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王昊,谢魇就不再是先前那副看热闹的态度了,他勾起唇角,一双阴冷竖瞳若隐若现。
“先前在那佛塔上时,我正要对王昊出手,碧霄宗跟与王昊如今拜入的折云宗也罢,白千仞怎么就正巧在那个出手现身跟镜灵打伤了阿离?我还当这么多人一块算计阿离,是因为阿离与他们有私仇,如今想来,他们如此着急动手,是想护住王昊吧?”
“什么?”
鹿灵羽皱起小脸,捧起钟离净的手,脸上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师父被白千仞打伤了?可恶!师父伤得严不严重?早知道趁前段时间白千仞断了腿,我找机会偷偷把他的手也打折了,让他爬都爬不起来!”
谢魇看向小徒孙,不遗余力地嘲笑道:“白千仞又不在这里,小羽想找他算账还偷偷摸摸的?”
鹿灵羽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要动白千仞没那么简单!”他又眼巴巴看着钟离净,脸上满是担忧,“师父,我先给你疗伤吧?”
钟离净轻拍了下鹿灵羽脑门,缓缓摇头,“不用,先出去吧,我们要在白千仞放出魔神之前找到他,钥匙是什么自然真相大白。”
他说着转头问石蕴和林酌月:“可有什么发现?”
石蕴轻叹道:“前面确实就是封魔之地,封印大阵附近也的确迷阵重重,我和林酌月尚可破解,你不必担心,先恢复灵力再说。”
办正经事,林酌月也认真不少,剑指拂过雪亮剑锋,眸光坚定,“小殿下说的对,这本就是我天道院的事,也该让我和老石负责到底。”
鹿灵羽心虚地挠了挠脸颊,担忧目光看着几人,“你们都要进去吗?可是这次你们面临的对手不只是玄幽古教和白千仞,还有道盟各宗门,你们难以分辨清楚谁是自己人,又或者全都是对手,是拦不住他们的。”
林酌月傲然一笑,剑指迷雾,“我的剑道,从来没有畏惧后退,不管是谁,我都不会退!”
石蕴颔首,严肃冷峻的面容上亦是一样的坚定决绝。
“当年为镇压魔神,我天道院众位师长留下以身献祭,而后三千年无数学子战战兢兢镇守古仙京,从未有过片刻懈怠,如今有人要放出魔神,若我们明知此行危险便不去,如何对得起天道院这三千年的牺牲?”
鹿灵羽心头顿时涌上几分羞愧,但还是不死心地看向自家师父,“师父,你身上还有伤……”
钟离净幽蓝眼眸温和几分,抬手揉了揉鹿灵羽发顶,“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必须要去。”
鹿灵羽蹭了蹭他掌心,叹道:“我也知道拦不住师父,但师父,你一定要小心九曜宫的人。大哥说,九曜宫似乎不止白千仞有问题。”
钟离净点头,“我知道了。”
他向来神色冷淡,此刻也一样,谁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即便是与他最为亲近的谢魇。
打定主意,林酌月笑了笑,给石蕴使了个眼色,石蕴便召出玉尺,掐诀施法,低喝一声——
“破!”
玉尺灵光耀耀,倏然化为泠然清风,吹散万丈迷雾。
天穹黑沉沉的,乌云压顶,时不时有冰冷雷光闪过,照亮千里废墟,而前方不远,正是封印大阵打落那道金色光柱所在。他们在远处时看光柱不明显,靠近后才发现其笼罩的范围几乎有方圆数百里,此刻拦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光柱边缘的金光结界。
厚厚的一层金光结界偶有雷霆威压闪烁而过,几人都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只知道里面有凝成黑雾的煞气与血红的魔气交织翻涌,哪怕被结界阻隔,仍是透出入骨的阴冷。
过分庞大的金光结界,让鹿灵羽稍稍睁大眼睛,转身抬头看去,眸中清晰倒映冷肃金光。
“这里就是,封魔地?”
