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落，凤凰歌 第106章 寿宴

程宿咬牙看着二人，终是不情不愿地跪下：“属下冲撞小姐，实属大过，愿自领刑罚，还望小姐恕罪。”

寂静的书房中唯有秦烬阳敲击桌面的声音，一声一声扣在程宿胸膛，将他的呼吸压得愈发粗重。

半晌，秦烬阳才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朝身旁的女子笑道：“他可望着你恕罪呢。”

萧慕棉煞有其事地轻咳两声，唤来皓元：“程叔叔既自愿领罚，你便带着他去吧。”

皓元上前一步，想要挟住程宿的手臂，被他用力甩开，临走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椅子上的女子。

见程宿走远，萧慕棉柔声说道：“其实没关系的，我并未摔着。你与他已是刀出鞘、箭满弦，倒不必为我再添争端。”

对付程宿这种毒蛇，定要一击而中，若让他拼命挣扎，被毒牙剐蹭到，可就得不偿失，萧慕棉并不想此时就让程宿感觉到被逼上绝路。

秦烬阳淡淡回道：“你是万湖山庄的主人，他在大门前将你击飞，置你的尊严于何处？若轻轻揭过，传出去，你的威严何在？”

萧慕棉眸光一怔，原来如此，秦烬阳能占着名正言顺的理坐镇万湖山庄，源于他是万湖山庄的姑爷，可若是小姐都任人欺辱，那这个名正言顺的理就岌岌可危。

萧慕棉轻声谢过，转身离去。她并未直接回点雨阁，而是绕了圈去了趟后厨。

现下正是下人们用晚膳的时分，后厨的墩子帮厨们都聚在房中用膳，萧慕棉并未惊动他们，径直进了厨房。

厨房中留有一人看守，那看守之人见到萧慕棉，眼中闪着喜悦的明光，立刻站起身迎上去：“小姐，您怎么来了？可是想吃什么？我去叫胡师傅。”

萧慕棉拉住朝外跑的男孩，温声问道：“你爷爷身体如何？妹妹如何？”

“托小姐鸿福，爷爷来了万湖山庄后日日吃得好睡得香，身体硬朗着呢。妹妹也白白胖胖的，浣衣房的云姨她们时常帮忙照看。小姐送来的枣泥糕，妹妹可喜欢了，我代妹妹谢过小姐。”

萧慕棉微微颔首，当年出逃时，多亏有计云引路才得以逃出生天，如今自己回来了，见他们祖孙三人平安无事才可安心。

日升月落，转眼间就到了许老爷的寿辰。

许桃桃一早便来到万湖山庄：“我家现下乌泱泱的全是人，二伯三伯家的人都来了，还有嫡母的兄弟姐妹们，乱哄哄的。”

许是意识到身旁的人并非与自己自幼携伴长大之人，许桃桃突然止住话头，有些尴尬说道：“你定是对这些家长里短不感兴趣，还是赶紧收拾吧，那位公子传信说巳时初就到。”

许桃桃的二伯和三伯常年在外跑生意、送货，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几次，若非许老爷大寿，很难将一家人聚齐。

孙二娘一事后，程宿疑心愈重，扬州城内风声渐紧，想要与寒凌见面并不容易。所幸许桃桃家今日开门迎客，人员往来繁杂，寒凌混入其中并不引人注意。

三人溜进许府，想要避开往来寒暄的亲朋，不料刚至回廊下，就被人叫住。

“桃桃！”

许桃桃无奈地深吸一口气，在转身的刹那脸上绽放出灿烂的假笑：“三伯好。”

许桃桃的三伯名唤许永逸，约莫四十出头，身着一袭深灰色锦袍，身材挺拔，轮廓分明，许是因着常年在外跑动，皮肤带着古铜色，乍一看，倒有几分英气。

他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两眼放光地盯着许桃桃身侧的女子，这目光带着几分轻薄与贪婪：

“萧姑娘，好久不见！桃桃你怎能如此不懂事，也不提前告诉三伯萧姑娘会来，早知姑娘要来，我有一串东海的夜明珠，正配姑娘的花容月貌。”

听闻此言，萌春眼中杀意瞬起，手紧紧握在剑柄上，准备随时将这登徒子砍碎。

许桃桃上前半步，将身侧女子护在身后，皮笑肉不笑：“三伯这是胡说什么呢？万湖山庄什么没有，还缺得了夜明珠？棉棉今日来许家，她夫君特意嘱咐过要好生照看着。

对了，三伯许久未归家，还不知道棉棉的夫君是谁吧，是如今的武林盟主，天下第一高手，他手腕一动，就能在瞬息之间将人眼睛挖下来呢。”

许永逸有些尴尬地收回目光，压低声音斥责道：“什么挖不挖眼睛的，今日你父亲大寿，怎能说这等血腥之言。”

许桃桃翻了个白眼，草草福了个身：“侄女还有事，先退下了，三伯请自便。”

