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的螣蛇虚影,终究消失在千年后的一瞬间。
螣蛇余力令海水倒转,不得安宁,唯有结界下的海神庙仍旧安稳,除此外,唯二没有受到影响的便是结界上空的钟离净和谢魇。
也单单只是一道余力,便将白相等人重伤且掀飞出去,海水沿着海神庙结界流转,形成一个巨大壮阔的漩涡,为上空的钟离净和谢魇开辟出一片纯净的空间,赫然将他们远处狼狈的白相等人划为两个阵营。
谢魇怔怔看着眼前景象,“阿离,你方才可有感受到……”
钟离净恍然回神,“你也……”
螣蛇虚影闯入结界太突然了,消失得也太突然,觊觎海国千年,就这么没了?传闻不是说它留在这里,是为了等海神归来再战吗?
可是这一回,它竟轻而易举地闯入了海国结界,却并非伤海国子民分毫,反而救了他……
他这个,前代海皇之子。
钟离净与谢魇相视,二人眼中俱是震撼,已无需再多说,而眼下也确实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谢魇压下不提,担忧地看着钟离净。
“肚子疼吗?”
钟离净后知后觉抚向小腹,原先是疼的,现在毫无感觉,好像螣蛇虚影出现后,他腹中的两颗蛋也老实了不少,但还是活着的。
“没事。”
谢魇怕他又硬撑,扣住他的手腕探入一丝妖力查看,察觉到两颗蛋前所未有的乖巧老实,他也愣了下,拧眉道:“螣蛇对我族的血脉压制还是太强了,所幸只是一道虚影,它们趁机吃了点妖力,也算得了益。”
钟离净暗松口气。
谢魇仍是有些不满,“下次阿离不准再这样拼命了。”
钟离净手还在流血,谢魇取出丹药,给他喂了几枚回元丹,一手按在他后心炼化药力,他几乎耗尽灵力的丹田才好受些,而没等二人再多说话,远处的白相也缓过神来。
“生来便身负螣蛇图腾的九殿下,螣蛇果真是帮着你的,看来海国是绝对不能再留你了。”
傀儡大军早被螣蛇虚影一道妖力击溃四散,饶是白相反应再快,也只能尽力画出结界护住他身后一些玄龟族人,闻言,这些玄龟族人更是义愤填膺地指着钟离净大骂:“传闻千年后螣蛇会转世归来,向海国复仇,螣蛇在帮他,他一定就是螣蛇转世!”
其他玄龟族人反应过来,又是惊恐,又是激动,震声怒斥道:“不错!千年前螣蛇害得海神陨落,海国绝不能留他!杀了他!”
“杀了他!为海神报仇!”
他这一喊,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谢魇嗤笑一声,心道钟离净要是螣蛇转世,那他算什么?
虽说他得了螣蛇妖血的造化,让自己本体进阶,也还不算真正的螣蛇,要是再炼化螣蛇遗骨,估计他会再进阶一回。谢魇再看钟离净,难免有几分迷茫,因为方才螣蛇虚影出现那一瞬间,钟离净也在与螣蛇虚影共鸣,而且螣蛇虚影是为他而来的。
钟离净察觉他的眼神,微张薄唇,“放我下来吧。”
谢魇担忧压过疑惑,“你行吗?”
钟离净点头,“恢复了一些灵力,暂时不碍事了。”
谢魇犹豫了下,到底将他放了下来,钟离净踩在冰凉的海水上,脸色苍白,但还站得稳。
谢魇拧了拧眉,遥望白相那边,毫不客气地嘲讽道:“不久前你们玄龟族好像还在抱怨海神不公吧,现在又要打着海神和海国的口号征伐他?你们的记性未免也太差,此刻为了一己私欲要献祭海国水族,还要整个海神族祭天的,不正是你们白相吗?”
玄龟族人刚刚还理直气壮,听他这么说,顿时恼羞成怒,“你这海外人休要胡言乱语!”
谢魇挑眉,“我说的不都是实话吗?你们白相自己也承认了,是你们自己前后矛盾吧。”
那些玄龟族人还想再争执,却见白相摆手,他们便悻悻闭嘴,白相打量着谢魇,微眯起眼。
“九殿下这些年在岸上认识了不少人,怎么连妖族的人也带进海国来了?九殿下莫非是离开海国太久了,连海国的规矩都忘了吗。”
谢魇笑起来,“海国的规矩?便是篡位弑君吗?”