回应他的是石蕴和林酌月先一步走向结界,钟离净和谢魇也跟着过去,鹿灵羽小跑着跟上几个都比他高、腿比他长的人,就见石蕴在结界前的废墟上捡起一支鸦黑羽毛。
光泽明亮的鸦羽上还沾着一抹还没有干涸的血迹,细看地上,也有几滴血珠溅到碎石上。
林酌月凑近看了眼,“看来这里不久前有人出事了?”
鹿灵羽大惊,抢过羽毛看向护卫,“是我们的人!”
羽族护卫的首领忙掐诀施法,随即白着脸摇头,“已经破了迷阵,但那边还是没有回应。”
鹿灵羽看向钟离净,“师父……”
他年纪尚小,身边有师父在,遇事总会习惯性地依赖他,想要师父教教他应该怎么做才好。
钟离净了然点头,抬眼看向前方结界,“这里结界最为薄弱,想来不久前刚有人进去过,趁结界还未完全恢复,我们先进去吧。”
林酌月立马应声,同石蕴先一步走近结界,靠近一步,脚步便沉重几分,二人都没有退却,身上浮现出护体灵力,硬是闯了进去。
谢魇看在眼里,牵起钟离净的手,钟离净没有挣开,要走前又回头叮嘱鹿灵羽一声,“你不必跟进来了,就待在这里跟羽族的护卫在一起,那只走丢的羽族,我会带出来。”
鹿灵羽只有元婴后期,走到这里,他已经被结界威慑住了,想来师父受伤还需旁人护着,自己跟去了也会让师父分心,再不情不愿也只能答应,“那师父带上羽一羽二,他们都有合体期,让他们给师父助阵。”
他带来的羽族护卫修为都在元婴以上,最高的便是两个合体期,此外还有两个化神后期。
钟离净给过鹿灵羽护身玉符,有两个化神后期护着他,羽皇自然也给了鹿灵羽这个弟弟不少护身法宝,只要不进封魔地,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人胆子大到明知这是羽皇的弟弟还敢动手,钟离净便放心点头。
“小心。”
鹿灵羽乖乖回道:“嗯!师父也小心!”想了想,他又瞪了谢魇一眼,“保护好我师父!”
“这就不劳小徒孙费心了。”谢魇哼笑一声,手臂揽上钟离净腰身,就带着人飞入结界中。
鹿灵羽都没来得及跟自家师父多说几句,看着二人身影消失在结界里,是气得直跳脚。
“谁是你徒孙!你怎么比谢子陵那家伙还要无耻!”
不过他在结界外面怎么骂,谢魇反正是听不到了。
正如钟离净所言,此处结界薄弱,前头有石蕴和林酌月刚闯过,谢魇带他进来时,二人虽然也能感觉到头顶重若泰山的雷霆威压,谢魇也能用妖力护体扛过去,二人刚落地,羽族的两个合体期后脚也进来了。
结界内一片连绵荒山,一眼看不到尽头,且空气中四处弥漫着煞气魔气,身为妖族,谢魇也被勾出了几分嗜血本性,竖瞳隐现。
钟离净察觉到腹中两颗蛋有些不安,当即以灵力安抚,又抬眼看向大的,按住谢魇手背。
“凝神。”
清冷嗓音如霜雪一般,透出几分沁凉,手腕上又传来钟离净的灵力,谢魇很快收起竖瞳,握住钟离净手背,“没事,阿离小心些。”
细看远处荒山隐有红光纵横,犹如皲裂的血痕,又仿佛流动的岩浆,但空气都是阴冷的。
林酌月踩了踩脚下的砂石,踢出了一截黑色的骨头,也不知是人的还是什么的,涌出一缕黑红的煞气,散在空气中化成了黑雾。
林酌月啧了一声,“这里遍地死气,煞气极为浓郁,还往结界外漏,难怪外面那么多煞气所化的邪物。不过这里这么大,那魔神到底藏在哪儿?还有白千仞他们走在咱们前面,现在也不知道人到哪儿了。”
石蕴也只能放出阵盘,借赤色宝珠与封印大阵的阵眼照世镜共鸣呼应,一点红光自阵盘跃出,往远处的群山飞去,这是在带路。
“走!”
