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集 第8章 第 8 章

万泽在化妆间带妆等了半天，一个化妆师都没有过来。

小杰先忍不住炸了：“哥，我去找个化妆师过来，你的脸带妆太久要是过敏就麻烦了。”

除了带妆太久不好，演员的休息时间是很宝贵的，拖得太久回去太晚，第二天状态也会受到影响。

万泽打了个哈欠，他今天连着一场长镜头拍了十几个小时，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

小杰刚打开门，剧组的三个化妆师有说有笑地并肩走在一起，正准备结伴出门聚餐。

小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喂，你们上哪去啊？我们泽哥妆还没卸呢！工作做完了吗就急着下班？”

欢笑声霎时止住，几个化妆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先吭声。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万泽听到门外的动静，刚想出来打个马虎眼。一道悦耳婉转的男声突然响起：“不好意思万老师，我这不是想着明天杀青了，今晚请剧组的老师们一起吃个饭，谢谢他们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半路杀出来的男生是剧组的男二号，叫庄亦非。

万泽皱皱眉，和庄亦非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

其实论起流量，庄亦非比万泽可火得多，微博粉丝量是万泽的一倍，名副其实的当红炸子鸡。

庄亦非是童星出道，出道8年今年才20岁，前途不可限量，前两年还取得了最受欢迎的男演员奖。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主动跑来给万泽作配。所以剧组这段时间传了不少流言，说是万泽截胡了庄亦非的男一号。

一传十十传百，居然真的有不少人信了。

庄亦非说是男二号，戏份其实不多，架子却摆得很足。剧本围读的时候不来，忙着赶通告。

进组第一天，大张旗鼓地弄来一个应援车，请全剧组的工作人员喝咖啡。每天更是水果奶茶不断，比男一号还像男一号。

男二号都做到这份上了，万泽也得跟着请，不争馒头争口气。结果就是进组一个月片酬还没打过来先大赔一笔。

万泽也不敢和陆铭说，一是怕陆铭觉得这很幼稚，二是万泽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没什么好说的。

一来二去地，两个人较起劲来。庄亦非总有意无意地给万泽使绊子，比如拍对手戏的时候故意NG，但又每每装得我见犹怜，让人挑不出毛病。

门外，庄亦非充满歉意地朝着几位化妆师鞠了一躬，双手合十：“不好意思各位老师，我本来是想谢谢你们的，没成想却添麻烦了。”

“要不然你们先给万老师卸妆吧，没关系，我回房间等你们。”

样子做得真心实意。

三位化妆师脸黑如碳，站在原地神情僵硬。

小杰快气疯了，差点就指着庄亦非的鼻子，“你什么意思？本来就是你们的错！”

“小杰。”万泽打断他，朝化妆师颔首道：“既然各位老师有聚会，那不麻烦老师们了。”

“我助理脾气有点暴，大家别和他一般见识。”

“泽哥！”小杰脸都憋成猪肝色，张了张嘴还是没再说什么，委屈地眼眶红了一圈。

几个人鱼贯而出，庄亦非走在最后头，突然停住，转身朝着万泽走过来，挑了挑眉：“万老师要不要一起？明天我走之后，可能以后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话说起来，还没和万老师好好请教。”

万泽没搭理他，他一米八多的个子，冷眼看人的时候自带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

有一种不符合人设却又特别打眼地酷。

庄亦非倏地凑近，在万泽耳边不知道低声嘀咕了句什么，而后退开，满面春风地笑着走了。

万泽回到化妆间，小杰跟在他身后，抬手反锁了门。

“小杰，对不起啊，刚刚让你受委屈了。”万泽撤去了在外人前那层冷漠的伪装，低眉耸眼地叹了口气。

小杰情绪消散得也差不多了，就是一时上头，事后反应过来还觉得挺不好意思，挠挠头说：“泽哥，我才要说对不起，刚刚我就是情绪上来了，没控制住，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事。”万泽往自己脸上抹卸妆膏，轻轻打圈，“小杰，你明天再去帮我招个化妆师吧。”

想了想又补充道：“薪水我自己发，别和公司说了。”

“成，我现在就去网站发招聘信息！”小杰三两下弄完，又想起来刚刚庄亦非那副嘴脸，打了个寒颤，“哥，刚刚那绿茶男和你说啥了。”

“也没什么，就说我抢走了他的男一号。”万泽乱七八糟地卸完妆，用清水洗了把脸。

“他放屁！”小杰火冒三丈，“哥你演得特别好，有好几场戏我都看哭了，进步真的特别大！”

