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集合 第6章 第 6 章

周府早已被周寅走了个遍，姚家亦然。

周释时常觉得自己在府上做任何事时都会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但他却无法发现眼睛的主人。最终这种被窥探的感觉最终被他归结为他自己的心虚，他的确有见不得光的癖好，会心虚是人之常情。

而他最近心情很好，与升官发财没什么干系。

他遇到了高人，并成功将高人请到府上，待侍奉好高人，高人从他手上漏出个一星半点的本事给他，这一星半点的本事不说别的，足以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若漏出的是他一直盼望的那样本事，那他简直要给高人烧香塑像了。

他若真能学到那样本事，那他不为人知的癖好就能得到充分满足了。

是以周释将高人当作亲爹一样侍奉，比对亲爹还要尽心。可惜高人听不懂大雍话，但没关系，他可以学藏话。

高人被周释奉若上宾，供奉在宽敞的院落之中，一日三餐皆是受专人调配，尽力使食物合他口味。他到底不是大雍人，口味与大雍人并不尽然相同。

吃穿住用以外，周释还寻了郎中来为他诊病。

高人这样的人会流落他乡自然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譬如他身患重病，命不久矣。

周释自然是真心救他，因为他还没学到高人身上的本事。药钱自然是都包了，并且他还十分舍得下血本，用的都是好药。

高人是个独眼和尚，但模样与大雍和尚很不相同。他并没有受戒，因为流浪已久他头上短寸的毛茬长长不少，如今短里短气地盖在头上，看上去怪不伦不类的。又因为风吹日晒，他凡是露在外的皮肤则是统一的棕褐色，遍布干裂的细纹，一片片的简直像是舆图。

他的长相也与大雍人迥异，五官轮廓都要更加锋利，体毛更多，个头也要更高。但与乌斯藏国那种完全大相径庭长相完全大相径庭的是他起码还是黑发黑眼，只不过有一只眼完全瞎了，再加上他看上去岁数不小了，便有些落拓潦倒的可怜。

周释需要点卯，并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在高人身边，不然他能时时陪着，以显示自己的诚心。

高人平常倒是很平易近人，没有什么高人风范，除了吃就是睡。若不是周释曾亲眼见他生嚼鬼骨，只怕也要以为他只是个其貌不扬的老乞丐罢了。

老和尚吃了烤羊腿，青天白日地就要一卷铺盖接着呼呼大睡。

院子里服侍他的下人并不知道他的“神通”，只觉得他邋里邋遢，嫌弃他极了，每次伺候过他都要飞快地从他房中逃离。

“您要喝水吗？”老和尚酒足饭饱抱着棉被昏昏欲睡，忽然听到这么一句，下意识伸出手摆摆，表示拒绝。

他刚挥了挥手，便意识到不对来，胳膊僵在空中，怎么也挥不动了。

他听到倒茶的潺潺声，悄悄地将手缩了回去，一直拄起来实在很累。但他却没有勇气回头，他一直没什么勇气，是个懦夫。

“不喝吗？父亲悉心为您找来的方山露芽，虽然是好几年的陈茶。”周寅的声音活泼可爱，俨然就是年龄相当的小女孩该有的表现。

噔。

茶杯被放在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您听得懂大雍话，为何要戏弄我父亲呢？”语气轻松地将老和尚的秘密揭穿。

老和尚一直背向周寅，看样子要装聋作哑到底。他如今反正是府上的高人，哪怕这顽皮的小女郎趁他不备将他试了出来，他只要死装不懂，她能如何？

果然他这样背后便没了动静。

小孩子总是这样，兴趣来得快去的也快，哪怕是聪明的小孩子也不例外。

老和尚身体差劲，昏昏欲睡，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好图谋的，也不怕这小孩儿做什么。

正当他要再度睡着时，听到一句藏话：“您好。”

他立刻睡意全无，立刻坐起来转身看去，一眼便看得愣住。

周寅被老和尚盯着，毫无不适，任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向自己。

她的藏话只会这一句，多了不会，她也并不知道自己这句说得到底标准与否，但开口时十分自信，但看老和尚的反应她说得应当不至于十分离谱。

而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想了解藏国文化，尽管听闻了生嚼鬼骨之事她觉得眼前的人应当是个骗子。但她又不像她愚蠢的父亲，希望学到什么仙术。她只需要他脑海中的记忆。

她对藏国文化的了解都来自于谢沁为她买的“闲书”中的只言片语，包括那句问好。

她先试探他听不听得懂大雍话，而老和尚的确在毫不设防的时候被她试了出来。

接着她的计划便是谎称父母不睦，她母亲为她请了藏语夫子来威胁他为自己做事。在寻常人眼里小孩子都不撒谎的。

不过她还未来得及谎称母亲为她找了夫子的事对方就已经看上去不正常。

周寅倒不怕他，她做任何事前都已经将所有结果都考虑过，她完全可以操纵事情的走向，哪怕他突然暴起伤人。

老和尚没有暴起伤人，而是撑着床疯狂地哈哈大笑起来。这虽然不在她的预料之中，但还在她掌握之下。

周寅冷静地审视着他的哈哈大笑，顺势观察藏人的牙齿，舌头，以及笑时的特点。

大笑并没有引来院子里侍奉的下人们任何关注，老和尚向来神经兮兮，偶尔大哭偶尔大笑，他们也听不懂他说的话，所以干脆不理不睬，只在周释来时提上一嘴。

周寅进行观察的时候目光如冷血的刀，将很懂得趋利避害的老和尚看得渐渐不笑了，老老实实将嘴闭上。

见他不笑了，她便用目光描绘他的颅骨、眼眶、颧骨、颌骨等等。她并没有在他面前过于遮掩自己，因为她看出了他眼中的渴望。

他有求于她。

老和尚感受得到面前的女孩目光不同寻常，趋利避害的本能已经在提示他她是危险的，他该躲开她，他就是靠着这本能才能一路从藏国流浪到大雍。

但他已经又老又病，快要死了。

进入周家受人供奉本就是危险的事，他怂了一辈子只做了这么一件冒险的事，因为在临死之前，他想要勇敢一次。

而眼前的少女难道是上天对他勇敢的奖赏吗？

“你的眼睛……很漂亮。”老和尚渴望地开口，尽量使自己散发出善意来，他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尤其是加上他怪异的大雍腔。

周寅望着他不言不语，等他下文。

而老和尚的确是个很好掌控的人，她闭嘴就可以获得主动权，看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老和尚看她的目光近乎虔诚，更像是隔着她在看一样东西，也不是看什么人。他很快交出底牌：“你拜我为师，我将独门绝技教给你。”

周寅垂了一下眼睛问：“干嚼鬼骨吗？”她的语气十分平静，比起询问更像是在陈述某件事。

老和尚的干嚼鬼骨当然是骗局，糊弄周释用的，此时被周寅点出来，尤其是她看上去怎么都像是知道那是骗局的样子让老和尚尴尬不已。

“自然不是，那是我骗你父亲的。”老和尚也坦诚。

周寅毫无求知欲地看着他，让老和尚不禁想要在她脸上看出惊讶之色。于是他压低声音道：“你父亲可不是个好人，他一直想从我这里学一样东西才如此厚待我，我打算将此法传授于你，你可要学？”

他关子卖得足够，奈何周寅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看他更像是在看骗子而不是什么绝世高人。

于是他只能揭开谜底试图吸引她：“我会夺魂之术。”

周寅看他更像是在看骗子了。

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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