石蕴话音刚落,林酌月立马应声,踩着灵剑追上红光,谢魇只得带着钟离净跟上他们。
几道流光划过时不时闪过电光的晦暗天际,紧跟着前方的红光,越过一座座小山丘,往群山中心而去。忽地,红光飞越一处山巅之际,一张血盘大口自山下跃出,扑向林酌月和石蕴,林酌月当即挥出一道剑气。
巨蟒被剑气击落,庞大的妖身轰然砸断了山腰,震起漫天尘嚣,林酌月着实松了口气。
“好险,哪里来的蟒妖?”
变故突生,后面几人也不得不停了下来,谢魇啧了一声,抬手一挥,妖力扫去烟尘,可还没等他看清楚底下那巨蟒底细,就有几根血红藤蔓飞出来,抓向林酌月和石蕴。
“有埋伏!”
石蕴猛然撞开林酌月,掐诀施法,玉尺化为三尺玉剑,瞬间结成结界,将二人护在其中。
那血红藤蔓团团围住结界,不过转眼功夫,两人就被裹成血茧,余下其他血藤便飞向离他们不远的钟离净和谢魇,未等二人出手,羽族的两个合体期已先护在他们身前。
只见雷霆剑气溢出,血茧乍破,石蕴和林酌月二人也顺利逃脱,背对着背应付剩下的红藤。
既然有人护着,谢魇就不出手了,他紧了紧揽住钟离净腰身的手臂,打量起血藤的源头。
这血藤是在山谷间抽长出来的,底下有一座血阵。
谢魇挑眉,“吸收封魔地的煞气,化成邪物拦路,看来那位白圣君也知道后面有人会来。”
钟离净语气淡漠,“他怕了,知道困阵困不住我们,但这小小血阵,又能拦我们多久?”
谢魇笑道:“要是他们手里真的有钥匙,能拦住我们一会儿,放出魔神的成算也多一分。”
钟离净拧眉不语。
林酌月和石蕴二人也明白不能在此耽误太久,发觉底下血阵后,石蕴护法,林酌月心剑化为剑阵,数道剑光飞入剑阵,将其击溃。
林酌月收了剑,“走吧!”
石蕴便以灵力催动阵盘,不料赤色金珠刚闪烁起微光,底下已然被破的血阵中倏然飞出一道金光,猝不及防击穿阵盘,飞向石蕴眉心,林酌月眼疾手快,一把拉开石蕴。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这短短半个呼吸间连生变故,饶是林酌月反应再快,那残阵射出的金光还是擦着石蕴额角过去,留下一道血痕。
与此同时,本就遍布裂痕的阵盘阵眼赤色宝珠再次绽裂开来,砰地一声彻底破碎,注入灵力阵盘也随即黯然下来,再无半点灵气。
石蕴怔了下,不顾额角的伤,挣开林酌月接住往下掉的阵盘,指尖刚触碰到阵盘一角,阵盘便裂成了几瓣,擦着手背掉落到山下。
林酌月也愣住了,“什么东西……真的碎了?”
钟离净皱了皱眉,与谢魇相视一眼,谢魇也有些吃惊,当即会意带着钟离净御剑过去。
“阵盘没了?”
石蕴掌心接住阵盘一角,谢魇话音刚落,上面破碎的赤色宝珠便化成齑粉,被山风卷走。
林酌月愣愣看着,咬牙拂袖,“白千仞好阴险!”