白相轻声笑道:“看来九殿下的这位朋友和九殿下也有一些相通之处,都一样伶牙俐齿。以为耍耍嘴皮子,就能拖延时间吗?”
他一抬手,玄龟族人意会召出法器,白赑也从远处飞来,手持镇海枪,脸颊不知何时擦出一道血痕,眼睛血红,满目杀气。
见状,钟离净飞到谢魇身侧,低声道:“你与他说这些没用,他不会那么轻易被哄骗。”
“看来九殿下还是很了解白某的。”白相盯着海神庙上光辉耀眼的海神神力,冷笑道:“如今螣蛇虚影已然崩溃,我就不信,它还能再重现帮你!动手,中断祈福,夺走神器!”
玄龟族人纷纷应是,而听从白相的操控傀儡之身白赑一双眸子越发猩红,盯在钟离净身上时,眼底的恨意几乎化为实质,令人心惊,声音沙哑而含恨,重复地念着白玉净这个名字,挥起神枪飞身劈来——
谢魇啧了一声,当机立断抱起钟离净飞身退开,白赑紧追而来,身影快得只剩一道血红的残影,钟离净拧起眉,按住谢魇肩头。
“躲不掉的,放我下来吧。”
这白赑却是难缠,谢魇要护着钟离净,就没办法与他交手,谢魇御剑飞远一些,将钟离净放在结界之前,“我去,你先回海神庙待着,有结界在,他们一时间伤不到你。”
钟离净愣了下,欲言又止。
便在这时,海域再度震荡起来,海水肆意翻滚沸腾,谢魇忙扶住钟离净,抬头望向上空,白赑与那些玄龟族人也都停了下来。
钟离净仰头看去,便见海国结界若隐若现,而螣蛇虚影消失了,却有许多黑影聚集在外面,它们形状怪异,唯一的相同点是它们无比身形庞大,密密麻麻的,挡住了所有海外的光,正在用力撞击着结界。
钟离净神色微变,“不好!螣蛇虚影消失了,外面的海妖察觉到海国结界变弱都过来了!”
白相却是半点不慌,“都来了好,海国也该亡了。”
谢魇想不通,“你不是要海国所有人为你的新海国奠基吗?海国亡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钟离净道:“因为他的新海国不需要再隐世海底。”
“不错。”白相傲然笑道:“千百年前,海国封闭海域,与世隔绝,结局只会是自寻死路,我便是要带着玄龟族出世,征伐四海——至于他们那些只知道等待海神归来的海国遗民,便永远沉在深海海底吧。”
钟离净道:“你如此自信,一定不只是操控了这些海国水族,莫非海国外还有你的外援?”
白相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你确实是这一代小殿下中最聪慧的一位,但这些事你便无需多管了。九殿下,今日哪怕你真的唤醒海国所有水族,他们也不过是从在梦中死去变成活着成为新海国的养分。”
谢魇都有些佩服,“引狼入室,你也确实胆大。”
结界光芒时而强盛时而微弱,随着外面的海妖不断撞击,整个海国都笼罩着一股不安的气息,隐世千年的海国,仿佛摇摇欲坠。
白相却笑得极畅快,“九殿下,这次你又要如何拯救海国?如百年前那样,献祭全族吗?”
如今海神族全族几乎都被困在海皇宫,谢魇闻言不由心头一紧,近乎惊恐地看着钟离净。
却见钟离净回头看向海神庙,抿紧薄唇,似乎终于做了决定,抬手收起五指,海神庙上空的光柱顿了顿,依稀微弱了几分,而后自海神庙内飞出一枚灵光灼灼的玉简,谢魇只一眼便认出那是何物,“辨真尺?”
在碧霄宗内门大比时,辨真尺便已露出裂缝,这段时间以来,谢魇几乎是亲眼看着钟离净一点点修复辨真尺的,他以为钟离净此举是要借用残余的海神神力,没想到他会突然将用来压阵的辨真尺取出来。
钟离净握紧辨真尺,深深凝视须臾,便运起灵力,抬手将辨真尺送往上空,昔日阵符第一人的白玉笙一手打造的辨真尺中有重重法阵,在灵力激活下,玉简灵光大盛,于虚空中化出金光灼灼的法阵。
法阵转瞬完善扩大,支撑起濒临崩溃的结界。
做完这些,钟离净脸色发白扶住心口,谢魇知道他耗费灵力启动辨真尺,忙扶住他用妖力助他加快炼化方才服下的上品回元丹。
看着几乎成为海国支柱的辨真尺,白相笑得很讽刺,“那个人族的东西……你爹给你的?”
