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皎一直以上帝视角来看这个世界的人们,她几乎知晓他们所有人最后的结局,所以对于他们受伤她从不担心,因为她知道他们最后都会没事,都有着美好的结局。
可当她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众人时,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有鼓励,有安慰,他们不是书中单薄的二次元人物,而是真情实感,有血有肉的人。
江皎顿觉愧疚……
“江姑娘,别发愣了,许府上的病人还等着你去照顾,”他们四人均戴着面衣,陆绎阳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赶紧起来。
具体的情况他们已经向李大夫询问一番了,他们正是来找江皎去许府当中流砥柱的。
江皎忽觉一股力量涌上心头,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既然她穿书而来已知剧情,那便存在意义,她一定要最大化地减少伤亡。
江皎撑地站起,她拂去裙摆沾上的灰尘,“走吧,”
许府内。
前庭后院均用竹竿支起黑色幕布,石地和走廊上都铺满干草,染病的人们躺在干草上,七横八竖的。
长廊里架着好几盏药炉,虽然陆绎阳他们不懂什么药理知识,但他们还是可以帮忙煎药和照顾病人的。
凭着几口中药,勉强吊住了患者们的性命,将将延缓了病情恶化的速度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努力了。
夜晚,百姓们都睡去了,五人围坐在石桌旁,忙了一天了才得空喝口凉茶。
“我已在寄往师父的信中写了宁城的情况,”陆绎阳放下手中的茶杯,“师父回信说将带长宁医女来,”
“没想到这里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希望我们能撑到那个时候,”袁媛托着下巴,眼皮已经在打架了。
“大家都辛苦了,今夜先由我来看着吧,”江皎站起身,挥挥手让大家先回去休息。
“我来吧,”萧昭忽然开口。
“是啊,江皎,你都累了这么多天了,你先去休息吧,”叶辰也应和着,“我与萧兄一同,你且放心,”
随即袁媛跨步上前,双手搂住江皎的肩,推着她朝厢房走去,“去吧去吧江大夫,”
江皎摇了摇头,嘴角挂着无奈的笑,只得进了房,她本想再翻一翻医书,但身心疲惫,她实在熬不住,一脑袋趴在桌上,终是睡着了。
城内的瘟疫越传越快,百姓们几乎足不出户,却不知为何,仍染上了那瘟疫。
许府的厢房也快放不下病人了,满地趴着的是呕吐的病人,找不到病的来源,外加上古代不发达的医疗器械,想要保住百姓们的性命实在是太艰难了。
更糟糕的是,那安府公子终是熬不过这坎,去世了。
安府主家派小厮上医馆闹事讨要说法。
小厮们也不讲理,二话不说便动起手来,本就不多的中药撒了一地,药炉子被打翻,药渣滚了一地,深褐色的药液顺着台阶一路流下。
李大夫被他们冠上了庸医的骂名,那帮小厮随即骂骂咧咧地走了,出门时还一脚踢翻了门口竖着的木牌。
小五颤颤巍巍地站起,狼狈地收拾着残局。
那些没有银两的人们则待在家中,卧倒在竹巷等死。
未患病的人们掩着面,躲着那些人,有人在府衙门口跳出来提议焚烧尸体,还有他们的旧衣物。
这事扰动了府衙,虽没有郡守下令,但他们受不住压力,只得开启了焚烧尸体的炉窖。
黑色的炊烟夹杂着尸体焚烧后的灰烬升起,与灰蒙蒙的天空融合在一起,天空如一张灰色大掌握着一个个逝去的生命。
那长宁医女也不知何时能来,陆绎阳只道还在路上,江皎白日照顾病人,夜里则翻阅医书,可终究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是夜。
“江姑娘,”门外传来一声咳嗽声,是萧昭的声音。
江皎折上页,起身拉开门,“怎么了?萧川,可是又有病人……”
“不是,”萧昭戴着面衣,他抬起手,拉开衣袖,露出的手臂上爬着红色的斑点。
江皎本以为又有熬不过的百姓去世了,没想到是萧昭,他也染上了瘟疫。
这又是书中没有剧情,这次,她真的没有把握了。
可是不应该啊,萧昭他们平日里都待在长廊煎药,离那患病之人也不近,她还整日嘱咐用艾草消毒,为何还是染上了?