“他天天给自己贴金呢，成天臭显摆就算了，他要真那么有能耐早就当上男主角了，干嘛使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

“行了。这些话你和我说说就算了，千万别出去乱说。”万泽换好衣服，抬手敲了小杰一个脑瓜蹦，“走了。”

“也是，反正这尊大佛明天就要走了，咱们再忍他一回。”

其实万泽心里比谁都清楚，这部剧给他男一号完全是看在天铭的面子上。庄亦非如果硬要说他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角色，倒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

夜里，万泽躺在床上，闭了闭眼，压下纷乱的思绪，努力酝酿睡意。

白天给陆铭发的两条信息同样石沉大海，不知道陆铭是没看见还是不想回了。

手机的屏幕上发着微弱的亮光，万泽看着和陆铭的对话框，在这一瞬间特别想念他。

想抱他，想听他说话，什么话都可以。

就算再骂自己两句都行。

万泽放下手机，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弯了，而且已经弯得无可救药了。

.

第二天拍摄庄亦非的杀青戏，也是和万泽的对手戏。

两人先是打斗一番，最后齐齐落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庄亦非状态不好，每每拍到万泽落水之后，他就多多少少出现一点状况，只能反复NG重拍。

一个上午过去了，万泽已经跳了十几次水，反观庄亦非，身上干巴巴的一点没湿。

又一次失误后，庄亦非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万老师，NG太多次了我有点紧张。你没事吧？”

导演气得差点把飞页摔了，但还是忌惮庄亦非背后的资本，打着商量提议要不用替身？

庄亦非鼻子通红，楚楚可怜地说：“导演，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拍好的。”

导演没办法，宣布中场休息十分钟。

小杰用浴巾捂住万泽，气得差点没控制住音量：“他就是故意的！”

“哥，要不咱们和导演申请下用替身拍吧。反正就是一个背影，咱们都拍了十几遍了，导演肯定不会拒绝的。”

万泽冻得发抖，灌完一杯姜汤才好受一点，“算了，都NG十几次了，也不差这一回。下一次他就不敢耍小动作了。”

小杰心疼地看着他，“那我再给你烧壶姜汤，拍完你好好睡一觉，千万别感冒了。”

万泽点点头，呼出一口气，“小杰，我手机……”

“没响呢！今天一天都没响，哥，你放心，要是有人给你发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拿给你。”

万泽呐呐：“哦。”

导演很快派人来叫，早拍完早解脱，万泽脱下浴巾，镜头刚架好，万泽和庄亦非说完台词，背对着摄像机，庄亦非突然对着他挑衅地笑了笑。

万泽心头一跳，这一遍估计又要废掉了。

但事已至此，只能强撑着演完。万泽刚准备按着剧本进度入水，一道画外音穿过人群响起，彻底扰乱拍摄：“李导，你们这里是菜市场？”

万泽听到声音的一刹那心头巨震，手指发麻。情不自禁地顺着声音来源梭巡过去，看见了熟悉的高大人影。

他逆着光，微微蹙眉，嘴角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所有光景因为他的出现霎时黯然失色，万泽听见自己的心脏狂跳，抬头和他静静对视着。

导演事先没接到投资方探班的消息，连忙上前，“陆总，您怎么来了？”

“不来我还真不知道，我的人好好的，在你们剧组被这么欺负。”

导演瞬间冷汗直冒，拉着庄亦非说：“小庄，快给陆总赔不是。”

他悄悄和庄亦非耳语：“这位是天铭集团的大老板，你惹不起。”

庄亦非这下是真的怕了，给陆铭斟了一杯茶，恭敬道：“陆总，是我的问题，我昨天没休息好，今天拖累大家进度了。”

“这话别和我说。”

陆铭头都没抬。

庄亦非咬紧牙关，一步步走到万泽面前，硬生生挤出一个苦笑：“万泽，对不起了今天，害你NG那么多次。我向你道歉，你要怎么罚我都可以。”

都是圈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没必要弄得太难堪。

万泽接过茶沾沾嘴唇，刚想说算了，就听见陆铭慢条斯理地替他开口：“他刚刚跳了几次，你就跳几次。一次不用多也一次不能少。”

此话一出，整个片场霎时鸦雀无声，满座寂静。

“这……”导演刚出声，陆铭慢悠悠地打断道：“李导要是想跳，也可以陪着一起。”