钟离净缓了口气,沉声道:“有我在,你休想得逞。”
白相扬声笑起来,“那我便看看,九殿下能支撑多久。”他说着一拍手,白赑应声而动。
谢魇眼疾手快,召来玄金长剑,一剑斩向白赑。
白相最大的武器不外乎是被他炼成傀儡的儿子白赑,被谢魇拦住后,白相又命玄龟族人去破海神庙结界,钟离净本欲前去阻止,不料白相竟先一步挡在了他面前,“九殿下,那些小事,就交给我玄龟族吧。”
他手中挥出一道灵力朝钟离净攻去,笑意阴冷。
“你该安分点了。”
钟离净眸子一紧,抬起手,储物戒闪烁过灵光,原先收起的金色细剑随之出现在他手中。
“该安分点的人是你!”
白相确实不擅长战斗,而更擅于防守、工于心计,但他灵力充足,修为也是在合体初期,本是斗不过钟离净的,但钟离净受伤了,剩下的灵力也不多,白相与他也能交上手,甚至还能分出心神挑衅他。
“九殿下没力气了呢,还不放弃吗?还要护着这些诋毁你,认为你是诅咒之子的水族吗?”
钟离净握紧长剑,刺向白相咽喉,白相飞身躲开,摇头笑道:“九殿下的剑端不稳了。”
辨真尺不似螣蛇虚影那般,无法震慑结界外的海妖,它们仍在撞击结界,连法阵也开始震荡不安,辨真尺忽然裂开一道缝隙,而在钟离净分神瞬间,白相飞身退走,掌中浮现出一团阴冷的煞气,拍向结界。
钟离净当即回神,长剑快如闪电,缠上白相手臂,白相皱了皱眉,急急后撤,面露怒容。
“九殿下,我的耐心不多了。”
钟离净挡在结界前,剑指白相,“废话少说。”
便在这时,结界外又是一股猛烈的撞击,海域猛地震动起来,辨真尺的裂缝也更大了。
谢魇一直在留心钟离净这边,察觉法阵已是强弩之末,他一边提剑阻拦白赑,一边给钟离净传音:“阿离,实在不行就先撤吧。”
钟离净毅然拦住白相,低声道:“不,再等等……”
“还等什么?”
白相闻言嗤笑一声,眼看海国结界快破了,他也不着急中止祈福了,双手结印,周身浮现出煞气,与此同时,白赑愈发狂暴。
“九殿下还有什么后手,尽快使出来吧,我儿也与你那朋友练手一阵,该与你清算了。”
白赑的执念只在杀钟离净,修为相差无几的情况下,又是在水下斗法,谢魇能拦住他已是不易,不料他突然在白相操控下力量暴涨,下手也越来越凶狠,一不留神,就让他奔着钟离净那边飞走了。
谢魇暗骂一声,急忙追上,一边给钟离净传音——
“阿离小心!”
钟离净回头看去,白赑已近身前,镇海枪裹挟着浓浓的煞气,直逼他心口,钟离净只得挥剑抵挡,可偏不巧就在这时,法阵中的辨真尺发出细微声响,赫然又多了几道裂缝,且整座法阵在飞速崩溃。
但下一刻,一截散发着紫红妖光的白骨出现在辨真尺一侧,重新将这个法阵支撑起来。
法阵涌现出一股阴冷的妖力,轰然一下往外溢去,带来沉重威压,白赑身形一顿,一道身影现身钟离净身后,趁机将人拉走。
钟离净回头看到谢魇,再看阵中那截玉脂一般的白骨,心中已是了然,眸中满是迷茫。
“螣蛇遗骨?”
谢魇将他放到结界前,便警觉地盯着远处的白相父子,“不错,可惜我还没有时间将它完全炼化,否则它的力量远不止如此。”
钟离净小声道:“谢谢。”
谢魇顿了下,勾唇笑起来。
白相也没料到谢魇还有后手,眼神随即阴沉了许多,“看来九殿下在岸上带来的朋友本事也不小,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客气了。”
不能再让他们拖延时间,要尽快中止这场祈福才行。
白相即刻示意白赑动手,而后催促正在破阵的玄龟族人,“为我掠阵,强力攻破结界!”