“你还有什么别的不适嘛?”江皎迅速带上面衣,拉过他的手,按住他坐在木凳上,把起了脉。
萧昭摇摇头,“只是有点痒,”
江皎这几日已经摸清了这瘟疫的症状,初期是身上长满红斑,好似过敏症状,持续几日后红斑发痒难止,最后呕吐不止,胃酸反流,腐蚀食管,撑不住的人便过去了。
萧昭正是初期的症状。
“你可曾接触过那病人?”江皎的手指按在他手腕上,脉搏强烈,看来目前还行。
“未曾,”萧昭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按在自己的手腕上,女人指尖冰凉,摁在腕骨处,传来丝丝凉意,他眼眸闪过一抹光。
江皎松开手,跨出门去,端了一碗已经煎好的草药进来,“你先喝着这个,”
“这几日你就在房中休息吧,别走动,”江皎看着萧昭将药喝完。
江皎盯着萧昭手里的空碗陷入了沉思,已经如此注意也无法确保万无一失吗,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其余百姓也基本闭门不出却也避免不了染病,难道这不是传染性疾病吗,还是说有别的传播途径?
江皎太过专注,没发现萧昭翻开了自己手旁的医书,萧昭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江姑娘,这书似乎有些奇怪,”
“嗯?”江皎侧头望向他捏住的那一页书。
“你看,这页边缘的颜色发黄,但与前几页的颜色并不同,”萧昭的手指摩挲着纸面,翻过一页与前面对比。
那是一页空白,上面空无一字。
江皎低头趴在桌上仔细分辨着,萧昭说的不假,“难道是因为这页没写,所以比起前面的更新一点?”
“不,你再仔细看,纸面四周有白色的条带,像是原本被什么固定住后又撕下来了,”萧昭伸出食指指着页面四周。
江皎只顾着看有笔迹的页面了,却没注意到这些没写过的,难道这书还另藏玄机?
那发黄的纸四周颜色更浅一些,仔细看上面还有毛边,靠近烛光可以看得更清楚,像是被什么有黏性的东西粘上又撕下来形成的。
不会是要用火烤才能显现出来吧,江皎脑子里突然蹦出电视剧里的一些古早情节。
“我曾自书中看过,取一纸沾湿,再取另一纸覆于其上,用炭于上写字,下面的纸晾干后便无书写痕迹,但若用水沾湿便可显现出字,”萧昭拎起茶壶,倒了杯茶。
“那咱试试,”江皎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她将手伸进茶杯,指尖沾了点水,滴落在医书上。
水滴浸湿了纸张,纸面上逐渐显现出黑色的字体。
真的有,江皎端起茶杯缓缓倾倒茶水在纸上,水流在纸张上蔓延,渐渐地,整张纸都显示出墨色的字。
江皎端起医书,仔细看着一个个繁体字,只见那上面写着,“身起红斑,久矣则痒,后呕不止,溃疡而死,”
这不就是此瘟疫的症状吗?江皎又迅速翻页用茶水浸湿看了后面好几页。
书上写了发病症状,还有,还有治病方法!
江皎激动地站起,身后的木凳“刺啦”一声滑开,她猛地拍了拍萧昭的肩,“这书真的另有玄机,有救了,有救了,你且等着我,”
萧昭看着她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转眼她便捧着书跑出门去百草房了,迅速叫起那还在睡梦中的抓药人按那方子抓药。
一个时辰后,江皎领着医馆众人将煎好的药分给每位病人,热腾腾的药液冒着白雾,被一一递到人们的手中。
“萧川,来,”江皎用药勺舀起草药汁,双手捧着递给他,“你吹吹,”
萧昭接过,指尖触碰到她的手背,她的手依旧冰冰凉凉的,但转眼江皎已经消失在他眼帘,去照顾其他抱恙之人了。
按此方子,连用几日后,逐渐见效了,轻症的病人身上红斑已退,重症也不再呕吐瘙痒了。
李大夫甚至与江皎商议着可以让百姓们归家,只需每日按时辰来取草药回去煎煮即可。
“大家回去后按时来取药即可,切记减少与街坊邻居的接触,”李大夫将捆好的草药包逐个递给百姓们。
百姓们纷纷道谢,来取药时甚至带了些家中的瓜果和腊肉作为额外的酬劳。
忙活了几天的江皎总算是安下心来休息了,这吴大夫给的医书还挺有用的,可算是帮了他们大忙,待到存够了银两,便回雪山还钱去,还要多给他们带些东西感谢他们。
可为何救人的法子要这般隐藏起来,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江皎百思不得其解……
在宁城已经待了将近一月了,三月底时桃花开时,袁老捕快才带着长宁医女到来,不过此时大部分病患早已痊愈了。
陆绎阳他们到宁城城门口去接袁震江了,萧昭本就想向那袁捕快问些事,也到城门口了,江皎医馆无假,自然没法去了,只得在百草坊干活了。
城门口。
陆绎阳一行人等了许久,才见那远处有男人驾马而来,干练的装扮,鬓角发白,但精气神十足,腰板直起,身后还有一女子,身穿白衣,想必就是长宁医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