话到这，就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了。

“过来。”陆铭朝万泽招手：“去把衣服换了，湿衣服不能贴身穿太久，当心感冒。”

休息室内。

陆铭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随手翻看万泽拍摄的杂志。

有一张是黑白的硬汉风，露肉的，上身没穿衣服，一身劲瘦的薄肌，荷尔蒙快从杂志中溢出来。

陆铭停在这一页，没再往后翻。

万泽换完衣服出来，隔着几个空位在陆铭身边坐下。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小口小口地喝着：“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也没提前和我打声招呼。”

“出差，顺道监工。”

陆铭已经连轴转了一个月，刚完满解决一个大项目，干脆给自己放了两天假，是特地飞过来看万泽的。

万泽又喝了一口水，从杯底抬眸想悄悄瞄一眼陆铭，目光刚抬上去就被陆铭捉到，他有点好笑地问：“看什么？”

“没。”万泽立马低头，脸红脑热，“水，水太烫了。”

“那就放凉了再喝。”陆铭合上杂志：“我和导演打过招呼了，给你放半天假，又不赶时间。”

万泽慢吞吞地“哦”了一声，“那你什么时候走？我可以送你去机场。”

“不想我来？”

陆铭挑了挑眉。

“没，没有。”万泽摩挲着玻璃杯的杯底，飘斜的雾遮住了他的眼睛，“我还以为我给你发太多消息，惹你烦了。”

陆铭想起来什么，拿出手机解锁，“前两天太忙，每次看到你的消息都是深夜，就没回。”

“不过你确实是有点笨。”

“我哪里笨了？”万泽不服气。

“不笨怎么被欺负成那样。”

万泽据理力争：“我那是不想和他一般见识。”

“对，你是不想和他一般见识。”陆铭冷冰冰地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还学我呀。”万泽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想了想他看着陆铭的眼睛，说：“以后就算半夜也可以回我消息的，我睡得很熟，不怕吵。”

万泽说完，差点闪了自己的舌头。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还没害羞够，他听见陆铭说：“好，记住了。”

整个剧组定的是一家酒店，房间早就满了，陆铭定的是另一家离片场一公里的五星级酒店。

晚上吃得火锅，万泽无辣不欢，把菜品全点了一遍。

等菜上齐，万泽发现陆铭只涮清汤锅，就算是这样还是被辣得小声抽气，吃了两口羊肉就不动筷子了。

万泽看不过去，找服务员要了一些甜品。

“早知道不吃火锅了。”万泽给他添水，“要不走吧，再去找个其他的土菜馆。”

“不用。”陆铭帮忙涮菜：“我不饿，你吃。”

万泽看见他差点没捂住鼻子还要一边强忍着把菜下进辣锅里就想笑。

“你说说你，不能吃辣又不提前说。”万泽一边囫囵吞枣，一边心里得意得想总算让我逮着机会教育你了吧。

“我说吃火锅你还真陪我来吃火锅，我都不敢想，看你能接受的辣度，你要是误食一点点魔鬼椒不得立马被拖去洗胃？”

陆铭冷若冰霜，也没反驳，默不作声地一口一口吃着水果捞。

万泽看得直想笑。

吃完，两人散步回酒店。

“你在这里待几天？”万泽走得很慢。

“看情况。”

“小白呢，你怎么忍心把它一个人丢在家里。”

“送去学校了。”

“什么？小白再接着深造下去都要比我有文化了。”万泽仰天长叹：“还有没有天理了，这世道，狗过得都比我好。”

“是的。”陆铭赞同道：“起码小白跟别的狗打架不会站着不动让人咬。”

万泽：“……”

“你骂得太脏了。”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闲篇，路过一个转角时，万泽匆匆丢下一句：“你等我一下。”

陆铭站在路灯下，晕黄的光线将他的剪影拉得斜长。

没一会儿，万泽回来了，兴高采烈地说：“你猜猜我刚刚发现了什么？”

陆铭偷懒，重复后面两个字：“什么？”

“你是复读机吗陆总？”万泽从胸前的衣服里掏出一把还滚烫得冒着热气的栗子，“给！糖炒板栗！”

“我一路捂着过来的，还烫着呢，你晚上不是没吃多少东西吗？”

陆铭：“……”

看着万泽亮晶晶的眼瞳，陆铭很久没说出话。

半晌，他启唇，骂了一声：“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