玄龟族人还要耗费一些时间,他打算亲自动手。
一声令下,族人们齐声应是,连忙变幻站位,掐诀结阵,玄龟族人同样也精通法阵一道,眨眼的功夫,已为白相布置好了阵基。
谢魇拉住钟离净,“我来……”
他话还未说完,海域之外忽然传来一声遥远而凄惨的嘶鸣,紧跟着,结界外的海妖如退潮一般遁走,整片海域似乎都亮了不少,引得众人纷纷看去,便见一到金色光柱自海域深处射出,涌至已快消失的海国结界之上,便于此时,点亮整座海国结界。
刹那间,金光照耀之下的万里海域如白昼般明亮。
还在徘徊犹疑的余下海妖慢慢退去,海国结界如金光罩紧紧包裹住海国,威压震慑四海。
钟离净一双蓝眸映着点点金光,涌现惊喜之色。
“他们重启了结界。”
如他所言,海国结界重启的同时,也觉醒了被截断的海国地脉,海皇宫、四海城、九窟各地,由灵脉凝聚而成的一道道光柱涌向结界,与结界灵力交互流转的同时,也焕发了这片海域被压抑许久的生机。
海上星图再次亮起耀眼辉光,星星点点的灵力化入海水飘落,海神庙外的傀儡大军逐渐恢复了神智,看着眼前境况无不茫然。
谢魇看到这些人醒来,也由衷笑了,“成了。看起来,这些被傀儡术操控的人也醒了。”
钟离净笑道:“三件神器重启海国结界,与整个海国各处法阵交互联结,同时也在为海神庙加持,将这场祈福发挥出更大的力量,海神的残余神力和祭神曲会传到海国的每个子民耳中,让他们苏醒过来。”
谢魇问:“那四海城和海皇宫那些水族也该醒了?”
钟离净点头,“应该吧。”
因为海神庙外的傀儡大军是离海神庙最近的,最早也曾在祈福中苏醒过却再次被操控,所以当海神庙祈福的力量更加强大时,他们是最快清醒过来的,而祈福的力量,也将化为甘霖,为所有人涤荡身魂。
钟离净抬手接住一捧海水,灵力星星点点没入其中,浸润在其中,便已让他恢复了不少灵力,手上的血也慢慢止住,不再一处。
可有人欢喜便有人愁,右相和玄龟族人都正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场甘霖一般的神力洗礼。
“不可能……不可能!”
白相瞠目结舌,不知想到什么,冷不丁回头看向海神庙,而后死死瞪着钟离净,“三件神器……这次海神庙祈福,你没有用宁息笛?不可能……历代蛟龙血脉都必须以宁息笛为引才能启用残余海神神力祈福!”
看他如此狼狈,谢魇和钟离净对了一眼,勾唇一笑,替钟离净回道:“恭喜,白相又猜对了一回,海神庙里确实没有宁息笛。”
“白玉净,你耍我!”
白相咬牙道:“但你们也不可能集齐三件神器!”他下意识回头去找白赑,白赑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手中仍紧紧握住被煞气侵蚀的镇海枪,但白赑不知为何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身上的煞气也淡了许多。
白相神色一紧,飞身朝白赑而去,便见白赑双眼变作漆黑,无神地睁着,宛如行尸走肉。
钟离净看在眼里,猜测道:“白赑还保留了生前的执念的一丝意识,海神庙祈福对他是有影响的,尤其是在重启结界的情况下。”
他们说话间,那些苏醒来的水兵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远远看着他们对峙的双方,玄龟族人意识到情况不妙,面面相觑躲到白相身后,“族长,这场祈福已经完成了一半,我们接下来还要再硬闯海神庙吗?”
白相面色极难看,眼神阴狠如毒蛇般盯向钟离净。
谢魇哂笑一声,用灵力将声音传到远处,“白相,你截断海国灵脉,在四海城布下法阵令四海城子民陷入沉睡,意图献祭海国所有水族与海皇宫的海神族人为你已然死去多年却被你炼成傀儡的儿子白赑进阶,甚至在九殿下为海国祈福之际用傀儡术操控大军,妄图阻止九殿下救人,毁灭海国,挑起海域纷争,称王称霸!事到如今,代理海皇和几位殿下已然重启海国结界,九殿下也成功唤醒海国子民,你的计划已然失败,还不速速认罪?”
钟离净看谢魇的眼神有点奇怪,谢魇便小声说:“那边还有不少水族看着,总不能阿离拼命救了他们,他们还全然不知情吧?”
他这话一出,远处的上万水族大军果然乱了起来,信他的觉得震惊,不信的仍在观望。
白相不蠢,而且还扶持过三代海皇,怎会看不出谢魇在为钟离净扬名的用意?他松开白赑,看着二人,不紧不慢地笑起来。
“不过是唤醒了一些可有可无的海国愚民,九殿下就如此着急邀功,白某还没有败呢。”
谢魇警觉地护住钟离净,“白相,你还想如何?”