残破阵盘在石蕴手中化为飞灰,沿着指缝漏出去,这位往日严肃的天道院先生脸上露出惭愧之色,“我的错,没料到血阵有后手。”
谢魇摇头轻叹,心说林酌月骂的不如无道理,阵盘碎了,这下连带路找魔神的宝贝都没了。
九曜宫这位白圣君能想到这阴损法子,心思是真多。
钟离净依旧神色淡淡,“斩杀魔神化身时阵盘已然受损,轻易一击便可破碎。不必太过在意此事,我们已入封魔地,找到魔神真身封印所在是迟早的事,先分头去寻路吧。”
只是没了阵盘,要找到魔神所在要花更多时间,时间不等人,白千仞可比他们更早进来。
不过钟离净难得多话,听去竟然很像是在安慰石蕴,谢魇想着,没忍住多看钟离净一眼。
谢魇心中所想,也是其他几人心中所想,但钟离净说的对,石蕴拧紧眉心攥紧五指,很快振作起来,“好,我和林酌月便先行一步。”
“行。”
林酌月大方地拍着石蕴肩头安慰道:“没事,羽皇殿那小殿下说了,道盟有内鬼,恐怕白千仞早就知道我们有带路的宝物,才在此埋伏算计我们。时间不多了,我们走吧?”
石蕴垂眸应下,“嗯。”
两人正要离开,钟离净忽而神色微变,指尖凝起灵力掐诀,须臾后睁开眼,拧紧眉头。
林酌月好奇道:“怎么了?不会又出什么事吧?”
谢魇瞥了林酌月这乌鸦嘴一眼,也问:“怎么了?”
钟离净摇头,幽蓝眼眸中似乎有些疑惑,“我给苏天池的玉符碎了,似乎就离我们不远。”
谢魇眨了眨眼,笑道:“离我们不远?那苏天池岂不是进了封魔地?他不是才筑基期吗?”
连鹿灵羽都被封魔地结界震慑,不敢进来,苏天池这么个修为,怕是很难扛过结界威压。
在场包括羽族两名护卫,几人修为都在化神期以上,甚至是合体期、大乘期,自然明白谢魇的意思,林酌月闻言也免不得吃惊。
“苏天池?苏誉那个小侄子?他怎么会进来?”
钟离净道:“若非遇到生死危机,我给他的护身玉符应当不会破碎,他该是遇上困境了。”
石蕴道:“那孩子毕竟是因我天道院才进了古仙京,叔父也曾是我天道院学子……我与林酌月先去找路,小白你和谢兄去一趟吧。”
钟离净思索了下,到底点了头,请两位羽族护卫随石蕴他们一起去找路,便跟谢魇一块走了。他自己刻的玉符,破碎时离的不远,他自然能感应到方向,谢魇都听他的。
几人分开后,谢魇御剑带着钟离净去找苏天池。
见钟离净不说话,面色过分平静,谢魇以为他在为生死不明的苏天池或是寻不到魔神而忧愁,嘴上却从不说,他笑叹道:“阿离还是很关心小辈的嘛,我之前还真以为你铁石心肠,其实私下不知道多容易心软。”
钟离净瞥他一眼,掐诀感应方向,没跟他搭话。
“这边。”
谢魇如他所愿,御剑往西边飞去,无奈道:“放心,红绫绝对不会离开苏天池身边太远,有她在,苏天池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钟离净道:“玉符碎了。”
这说明他已经碰上过要命的危机了。谢魇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顿了顿,又是一声长叹。
“好吧,不过红绫命大,苏天池只要在她身边,又有阿离你的玉符护身,应该能撑一阵。”
钟离净只道:“飞快点。”
谢魇嘴角一抽,“成。”
他索性抱紧钟离净腰身,意念催动妖剑,擦着天空中时而闪烁起的雷光闪电极速飞行。
暗紫流光划过天际,约莫过了半盏茶,钟离净睁开幽蓝眼眸,看向下方延绵不断的山坡。
“在那。”
不必他提醒,谢魇的神识已然看到了,那处山坡上有人正在斗法,但一方已是强弩之末。
仔细一看,苏天池俨然就在那边,被一群黑衣修士围住,半跪在地,半搀半扶着受伤的女修,而一身红衣的红绫正挡在他们前方。
不远处不知为何炸开一个大坑,躺了好几具尸体。
正好对方打算速战速决,召出百鬼想要活吞了他们,红绫才跳出来,掐诀撑开绯红结界。
这个往日不声不响的小侍女却拦下了化神期鬼族,苏天池和他扶着的紫衣女修无不惊愕。
但红绫修为大跌,人又怕死,眼看着快要扛不住了,口中不住碎碎念,“完了完了,再打下去要现原形了……师兄你在哪儿?快来救救我,我以后不抢你的位子了行不行!”
