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岁起得倒是比往常晚了一些。
她起时太瑕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张纸条。
赫岁拿起桌上的纸条,字迹还有些未干,应该是刚走不久。
纸条上也没说什么,仅仅表示有些公务需要处理,让赫岁不要担心,她会跟上殿下及笄礼的。
赫岁瞧着有些稀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留便条。原来是这种感觉。
赫岁新奇的将那张纸条拿在手里,仿佛它是什么玩具一般,拆解了一遍又一遍。
良久,年轻的储君殿下意识到这样的自己有些幼稚,才将手中的纸条放下,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将纸条放入匣中。
万一哪天想回忆了也有实物可触碰。
抱着这样的心态,赫岁很快便安置好了纸条的归宿。
……
赫岁听见了轻缓的脚步声正朝内室方向走来,猜测来者可能是侍女长太鸾,便看向那处,果不其然,门口出现了太鸾的身影。
今日的太鸾穿衣打扮与以往有些不同,似乎是为了表明自身的态度,侍女长大人今日以身作则,穿得庄重又考究。
事实上,为了表达对殿下及笄礼的重视,青宫众人一改平日低调内敛的衣着,穿得都极为正式。
侍女长太鸾原本还有些心事重重,待看见她的殿下,不定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只因赫岁长久地注视着她,便什么都不作她想了。
太鸾很清楚的一点就是:她现在要为殿下绾发。因为涉及到及笄礼,她只需略微梳理稍加修饰。
望着镜中的殿下,太鸾微微垂下眼,隐藏着心中的百感交集。
她的殿下,过了今日便正式成年了。
太鸾心里本就存了些惧意,对比她更早陪在殿下身旁人的惧意。准确的说,是对那些人回来同她争夺殿下目光的惧意。她怕自己争不过,毕竟殿下重情义。
当太岳回归后,那些隐藏的惧意同妒意爆发过一次,但因为太岳毕竟是男性,太鸾心中还算有些成算。
与殿下相同的性别,这在太鸾看来是极大的优势。因为这样注定会更容易接触到殿下,而不需要避讳。
但今天,猝不及防与太瑕四目相对,太鸾是真的慌了一瞬。
如往常一样,太鸾按时去寻殿下。她对接下来的流程已经很是得心应手了。比如向殿下请安,准备为殿下更衣梳妆,之后再传唤早膳……
殿下赋予她进入内室的特权,她自是要尽到责任。侍女长大人如此想着,她知道殿下是为了时刻把控流程,以防遨游天际的时间太长耽误了事务。
但侍女长大人依旧会暗自心喜,因为殿下信任着她。
太鸾心中想着大概的流程,步履轻快地朝内室走去。太鸾轻轻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应答,便想着殿下可能还在睡梦中,今日又不算太着急,不如让殿下好好休息休息。
轻柔的开门声唤回了侍女长太鸾的心神,她满心欢喜地抬头望去,嘴角的笑意却凝固在脸上,开门的不是殿下。
开门的是一个陌生至极的女子。
太瑕悄悄关紧门扉,将还在愣神的侍女长拉到一旁。她当然会跟太鸾解释,但不能扰了殿下清梦。
至于如何一眼认出这位穿着考究的女子便是太鸾?太瑕默默思忖着如何跟这位介绍自己。
昨天殿下所说的太氏新人她又不是没听到,自然知道眼前这位便是那位叫鸾的侍女长。
太瑕睡眠很浅,生物钟也早。她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裳,本打算留信便走,但看着殿下恬静的睡颜,心中又是一片柔软。
正当太瑕不舍得离开时,轻微的敲门声浅浅传来,既不算多,也不响亮。
但很好地聚合了太瑕的心绪,于是太瑕不再犹豫,匆匆留下纸条,便走向门外。
结果便是太瑕与太鸾面面相觑,不知说些什么好。
太鸾见了太瑕拿出的令牌,便不做挣扎地与太瑕出了内殿。
那令牌她见过。
是殿下亲自设计的。
“太鸾?”殿下在叫她?太鸾眨眨眼,殿下温热的手放在了她的额头,叫有些魂不守舍的太鸾彻底清醒过来。
赫岁拦下要向她请罪的侍女长大人,笑着道:“难得我们的侍女长大人也会走神,不会是被我传染的吧?那也是我首担其责才对。”
太鸾怔愣,她不知如何回复殿下的话。以往总是认同,可明明是她的错,殿下却往自己身上揽……
太鸾第一次生出辩驳的心,却是对着她的殿下。
殿下不该对她如此好的,太鸾想。
“好了,太鸾大人,帮我唤一下太岳,今日有些安排给他。”赫岁驱散着太鸾的无措,给她找了份差事。
三月的清晨,太阳初升,光线明亮而不灼人。