白赑都已经不听操控了,白相莫非也留有后手?
白相哼笑一声,目光深沉地看向钟离净,“我还是想不通,你究竟是如何重启结界的。”
钟离净漠然道:“海神给海国留下三件神器,作为千年来海国抵御外敌的支柱,而百年前海国结界重启时曾在禁地留下一方献祭残阵,你虽破坏了海国法阵,但只要三件神器齐聚,禁地残阵也可以重启结界。”
白相摇头,“可镇海枪在我手上,你又是怎么做到的?你没有宁息笛,又如何完成祈福?”
谢魇觉得他有些奇怪,“事实上,结界已经重启,没有宁息笛,海神庙依旧完成了祈福。”
见钟离净不想回答,白相苦笑道:“我还以为,你在海神庙祈福,是放弃了海国结界,又或是想用其他方法重启结界,却没想过,宁息笛不在你手中,那么前往禁地重启结界的,便是十殿下和八殿下吧。”
“在这种时候,白相还有心思在这里问东问西?”
回答白相的不是钟离净或者谢魇,声音是从他们身后来的,钟离净转头看去,前往禁地重启法阵的应麟几人正站在海神庙结界上空,白衣镜灵安静地飘在他们身后虚空,而一道虚空裂缝正在飞快地闭合。
方才应话的人,正是应麟。
他看向钟离净,似乎有几分庆幸,又暗藏着几分别扭,看到他手上的血后又快步近前。
“你……你受伤了?”
钟离净摇头。
难得的回应让应麟愣了下,反应过来忙召出宁息笛,此外还有一枚灵气精纯充沛的宝珠,“宁息笛和定海珠我都取来了,师父他……”
他没有再说下去,神色黯然地深吸口气,身后的雪凰和青妤对视一眼,也都摇头轻叹。
定海珠取出,那些族人的尸身自是化为飞灰了。
钟离净接过两件神器,镜灵也默然回到他身后。
白相看着他们,眼神似乎有几分挫败,更多的还是不解,“你们究竟是如何重启结界的?”
应麟看向远处的水兵,心中已是了然,长松一口气,扬声道:“事已至此,白相,你欲谋权篡位,灭杀我海神族族人,又让四海城乃至整个海国陷入困境,推一个傀儡上位为新海皇,你才是真正的罪人。”
他召出灵剑,剑指白相。
“今日,海国是留不得你了。”
雪凰附和道:“白相,昔日是我们遭你算计,才会陷入困境,今日,我等不会让你再逃!”
白相低声笑起来,“你们不会以为,只是重启结界,唤醒这些海国愚民,我就会认输吧?毕竟这是我玄龟族等待千年的机会……”
他双手运起灵力,忽而朝他们这边袭来,谢魇匆忙将钟离净护在身后,挥出一道剑气——
轰然间,水波撼动。
白相却折身往外逃去。
应麟眉心一紧,急忙追上。
“站住!”
见应麟追上来,白相眸光一沉,挥袖将身后一名玄龟族人推向应麟,而后迅速飞往远处。
“族长!”
那玄龟族人面色惊恐,然而应麟意不在他,一脚将人踹开,正要再追,白相已停在远处。
谢魇纳闷道:“跑着跑着又不跑了,他在干嘛?”
钟离净摇头。
只见白相忽而划破手心,挤出血水,双手掐诀,周身骤然凝聚起浓浓的煞气,就地成阵。
“原本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将自己多年心血拱手养人,但这次,我确实是小看你们了。”
应麟警惕地停在不远,“白相,今日我以代理海皇的身份处置你,还速速不束手就擒!”
白相嗤笑一声,飞快掐诀,一滴血珠煞气萦绕,缓缓浮于上空,他口中也喃喃着什么。
“圣主!我愿献出您要的一切,只要您助我脱身!”
“圣主?”
谢魇耳力好,听见了这两个字,总感觉有些耳熟。
钟离净没回应,专注地看着白相的一举一动,便见在他念咒结印之后,那滴血珠周遭掀起更为浓烈的煞气和血气,突然闪烁起一点金光,而在这时,不远处的白赑眼底也亮起金红光芒,指尖微微动了动。
钟离净忽然意识到什么,急斥道:“应麟,快撤!”