此刻数里外,谢魇收回神识,勾唇拉住钟离净。
“嗯?”
钟离净看他笑得不怀好意,警惕道:“做什么?”
谢魇笑道:“听到一些有趣的事情,阿离莫急,眼下红绫应付得来,我们慢一点过去。”
钟离净皱起眉头。
如红绫这般行径,自然是不能感动谢魇的,对方见她嘴上说不行了,却半步没退,俱是变了脸色,几个鬼族人怕出意外索性一同动手,数道灵力逼向红绫,红绫都想哭了。
“有完没完啊……”
红绫咬牙切齿,要是老娘在全盛时期,一个打你们十个都没问题,都怪那神经病师兄!
虽然她只是想夺位,可明明她还什么都没做啊!
几人联手,红绫这回是真撑不住了,往后退了半步,咬紧牙关撑住结界,连苏天池都有些不忍心了,放下怀里的姐姐站起来,抹去嘴角的血水,踉踉跄跄地提着剑走过去。
“小红,多谢你一直陪着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但我们今天逃不出去了,你先逃吧……”
“闭嘴!你要是死了,我就是逃了也活不成了!”
红绫正烦着,苏天池还来说晦气话,她狠狠瞪了苏天池一眼。这肤色黝黑的少年被骂得一愣,因为红绫从来不会这样说话,她向来柔柔弱弱的,紧跟着,苏天池红了脸。
“没想到,小红你对我竟是如此……如此重情重义?”
红绫哪知道他在想什么,关键是她被苏天池结下契约,苏天池要是死了,她也要死啊!
“少废话!总之你不能死就行了!”
红绫犹豫片刻,欲哭无泪地瞪着对面几个鬼族人,小声骂道:“看来这次要现原形了……”
但想到先出原形后会被人指指点点,红绫立马哆嗦着摇头,本能地扬天喊道:“师兄救我!只要你这次救我,我愿受你驱使千年!”
转念一想,谢魇这恶毒师兄小气又抠门,才一千年,他不一定会现身。红绫也不想谢魇到底在不在,反正有利益他肯定上赶着来,于是红绫忍痛加重筹码,“一万年也行!我还知道师父一处藏宝之地,全都给你!”
苏天池愣了下,“小红,你那谢师兄也在这里吗?”
别说他,连对面几个鬼族人都被红绫这一嗓子喊懵了,随即嗤笑一声,操控鬼剑飞向红绫。
通体漆黑的黑剑裹着煞气,被送到红绫筑起的结界前,结界已在震颤,只需一击便可破。
鬼族那人冷笑一声,挥出一道鬼气,“去死吧!”
苏天池看情况不妙,撑着重伤的身体飞身上前。
“小红,快躲开!”
话音刚落,鬼剑刺破结界,迎面飞向红绫眉心。
红绫这回是真要哭了,在现出原型的同时,不死心地抛出最后的筹码,“师兄救命!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我可以立心魔誓约!”
“成交。”
一道熟悉含笑的嗓音忽而传入耳中,让正要现原形的红绫忽地愣住,可鬼剑已至眼前。
苏天池急斥,“小心!”