言罢，她拉着萧慕棉和萌春小跑着往静宜轩而去。

“老色批，迟早被人将眼睛挖了。”回到静宜轩，许桃桃还不解气，低声咒骂着，“我那三伯，四处风流，家中小妾歌女乌泱泱一片，比我爹还夸张。”

萧慕棉深表赞同地点点头，论好色，她还没见过比许永逸更好色的人，那双眼睛时时都闪着精光，肆意打量着身边的女子。

但凡有年轻貌美的姑娘路过，他便两眼放光，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眼神中流露出的那股子色眯眯的劲儿，就像饿狼盯着猎物一般。

萧慕棉见他的次数不多，但每每见到那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就感觉到恶心想吐。可惜这等下流好色之人，上天还偏偏给了他一副看得过眼的皮囊，不知有多少姑娘上当受害。

萌春也颇为不悦，嘟囔着：“真想一剑将他眼睛挖了。”

二人聚在一起低声咒骂着，突然，萧慕棉抬手，示意二人安静，隐隐有脚步声朝静宜轩靠近。苏芷和萌春出门查看，正巧在院门遇上易了容，拌作商人夫妻的寒凌和绯月。

寒凌将在泾安发生的事细细道来，提到昏迷前见到自火中走出的人影时，他有些犹豫：“或许并没有这样一个人，只是我那时神智不清的幻觉罢了。”

萧慕棉却是心尖一跳……玄色衣衫，再联想到书房中似真似假的人影，程宿归来时的怀疑和暴怒，难道真的是秦烬阳？

她立刻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秦烬阳的行为和目的不可控，多思无益，要紧的是下好自己的棋。

未能如愿带回孙二娘，寒凌一直十分懊恼，萧慕棉宽慰道：“程宿武功高强，心思歹毒，遇上他实属意料之外。不过是丢了个孙二娘，无伤大雅，只要是他做过的事，纸是包不住火的。”

萧慕棉眸色如寒潭深水，程宿前些年在万湖山庄展露出的武功平平无奇，不料如今竟连寒凌都有所不敌，也不知他是一直藏拙亦或是得了什么机遇突飞猛进。

正思忖间，院外传来脚步声，随即许夫人身边的婆子推门进来，语气不善：“大小姐，这都快开席了，你们还躲在这儿做什么？萧小姐也是，好歹是高门望族的女子，怎能如此不懂礼数。”

话音刚落，“啪”地一声脆响，那婆子捂着刺痛的脸颊，不敢置信瞪着萧慕棉。

萧慕棉懒懒地活动了下手腕：“你既知道我是高门望族的女子，便也知道你家夫人与我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这巴掌是替你家夫人教训的，日后可别这般不知礼教，给你家夫人丢脸。”

萧慕棉和许桃桃来到前厅时，余光瞄见先一步离开的寒凌和绯月正要趁着人来人往溜出许府。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萧慕棉提着裙摆追了上去：“公子与夫人远道而来，不如在扬州添置些胭脂水粉再离开吧。映山堂申时末会上一批上好的凝脂，二位定要去看看。”

寒凌与绯月有些不明所以，依旧客客气气地道了谢。

酒过三巡，席间人头攒动，交杯换盏。萧慕棉最是不喜这样的场合，朝许桃桃递了个眼神，就准备开溜，不料被人拦了下来。

许桃桃的妹妹许明月端着酒杯过来：“听闻萧姐姐病愈，妹妹心中欢喜得紧，与萧姐姐许久不见，借着今日良时，妹妹敬姐姐一杯。”

萧慕棉还未回答，坐在旁边的妇人语气夸张说道：“哎哟，我们月丫头知书达理，日后也不知会让哪家公子享了福去。”

萧慕棉目光落在这人脸上，她依稀记得此人是许夫人的表姐，许明月唤她一声表姨。

闻言，许夫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语气颇为刻薄：“月儿今年年初及笄，本该准备议亲，可谁不知道她上面有个名声差得嫁不出去的姐姐。一想到此事就来气，某些人自己丢人现眼不说，还连累妹妹，若是我的话，早就羞愧得投湖去了。”

在座大多是许夫人家的姐妹亲眷，话头一起，便纷纷指责起许桃桃。

许桃桃气急，脸涨得通红，反驳道：“我不嫁人是因我不愿嫁，何来名声差嫁不出去一说。我早说过妹妹要议亲尽管议，不必等我。”

“你若不愿嫁人就出家做尼姑去，还赖在家中做什么？”

“就是，你既不嫁，你亡母留给你的嫁妆也无用，不如添给月儿，就算略微补偿这些年嫡母尽心照顾你。”

争吵声愈演愈烈，许永逸闻声过来，按住许夫人：“嫂嫂莫要担心，桃桃，不如三伯为你说一门亲事。跟我一起走商队的于然，他夫人三月时去世，你嫁过去做填房正好。”

那于然听见许永逸唤自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肚子上的肉随着他的脚步上下晃动。

他色眯眯地盯着许桃桃：“许兄，你这侄女甚好，甚好呀。”说话间，伸手朝许桃桃身上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