应麟不明所以,愣在原地。
忽地,原地掀起一阵强烈的阴风,煞气爬上白赑周身,让他身上的符文再现黑红血光。
白赑抬起头来,露出一双金红色的眼睛,不再呼唤着钟离净的旧名,眼底宛如有了神智一般,青黑色毫无血色的面容上,嘴角无声勾起,露出一个极诡异阴森的笑容,握紧镇海枪,身影忽然在原地消失不见。
下一瞬,白发黑衣的身影出现在应麟背后,重燃的星图光辉十分明亮,将他的影子映在应麟身上,应麟心下一惊,却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镇海枪一枪狠狠打在背后,吐出一口血,被击飞出数十丈外。
雪凰惊呼一声,匆忙赶过去。
但白赑就在更近的位置,谁靠近,他便朝谁动手,钟离净面色一紧,急忙喊人:“镜灵!”
镜灵应声飞出去,正好拦在镇海枪下,让雪凰逃过一劫,雪凰道了谢,赶往应麟那边。
钟离净握起宁息笛,使其化出剑身,俨然是要动手,谢魇拉住他问:“白赑怎么回事?”
钟离净看向白赑,神情笃定。
“他不是白赑。”
谢魇一愣,“那他是谁?”
“白相和白赑父子之间是有血脉联系的,而白相将白赑炼成傀儡,傀儡于主人之间本该是有牵引的,但眼下的这个白赑没有……”钟离净迟疑了下,“恐怕,这是白相方才求来的什么人,此刻在附身白赑。”
“难怪他突然就不受祈福影响了。”谢魇松开钟离净,召出玄金长剑道:“不要太拼命。”
说完,他先一步赶过去,与‘白赑’缠斗起来,好让镜灵能喘一口气,钟离净脸上有过一瞬怔愣,而后抿了抿唇,握着紫玉剑追上。
镇海枪本就是极锋利的法器,落到白赑手里,被煞气侵蚀,更是杀气汹涌,初时对上,谢魇便感觉与先前打斗时截然不同的强硬力量,尤其是看到‘白赑’眼里的金红光芒时,竟无端端感受到几分神性。
慈悲、宽容,让人心神恍惚。
谢魇不觉愣神,在紫玉剑擦着镇海枪而来时才回神,看着与他并肩的钟离净,谢魇拧眉正色,握紧玄金长剑,双剑刺向‘白赑’。
镇海枪带着强横之力横遭而来,将双剑击退,但在钟离净再举剑袭来时,他忽然笑了。
“神器?”
白赑早已是傀儡之身,在此人附身之下,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流利许多,且透出笑意。
钟离净道:“你是谁,为何要插手我海国的私事!”
‘白赑’轻笑一声,“吾的信徒在此恳求吾降临,吾自然该满足信徒的愿望,不论在何处。”
他嘴上笑着说话,手下却没停,一杆神器镇海枪在他手中,比在白赑手中要强悍百倍。
谢魇横插进来,隔开‘白赑’与钟离净,长剑直指对方心口,“白相能许给你的,海国真正的主人未必不能,何必非要插手海国之事?”
‘白赑’从容退开,笑道:“阁下不也是海国外的来客吗?那枚螣蛇遗骨,用得可还顺手?”
他居然知道螣蛇遗骨!
谢魇下意识抬头看向辨真尺,结界重启后,辨真尺还未收回,螣蛇遗骨也还在支撑法阵。
谢魇不敢走神,持剑再迎上,玄金长剑剑锋擦过镇海枪,火星在海水中亮起而后湮灭。
“你到底想要什么?”
“吾想要的?”
‘白赑’低笑一声,“白相曾许吾三件神器,但吾以为,不够,如今,吾要的,还有一物。”
钟离净停顿下来,“何物?”
‘白赑’笑着看向远处,“你们用以替代镇海枪之物。”
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可见此人恐怕一直在窥视海国!
钟离净神色大变,急忙转身,便见镜灵身后一只金色大手从天而降,似要将他抓起来。
“镜灵,小心背后!”
镜灵本不擅战斗,方才纠缠了‘白赑’须臾,已然是他的极限,闻声抬头望去,素来无悲无喜的眼眸倒映金色大手,倏然睁大。
恰好在这只大手触碰到他之际,一柄紫玉长剑如流星般自远处飞来,裹挟神力穿透大手。
正与谢魇鏖战的‘白赑’闷哼一声,随后发出一阵低笑,挥开玄金长剑,用力握紧双拳。
金光自他身上亮起,而后化为一座巨大的金身法相,三头六臂,青面獠牙,赫然很眼熟。
谢魇惊道:“是你!云国国师净尘背后那位圣主!”
