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儇当然是起晚了。
站到地上时脚都还是麻的,难言的感觉使他闭了下眼,然后坐回床上,道:“福来,帮我去柜子第二个格子里拿雪花膏过来。”
福来熟练的找到了位置,然后开始给沈儇细细涂抹,雪白的脚丫搭在床边,一眼就看出脚心处有磨损泛红。
沈儇难忍的等了一会儿,一阵冰凉后脚也没那么麻木了。
他起身试着走了两步,虽然还酸,但却不疼了,穿好衣服出了门,迎面被太阳强光照的恍惚一下。
他对着守门的宫女问:“现在什么时辰了?太师在哪?”
宫女低眉敛目:“快午时一刻了,太师刚回到殿中,正在和两位大人议事。”
沈儇没想到居然这个点了,正要飞奔过去,宫女又问:“公子要用早膳吗?”
沈儇耐心道:“不用。”
迈出一步,宫女又问:“那要准备午膳吗?”
沈儇觉得稀奇,这些伺候的人会对他的美貌垂涎,可从来都是不敢靠近的,毕竟有谢凌这个活阎王在,现在怎么敢主动问这么多废话。
沈儇退回来,说:“自然,你吩咐人去准备吧。”
见她还要开口,沈儇直接打断:“你一次性说完。”
宫女扭捏的,小声道:“公子。您的脸上……还有脖子,红了。”
沈儇一愣,回屋对着铜镜开始照。
这一看不要紧,面前左脸上有一个红点,脖子上有两三个,沈儇顺着视线往下,轻轻拨开衣衫,锁骨处还有一个几乎红的滴血的牙印。
沈儇手握成拳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谢、凌。”
福来疑惑低头,问:“我们不就是去找太师吗?还去吗?”
沈儇跟他对视,气笑了,问:“我出门时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提醒?提醒什么?”福来哦了一声,了然道:“没事公子,毒蚊子都是这样,即使这样您还是很美的。”
沈儇很想说冬天没有蚊子,临开口又闭了嘴。
这对话太缺智商了,受不了。
到了前厅沈儇直接推门进去,门外的守卫直接低下头拦都不拦。屋内杨沐和祁野坐在椅子上,两个人看见沈儇也是一愣,起身也不是,不起身也不是,双双扭头看谢凌。
“没规矩。”谢凌抬眼,漫不经心的评价道。
沈儇知道他很享受这种感觉,懒得拆穿,走到谢凌旁边坐下。
“脚不疼了?”谢凌问。
说起这个沈儇就恼,飘过去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换来对方无情的嘲笑,压抑不住上翘的嘴角。
祁承很有眼力见,对那二位说:“已经都交代好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两个人起身行礼:“是。”
册封结束后,惯例第一都会先来找谢凌,沈儇明白即使有了小变数具体的任务还是那么些……杨沐的身份他不敢贸然给别人,虽然玉华楼是一个好的突破口,但上辈子白思辰可是杨沐阵营的,不了解底细沈儇不敢轻易交出信息。
卷轴得重新看一遍了,从前的许多事情都要温习,毕竟要逃跑,六国的关系还是熟悉熟悉。
谢凌将茶盏啪的放下,道:“你一直盯着杨沐看什么?”
杨沐背脊僵直停下来,然后快步离开,关上门最后一刻他听见谢凌的声音:“我把杨沐调到了三城京卫所……”
杨沐脚步顿住,疑惑的从腰间取下看了看腰牌。不是京城么。
祁野捶他肩膀,笑说:“杵着干嘛,走吧,先去吃一顿。”
沈儇知道他在试自己,有心给谢凌添堵,捂嘴惊讶道:“你怎么把杨沐调远了……”
后面的话被一声声鸟叫打断了,祁承被吩咐把鸟提过来给沈儇逗趣,他放到桌上给沈儇看,笑说:“殿下说这鸟给您……”
谢凌忽然道:“给你看都是浪费。”
祁承:……
祁承不明白发生了啥,但他不说话,因为谢凌生气后可能不会惩罚沈儇,但一定会揍自己。就比如那天切磋。
沈儇淡淡地回:“哦。”
一阵沉默。
谢凌那了逗鸟棒开始戳鸟,小嘎啾不知他今天发什么疯,一直戳自己尾巴,只能大叫反抗。
沈儇看他一眼,起身道:“我回去了……”
惨叫的鸟声盖住了他的话。
谢凌停下动作,鸟叫声也随之停下,勾唇问:“什么?”
沈儇站着重复道:“我……”
谢凌再次戳鸟,犀利的声音又一次盖住沈儇的话。
等到沈儇闭嘴了,鸟也不叫了,谢凌不满的说:“大点声,你声音还没只鸟大。”
沈儇知道他故意,这次开口的时候眼疾手快拿走了笼子,谢凌拿逗鸟帮的手一顿,下一秒耳边炸响:“听清楚了吗!太师!”
谢凌啧了一声,轻拨开他的脑袋,“放肆。”
沈儇也不知道是起猛了还是药效过了,脚心又开始发疼,他脑袋一晃没站稳,直接跌坐在地,碰瓷似的。
谢凌一愣,就要去扶,刚抬手又放了回去,端起茶喝了一口,“活该。”
祁承左看看右看看,知道主子肯定不舍得,于是自以为聪明的去搀扶沈儇,微笑着:“您还好吗?”