未等他挥剑,那鬼剑便悬停在红绫眼前半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动弹不得。
砰——
鬼剑碎成几段,鬼剑的主人也被反噬吐出一口血。
几个鬼族人见势不对,竟都一拥而上,岂料刚要动身,一股暗紫雾气忽而涌现,笼罩住几人。苏天池和红绫也看呆了,只听见那雾气中传来几声哀嚎,众鬼族人纷纷倒地。
唯有一道紫光自慢慢散去的雾气中飞出,飞向虚空,就在这时,两道身影已然御剑赶到。
相貌寻常的玄衣青年揽着冷若冰霜的紫衣青年,自上而下俯视狼狈的红绫,笑容揶揄。
“心魔誓约?”
红绫眨了眨眼,猛地一个大喘气,放松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谢魇,“那个,能商量……”
谢魇马上收起笑容。
红绫看他变脸飞快,当场闭嘴,掐诀念咒,一滴魂血很快自眉心飞出,飞向上空的谢魇。
“一万年就一万年吧,剩下的等安全了我再告诉师兄,不过师兄你以后可不准再派人杀我了!”
换个角度想,一万年受谢魇驱使,他便不会再对自己下杀手也很好。红绫如此安慰自己。
但她看起来快哭了。
谢魇收了那滴魂血,却是笑得很开心,这才在钟离净的幽幽注视下,带着人御剑落地。
到这个时候,苏天池才清醒回神,惊疑的目光在谢魇和红绫之间来回,像是在疑惑他们的关系,在见到钟离净后,又难掩激动。
“前辈,您也在……”
他话还没说完,人就差点摔了,红绫手忙脚乱地扶住他,钟离净便也从谢魇身后走出来,打量着这个唇无血色,满身血迹的少年。
“伤得不轻。”
苏天池缓了缓,摆手让红绫松开自己,摇了摇头,便郑重地抱着剑朝钟离净躬身行礼。
“多谢前辈留给我的玉符,保住了我和姐姐的命。”
“不必如此,你在海国帮过我,这是我的谢礼。”
钟离净弹出一道神力,海神神力清润如春霖,一入苏天池体内便疗愈了他体表的轻伤,也让他恢复了几成灵力,足够让他行动自如。
谢魇皱起眉头,因为钟离净自己还没恢复灵力。
在他不满的目光下,钟离净熟视无睹,抬眼看向站在不远岩石上的紫衣女修,“你姐姐?”
紫衣女修伤得比苏天池还重,是扶着岩石才站稳,正狐疑地看着谢魇和钟离净。苏天池回头看向她,连忙收起灵剑回去搀扶她。
苏灵香摆了摆手,随他一同走到钟离净和谢魇面前,拱手道:“我名苏灵香,是小池的二姐,多谢两位前辈方才救了我们三人。”
谢魇看着她与苏天池相似的眼型,已是恍然大悟。
“是你啊。”
苏灵香轻咳一声,起身抬眼看向二人,难掩沙哑虚弱的嗓音透出几分惊讶,“前辈见过我?”
苏天池为她解惑,“上回二姐不小心招惹了春秋谷的人那时,我正跟两位前辈在一起,也是阿离前辈,我才有机会见到天道院的云夫子,也才知道二姐你也在查那个图腾。”
说起自己二叔身上的图腾,苏天池想起什么,急忙跟钟离净说:“前辈,我二姐查过图腾,原来那是玄幽古教控制教徒的魔种!”
