着调自己的付款码，完全没有注意到总台边还站了另一个人，直到那人的声音响起，她才僵住了动作。

“姜霁...好巧..”

熟悉的声音，两年前几乎每天都在姜霁的耳边出现，只是随着时间的冲刷，再也没有往日的亲密，反而多了几分生疏。

僵住的手指微微缩了一下，姜霁挂上满分的微笑，抬起头，同他客气的打招呼：“嗨，钟斯奕，好久不见。”

目光朝着那人看去，银灰色的暗纹西装套在身上，明明是板正的西服，在他身上偏偏穿出几分随意，从前总是蓬松的头发现如今也抹上了发蜡，时间把他打磨成了西装革履的业界精英，但唯一不变的是眼睛里惯有的蓬勃和傲气，依然是惹人注目的存在。

这个名字曾经日日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是她大学生活极为重要的构成部分，想起曾经的甜蜜和如今的现状，姜霁忍不住唏嘘，到底已经物是人非了。

再次见到她，钟斯奕也有些措手不及，他在饭桌上被合作方的负责人灌了酒，刚从厕所狼狈的吐完出来，他不自觉的就后退了几步，怕自己身上的酒气熏到身边的人，他还记得，姜霁很讨厌烟酒的味道，他还记得，以前喝完酒之后姜霁对他的冷淡。

只是他忘了，那是两年前同他处于亲密关系的姜霁，而不是现在几乎已经形同陌路的姜霁，这样的姜霁，又怎么会在乎这些。

她只是挂着得体礼貌的微笑，说出的话也只是出于礼节的敷衍。

钟斯奕太懂了。

自嘲般扯了下嘴角，他挤出笑，尽量让自己从容，像是重逢的老友一般关心她的近况：“你毕业两年了吧，我听说你没有读研，现在是在上班吗？”

都是在这行混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姜霁点点头，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聊：“嗯，当时实习在博世创伟，毕业就留那儿了。”

任何人在面对前任的时候都想让对方觉得自己过得很好，像是急于证明自己，也是为了和姜霁开展更多的话题，钟斯奕听完之后立刻说道：“博世创伟吗，我们公司最近和沈总在谈合作，几天后有个饭局，到时候你也一起来？”

害怕姜霁不同意，他还补充解释了几句：“还有猴子他们几个，没外人。”

钟斯奕大学时就是风云人物，毕业之后野心勃勃的和几个同学开始创业，他年轻大胆有想法，是混的风生水起的科技新贵。

他口中的猴子是他的大学舍友，姜霁也是认识的。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一套心照不宣的规则，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打声招呼关照一下。若是放在往日，按照她和钟斯奕这尴尬的关系，姜霁肯定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但想到自己的计划，姜霁觉得这事有得说，不过是几秒钟的扭捏她就应了下来：“行，到时候你通知我。”

虽然手段有些不齿，但为了避免自己落入最糟糕的境地，姜霁没有选择的答应了。

听到她肯定的答复，钟斯奕的欣喜溢于言表：“好，我一定提前告诉你。”

看向姜霁的那双桃花眼也是情意绵绵，姜霁觉得有些起鸡皮疙瘩，但现在显然不是处理这些问题的时候，她刻意忽视了那眼中的情绪，有些心虚的摸摸鼻尖：“我爸妈还在等我，那...我先过去了...”

账已经结完了，她才不要留下继续和钟斯奕尬聊。

留在总台的钟斯奕看着她远去，眼睛里满满都是势在必得，这次他决心要把姜霁重新追回来。

至于离开的姜霁，自然从钟斯奕暧昧的眼神中窥见了几分异样。

不可否认，尽管最开始存了几分报复庄教授的心思，但在谈恋爱的那段时间，她确实喜欢着钟斯奕。他意气风发，性格张扬，外形俊朗，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在朋友中也很有领导力。作为男朋友，他擅长浪漫和制造惊喜，幽默的同时又不失体贴，和他谈恋爱是件趣事。

但在他毕业之后，他们彻底走上了两条不同的道路。

钟斯奕满心都扑在新生的公司身上，能够分给姜霁的时间少之又少，忙起来一天都不回消息，见面就更别提了，或许是公司的事情太忙太杂，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越来越没有耐心，甚至把工作中的事情迁怒到姜霁的身上，两人有好几次约会中途不欢而散。

次数多了姜霁就烦了，本就没多深厚的情意也就一点一点的被磨灭，直到消失殆尽的那一天，姜霁彻底爆发，提出了分手。

当时的钟斯奕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说了好。

两年的感情就这样走向了终点。

很难说是谁的错，究其根本，是他们相爱的时间不对。

姜霁喜欢往前看，从不吃回头草，两年的磨合证明了他们根本就是不合适，她自然也不会对钟斯奕存有别的心思，再者说，她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钟斯奕是耀眼的太阳，十八岁的姜霁会像大多数一样关注热烈的光，但二十四的姜霁已经不是会被外表吸引的小女孩了。

那光未免过于刺眼，她追求的是灵魂上的互鸣，想要的是一个对视就能明确对方的心意。

姜霁叹口气，但愿是她庸人自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