说着就要将他扶起来,谢凌冷哼一声,一下将茶盏仍在地上摔碎,四溅的碎片划到到了祁承的脸,地上两人具是一惊。
祁承立刻跪下噤声。
沈儇呆呆的看着祁承脸上的血丝,一时间对谢凌的迷惑行为不解,瞪大眼睛质疑:“你,你发什么疯,他又没做错什么。”
此话一出,祁承惊的一动不敢动。
“你在关心他?”半晌,谢凌一字一句陈述,声音冷如冰泉:“你是对谁都这样吗。”
谢凌周身仿佛结了一层冰霜,低气压迅蔓延,几人脊背僵直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沈儇不明所以看着他发癫,并不回答,许久后,沉闷的脚步声走近。
谢凌起身走到了沈儇面前,亲昵的挑起他的下巴,笑意不达眼底,“该说你什么,风流薄情?先是杨沐又是祁承,怎么,是因为我没碰你,你就忍不住了……”
沈儇实在受不了这种感觉,尤其是顶着自己的脸做这种愚蠢又毫无意义的事情,他深吸两口气,打断他:“你不要转移话题!我们明明在说这个事情。”
谢凌嗤笑:“谁给你的胆子吼我,以为声音大就能掩盖你的心虚吗?”
沈儇甩开他的手,“我心虚?哈,我哪里……”
“李成旭,玉华楼。”谢凌蹲下身,紧紧盯着他,“还要我说吗?”
沈儇:……
沈儇像是被打回原型,正要想着法认错,谢凌却懊悔的摇摇头,森然笑道:“是我错了。”
“错在给了你太多的尊重,废物皇子。”谢凌阴沉地说:“祁承,你下去吧。”
祁承颔首,径直出了门。大门被重新关上,沈儇想站起来时才发现自己手脚发软。
谢凌重新坐回椅子上,命令道:“给本王敬茶。”
沈儇撑起身子,虚浮的腿脚还没站稳,忽然一只茶盏飞来,重重的打在他腿上,随着膝盖一痛重新跪在地上,虽然疼的脸惨白却抿着唇不出声。
谢凌单手撑着头,眼神戏谑又冷淡,仿佛在看一场无趣的表演,见沈儇又要站起来,开口道:“谁准你起身了,爬过来。”
沈儇垂下眼不动,手握成拳,身体紧绷。
谢凌皱眉,压抑着怒火,“还不认错。”
明明知道服个软认个错,这事就能过去,我连玉华楼那么大的事都没有降罪他,到底哪里来的不怕死的勇气?
谢凌想不明白,可更让他恼火的是自己的状态。
日日夜夜看见这个小家伙,难道自己真的……怎么可能呢。
或许……或许是因为没有得到。就像小时候买了个新鲜的玩意儿的感觉,可东西一旦到手后,自己就变得不那么喜欢了。
感情理应同理。
谢凌想着想着眼神就变了,他过去把沈儇拉起来,爱怜的抚摸他的脸颊软肉,耳尖,脖子……
沈儇眼神渐渐从疑惑到震惊,最后羞愤的推开谢凌,唇齿颤抖着:“你又想做什么。”
谢凌任由他后退,眼神晦暗的一刻不离盯着他,“我想做什么……你日日跑到我跟前晃,夜夜陪我塌中眠,我想做什么,你不该是最清楚的吗?”
谢凌边说边靠近,最后把人逼到了一方角落里,谢凌双手撑在柜边,像是把对方囚住似的。沈儇再次向后,柜子受到挤压微微翘起一角,吧嗒一声,烛台在桌子晃动下坠落,伴随着咕噜声滚动到门边。
忽而泯灭的光线好似将二人分隔开,沈儇眼前只看到他刀削似的下巴,感受到他独有的压迫感和沉稳气息,剩下的一切,都化为迎着强光只窥探得的黑影。
谢凌身体前倾,对他耳语:“满足我。”
“什么,等等。你怎么突然……”沈儇完全跟不上谢凌的脑回路,强忍的胃里的翻江倒海,缓慢又强硬的推开他,服软道:“太师,太师我错了,我不该做多余的事。”
谢凌恍若未闻,沈儇硬着头皮继续道:“杨沐和祁承都是您的人,我只是怕坏了你们的关系,所以,呃……!”
沈儇疼的一叫,徒劳的推拒着正在啃咬自己的谢凌,漆黑中,谢凌吸吮发出的啧啧声清晰可辨,沈儇抬手盖上眼睛,压力迫使他脖颈微微后仰起,像一只被恶狼咬住命脉濒死的天鹅。不知多久,谢凌才从他脖颈上起身,抬头时涎液拉出一道长长的银丝。
他满意的抚摸对方纤细的脖子,听他喘息,道:“现在,我不想谈这个。”
说着,拨开沈儇的小臂,强迫让他看自己,低沉地说:“你不是喜欢本王吗,不是好几次求着我尚你吗。”
想到曾经逗弄他的言语,沈儇不认账地说:“我不……”
“那些欺骗本王的人。”谢凌把他拉起身,眼神如恶兽,问:“阿儇想知道他们葬在何处吗?”
沈儇:……
眼见谢凌欲再次低头,沈儇抬手挡住,在对方不满的直视下憋了半天道:“我是喜欢你,可你又不喜欢我,还要对我……我只是你利用的工具罢了!”
打从一开始,沈儇就知道有这么一天。谢凌实在不是什么圣人,做事全随他心意罢了,就像他们互相帮忙时。
可是这两者之间终究不是一个性质,沈儇想着,只要咬定这一点谢凌就不会继续。
他向来不喜欢用强。
谢凌冷静思考一瞬,笑道:“这么说,我只要说喜欢你,你就任我实施?”
沈儇:???
沈儇:……也不是那个意思。
他当然清楚谢凌真的敢这么说,可同样也是真的应付了事。
对方什么感觉和情绪他才不会关心,谢凌只会考虑自己的感受,就像他一样,想借谢凌的势活下去,却又不想被自己……正常人都不想吧?
谁想被自己上啊!
沈儇被噎了半天,才结巴地说:“话、话是这么说没错……”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谢凌眼睛一亮,等不到对方说完便道:“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