钟离净抬眸看向苏灵香。
看弟弟对钟离净如此信赖,苏灵香暗暗摇头,思及对方确实也救过他们两回,一回是玉符,一回是方才谢魇出手,她也索性直言。
“小叔陨落后,大姐一心要查到害死小叔的真凶,离家多年未归,甚至陨落在云国,一连失去两位亲人,此事我定是要彻查的。不久前,我查到那图腾,便去了一趟天道院,见过云夫子,这次入了古仙京,又得知了玄幽古教的来历。说来也巧,我们这一路也碰到了玄幽古教的人,搜魂后才知道那图腾正是玄幽古教的魔种。”
苏灵香苍白脸色变得凝重,蹙起秀眉,“原来玄幽古教从未覆灭,且早已重新栽培了九位神巫,那碧霄宗的宗主宋岩,竟就是九位神巫之一。想不到他竟是个伪君子,想来大姐当年也是查到他身上才会被他所害,万幸弟弟先前任性跑去碧霄宗没出事。”
苏天池挠了挠头,找出一枚回元丹递给苏灵香,“我也不知道宗主居然是玄幽古教的人,也难怪他会派大姐去云国驿站,说不定当年让云国国师杀死大姐的人真的就是他。”
苏灵香摇了摇头,不急着吃药,摘下腰间的灵宠袋,抬手一挥,一只满身是血的黑鸦便出现在地上,“对了,这是我们方才碰见的羽族,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被那些鬼族人追杀,我们一路都跟在他们身后,一动起手来,也被他们的人发现了。”
“羽族?”
这是鹿灵羽刚丢的手下吗?
谢魇看这羽族化了原型,翅膀也断了半边,奄奄一息的模样,便挥出一道妖力替它疗伤。
苏天池看他的眼神还是有些陌生,不过在钟离净面前倒是畅所欲言,“差点忘了,前辈,那九曜宫的圣君白千仞跟鬼窟的人勾结,还有那些玄幽古教的人,他们跟宋岩是一伙儿的!还抓走了谢兄和东方师兄!”
钟离净点头道:“此事我已知晓,人我会去找,你们姐弟伤势不轻,先在此地好好疗伤。”
苏天池向来听话,见苏灵香没话说了,姐弟俩便互相搀扶着到一边疗伤,红绫没跟去,还蹲到那羽族边上,见它动了连忙招手。
“师兄师嫂,他醒了!”
在妖力疗愈下,黑鸦断了半截的翅膀得以恢复,轻轻一颤,总算是睁开了眼睛。谢魇和钟离净这才上前,黑鸦一眼见到钟离净便认了出来,染血鸟喙一张,吐出人言。
“钟离……”
未等他将圣君二字说出,钟离净便道:“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小羽没有进封魔地,但我答应过小羽进来找你,你怎么会伤至如此?”
黑鸦颤抖着站起来,很是识趣地没有再提到别的什么,张口吐出一支被灵力包裹的黑羽。
“我追踪白圣君至此,被他发现,没来得及跟小殿下传信就重伤昏睡过去。不过我先前在与白圣君同行之人身上打下印记,前辈若要寻白圣君,这支黑羽会带您找到他。”
谢魇抚掌一笑,“这不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吗?阿离,我们给石先生他们传信吧?”
钟离净也顿了下,伸手接过这只黑羽,让灵力托着它放在掌上,轻轻点头,又看向红绫。
不必多话,红绫就自觉地抱起黑鸦,嘿嘿干笑:“那个,我修为低微,就不跟着师兄师嫂去凑热闹了,我留在这里替它疗伤?”
钟离净没打算带这只黑鸦去,见谢魇没有二话,便点了点头,随谢魇一同匆匆御剑离开。
捏碎灵力罩,黑羽便化为黑鸦虚影,展翅凌空。
谢魇抱着人追上。
妖剑一瞬十数里,钟离净给石蕴等人传音,一路给他们留下灵力印记,面色一直很冷淡。
谢魇有些想不通,摸着他腰间的玉葫芦玩,“有人引路,能找到白千仞了,怎么还不高兴?”
钟离净瞥他的手一眼,没心思跟他计较,淡声道:“要阻止他们放出魔神必有一场恶斗。”
谢魇手一顿,牢牢环住他的后腰,“要我说,小徒孙有句话没说错,那么多人想放出魔神,阿离和两位先生八成是拦不住的,阿离你又还没有恢复灵力,要不我们回去吧?”