钟离净神色凝重起来。
‘白赑’转动着这具身体僵硬的脖子,眸光透出几分神性,笑容却极为邪性,“不错。净尘本也是吾的信徒,也是吾观察人世的眼睛,众信徒中唯他对吾最为虔诚,可惜,吾的这双眼睛最终还是被你们剜了去。”
钟离净道:“竟然是你,可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白赑’一双金红血瞳中笑意阴森,“礼物?是将净尘的元神击碎吗?你确实够狠辣。”
钟离净冷哼一声,“因为这个,你便找来海国?”
“非也。”
‘白赑’轻笑道:“吾上次来海国,已是许多年前,这世间有许多吾的眼睛,白相是其一。”
白相献祭了心血,才让这位圣主降临海国,闻言,他扶着心口起身,冷笑着看向钟离净。
“百余年前,也是我请圣主降临,不止如此,还有二十多年前,第一次,我求圣主帮我除掉海神族,第二次,圣主助我除掉海扶摇。”白相说着扬声大笑,“圣主帮我良多,若能夺过海国,我玄龟一族必倾海域全力供奉圣主,才能感激圣主的恩情。”
闻言,钟离净面色冷下来。
‘白赑’悠悠笑道:“百余年前?吾记得,是一个叫白玉笙的人为了他的妻子坏了你的好事,上回的海国大祭司海扶摇也叫吾印象深刻。能在短短百年间见识到这样两位令人叹服的人物,吾也不算白来海国。”
“什么海国大祭司?”
一道声音突兀地插进来。
原来是应麟回来了,雪凰正扶着他,二人都很震惊。
钟离净问:“伤势如何?”
应麟摇头,转头盯向‘白赑’和白相,眼神犹如狼崽子一般,“你们刚才说,大祭司海扶摇?”
白相嗤笑一声,看向钟离净时,露出恶意的笑容。
“是了,白玉笙。那一次,我本是机关算尽,破坏海国结界,要让海神族全族献祭,那些海神族人也上当了,可惜,前代海皇海酌华带回来一个精通法阵的人族,一路送她到了禁地领悟海神族秘法八荒录,而后又亲手重铸海国结界,只可惜,根本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海酌华急功近利生出心魔,自刎前都还以为他还活着,只是大难临头临阵脱逃,恨他入骨。”
他说着笑叹一声,看向上空的星图,“这种多余的阵法,只有白玉笙这个人族会布置。想来他死于我手,身殉海国后,元神是融入了这法阵当中吧,说不定海皇宫上空最亮的那颗星就是他的残魂所化吧。”
他偏头看向钟离净,眼里是满满的嘲讽与挑衅。
“如此说来,九殿下也算是父亲护佑长大的呢。”
雪凰向来心思细腻,闻言当即斥道:“住口!”
应麟难掩担忧地看着钟离净,谢魇也在看着他,他倒是没有太大反应,只问:“海扶摇呢?”
白相笑得极得意,“海扶摇啊……他是海国唯一猜出当年真相的人。可他知道的太多了。”
‘白赑’亦笑叹道:“千百年前,海扶摇是吾见过唯一将八荒录修炼到极致,甚至悟到时空秘法的蛟龙血脉,吾也曾给过他机会,让他作出选择,但最终,他依旧选择了走上绝路。吾还记得,他曾说过,他从不信天命,但他相信总有人会代他破局。”
饶是白相,说来也是佩服,“大祭司宁肯献祭自身,也绝不退步,实在是叫人意想不到。”
应麟捏紧拳头,眼睛发红,“所以根本不是什么外敌入侵,是你,一次次勾结外人,先是害得海神族几乎灭族,又逼死了师父……”
白相不以为然,“大祭司是个好人,可惜他太过迂腐,海国永守海底,早晚会被海妖吞噬,我也不过是为了海国的将来着想。”
雪凰冷笑道:“你也不必再装,这样伪善的话,你说得出来,我听的时候都恶心得想吐。”
白相没有再笑,看着钟离净的眼神依旧十分怨毒。
“白玉笙和海酌华相继死后,海神族几乎灭族,我原本顾念旧情,也不愿再动手,若非白玉净杀了我儿白赑,我也不会杀海扶摇。”
应麟紧攥着的拳头松开了,勾起自嘲一笑,反问白相:“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蠢,这么明显的挑拨我们都看不出来?先是告诉老九他爹和我师父的死,想要乱我们的心,又挑拨离间,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钟离净缓缓眨眼,朝他看去。
谢魇弯唇一笑,直接揭穿白相,“百余年前,你曾让海神族险些灭族,是你不仁不义,而阿离杀你儿子白赑,是因你儿子挑衅在先,辱他身边侍女,照你的说法,你害了白玉笙,阿离杀你儿子,他虽不知白玉笙的死因,又何尝不是一种因果报应呢?”