在见到年轻储君的身影后,宫人悄然布菜,待赫岁来到桌前,丰盛的早膳俨然准备妥当,还冒着徐徐的热气。
赫岁很喜欢透过窗棂望向窗外,依旧是脆生生的绿意,不过因今日特殊,多了些红火之意。
大胥向来有红色喜庆的说法,每逢一些节日庆典,总是少不了红色妆点。
青宫井井有条地运转着,随侍守卫无不庄重以待。
赫岁很是喜欢,属下良好的精神面貌让她看了也心情愉悦起来。
毕竟是赫岁八年来的心血,自是皆按储君的喜好来。
太鸾去时有些久,赫岁百无聊赖地等着,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给太鸾安排了一件不太好办的差事。
她记得太岳行迹固定,应该不算难找才是。
赫岁处理着来自全国各地影卫暗卫的信件,说是处理,其实大部分都是他们的祝语,其间夹杂着一丝幽怨一丝想念。
赫岁有些失笑,她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属下想要回京的心如此迫切,都在权力沙场上浸染这么些年了,怎么还是一副着急回来的模样。
就这么想要回来吗?问他们受苦了说没有,猜他们受委屈了结果却发现自家下属在外威名赫赫,能止小儿夜啼的那种。
赫岁被勾起了兴味,以为下属们终于学会背着她养自己的私欲了。
结果那什么人神共愤的大事依旧是七八年前的旧故事。
哦,她指派的。
倒也不至于吧,算起来都过去八年了,那余威就那么难消吗?
赫岁欲言又止,赫岁止又欲言。
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引蛇出洞啊?
要不演一出霸王遭天谴,心死如灰隐世而居?
或者索性不当皇帝了,跟太宗那样,将自己彻底隐于幕后?
总之,年轻的储君殿下是非常敢想的,她头脑里的剧本叠了一摞又一摞,人也养了千奇百怪的一堆,只等着见机行事。
赶尽杀绝,她是认真的。
“咦?褚膺?”赫岁不久前才看过这个名字,当时是在太歧的来信里。
太歧作为东山郡太守,不仅汇报了东山郡的情况,也连带着汇报了褚膺的近况。
作为东山郡右郡丞,东山郡的发展倒也能和他挂钩。
赫岁记得太歧说他安分守己屡获奇功,当背后谋士当得很称职来着……
……
何必呢?
放着好好的官不当……
赫岁不懂褚膺,对于褚膺回上京这一讯息也不理解。
赫岁其实也不太挂在心上。
太膺是她的,但褚膺不是。
所以褚膺是去是留都跟她没有关系。
之所以给褚膺安排在东山郡,也只是因为东山郡是褚膺的故乡。
他清醒后自可以选择在职或辞官,这些褚膺再清楚不过。
只是太歧好像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又或许是褚膺的暗示,总之,偶尔便会有褚膺的消息递上来。
赫岁对太膺和褚膺分得太清,以至于褚膺二字并不能激起她的什么波澜,如同一位陌生存在。
她又看了看女性上桌后的成果。于是又见褚膺的名字——来自东山郡的方芷。
‘看来褚膺的消失把他们二人吓坏了。’赫岁看了看二位的特急件,于是在信件里好好安抚了一番。
至于褚膺。
赫岁竟有些期待,两封不同渠道的特急件,排场倒是不小。
太鸾与太岳姗姗来迟。
赫岁先一步给两人布置任务,堵住了二位想要请罪的嘴。
太鸾接到任务先行告退,独留赫岁与太岳开展密谈。
她从前怕自己会跟不上殿下,如今她只想好好听从殿下的安排,再不想其他。
待太鸾走后,赫岁先是询问了昨晚任务的进展,听到太岳说上京附近的鹰犬会在今日赶回便放下心来。干活的团队有了,赫岁心头大患算是没了。
好耶,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懒了。
太岳见缝插针地跪下请罪:“属下来迟,请殿下责罚。”
‘石头滕臣就这点不好,认罪认罚那叫一个快。’赫岁有些好笑道:“连原因都不解释一下,就直愣愣地挨罚?”
太岳本不想说关于褚膺的事,但他更不愿隐瞒殿下。
当赫岁知道太岳是为了加强守卫,特意去找了玄枭卫,然而根本原因还是褚膺的时候。
赫岁现在是真的期待了。
然而她还是不懂,为什么一个两个三个都谈褚膺色变。
在他们眼里,褚膺与她的纠葛就那么深吗?
无情赫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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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副本:储君的及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