钟离净断然摇头,“不行。”
谢魇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也不气馁,微微低头亲了亲钟离净眼皮,叫他不适地闭上眼。
“那我看着你,实在不行,我就出手带你逃跑。”
他的语气忽而温柔许多,又像是有些小心翼翼的。
“那魔神是害了你们海国的仇人,可若是没有与之匹敌的能力,我们跟他硬碰硬也只是送死。不如勤加修炼,壮大自身再去报仇。”
钟离净抬眸看他,“我知道。”
被这双冷冰冰的幽蓝眸子盯着,怪不习惯的,但此刻,谢魇却感觉钟离净好像有些不安。
谢魇想了想,抱住钟离净,在他薄唇上轻轻一吻。
“撑不住就叫我,这话,以前在秘境我说过很多次的,现在依然作数,谁让你是我徒弟?”
钟离净被他亲得呆了呆,很快又恢复往日冷淡。
“我没有拜师。”
这话谢魇左耳进右耳出,他揽着人往群山飞去,“风太大了听不清,要不阿离你先别说话了?”
钟离净轻声道:“幼稚。”
不过尾随羽族印记赶去的一路上,钟离净确实没再说话,只是借这短暂的空闲闭目养神。
一炷香后,谢魇出声唤醒钟离净,“阿离,快到了。”
钟离净还没有睁开眼睛,就感觉到了滔天魔气,他睁眼看向前方,那是被血雾萦绕的群山中心,岩浆一般的血色在山岳之巅流淌。
天地间唯一清明的,是山巅之上冲天的金色光柱,光柱上篆刻无数符文,连接上空大阵。
石蕴和林酌月几人还没赶到,只有他们二人,魔气太重,雷霆威压也在山巅上空蕴积,谢魇不敢贸然靠近,谨慎地放缓飞行速度。
“这威压也太强了,比我渡劫大乘期那时还要强,难怪连魔神都能镇压。”谢魇面露忌惮之色,“这样的禁锢,得是什么钥匙,才能帮白千仞和玄幽古教打破封印放出魔神?”
钟离净默默摇头。
轰隆隆,天穹忽而炸起雷鸣,冷厉电光沿着那道禁锢山巅的金色光柱而下,仿若雷龙,威压越发沉重,几乎要将空气挤压出去。
二人立刻运起灵力抵抗威压,抬头看着天上异动。
谢魇不解,“怎么回事?”
钟离净面色冰冷,“有人触犯结界,他们动手了。”
谢魇刚才说完想不通怎么破阵,那边就动手了,谢魇嘶了一声,有些尴尬,“这么快就动手了?可两位先生还没到,我们怎么办?”
钟离净捏了捏五指,似在犹豫,很快做了决定。
“靠近一些。”
谢魇清楚钟离净的性格,他若不去,钟离净会自己过去,他叹息一声,只好抱着人往山巅飞去,越靠近,山巅上的雷鸣越发频繁。
到了山巅,离金色光柱还很远。
钟离净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金色光柱,“再近些。”
谢魇揽紧怀中人,御剑飞近,近到直面金色光柱令人窒息的威压,近到能看到山巅的人。
那魔气浓郁到凝成岩浆流淌的山巅上是空的,敞开一个偌大的豁口,被一座肃穆清正的金光大阵镇压,也不知底下究竟有多深。
已有人先谢魇二人一步到了山巅上,人数还不少。
其中一人一身白衣,面色苍白阴沉,正是白千仞。
这时,已然有人被架上大阵,血气在他周身翻涌,也是他这一身血气,触怒了封印大阵。
“这是……血祭之法?”
谢魇放开神识,匆匆扫过白千仞与宋岩等人,等见到白千仞身旁的青年时,他有些迷茫。
“等等!不是说要用钥匙打开封印阵吗?白千仞身边的人是王昊,那被祭阵的人又是谁?”
金色光柱外罡风凛冽,卷起钟离净蜷起的发尾,他眉头紧锁,蓝眸冷冷望着被血祭的人。
“钥匙不是王昊,是谢子陵。”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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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