雪凰反应过来也嘲讽道:“不错,白相,百余年前你害我族几乎灭族的债,今日也该还了。”
‘白赑’轻笑一声,“看来你这手段今日不大管用。”
白相脸色变了变,转身恭敬地对‘白赑’说:“若能铲除这些人,圣主要的,我全都给。”
‘白赑’抬手舒展僵硬的五指,封印傀儡的符文几乎绘制在周身,连手背也是一片猩红。
“包括这具傀儡之身?”
白相顿了顿,咬牙道:“可以。”
‘白赑’仰天大笑,也不知是否是在讽刺白相,白相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白赑’却没再看他一眼,手握镇海枪,指向人群中的钟离净,之后是他身后的镜灵,“那便先杀你们几人,再夺海神留下的大造化。”
话音落下,钟离净忽而低声笑了,“口气不小。”
从方才知道白玉笙已死后,钟离净就一直很安静,谢魇猜不透他的想法,但猜他一定不好受,见他冷不防这样笑,便有些担忧。
“阿离?”
钟离净轻轻摇头让他放心,一双蓝眸看向‘白赑’,眸光冷厉,“上回在云国交过手,你以为,我便毫无准备,就敢回来海国救人吗?”
“哦?”‘白赑’笑问:“那么,你今日为我准备了什么?”
钟离净拿起紫玉剑,端详一眼,手腕一转,方才应麟取回的定海珠随之展现在众人面前。
“三件神器在,这里可是海神护佑的海国,你究竟是哪路圣主,竟敢妄图在这片海域称神?”
‘白赑’道:“海神早已陨落。”
“但他的神力仍在。”
钟离净低呼一声镜灵,镜灵心领神会,变回本体的造化镜碎片,灵力卷起定海珠与紫玉剑往辨真尺的法阵掠去,‘白赑’疑惑歪头。
“你这是在做什么?”
钟离净道:“让你见识一下,海神留给海国的力量。”
白相奉行人狠话多的处事手段,见‘白赑’许久不动手,有些不安地催道:“圣主,小心……”
未等他把话说完,造化镜碎片与两件神器入了阵中,那由螣蛇遗骨支撑起来的辨真尺法阵中爆发出一股灿然金光——忽地,结界与上空的星图似与其共鸣,向法阵射出光柱,连带着海神庙神力也汇聚而来。
法阵两眼都无法逼视,只见虚空浮现出一柄金色巨剑,剑柄上镶嵌这一枚散发着金光的宝珠,而另一面,则是一方八角青铜镜。
此剑虽只是虚影,却几乎凝聚了整个海国的力量,浩瀚如海,却并不会让人感觉到压迫。
潮汐之力自地脉中缓缓升起,环绕着法阵流转,海底的灵鱼奔着浓郁灵气而来,在星光照耀下,这片海域犹如仙境一般梦幻美好。
不过当那柄巨剑凝成时,四海奔腾而来的潮汐之力附于剑身上,仍是让‘白赑’脸色大变。
‘白赑’不再犹疑,持枪朝几人挥出一道强力,身后的金身法相随后而动,一只巨大的金手自上而下抓向钟离净。钟离净与谢魇相视一眼,飞身离开,还不忘提醒应麟几人。
“抓到白相,别让他跑了!”
应麟和雪凰、青妤几人点头应声,直奔白相而去。
此刻‘白赑’根本无暇顾及白相,白相沉下脸慌张后退,而他带来的那些玄龟族人也依旧选择护在他这位族长身前,战斗一触即发。
双方再次动手,海神庙结界内众人都在看,也一直遵循钟离净的叮嘱,没有离开自己的位置,而今见外面打得一片混乱,红绫悄悄溜出海神庙,直奔那些玄龟族人而去。
‘白赑’眼中除了钟离净和谢魇二人,都未将其他人放在眼里,镇海枪与金身法相齐出,一路紧追钟离净和谢魇。钟离净并未还手,只一味闪躲,直奔法阵而去,快到法阵前时,他抬手捂住肩头,回头看去。
谢魇与他视线相撞,再看他的动作,已是了然,“海神的神力和结界之力、潮汐之力看来并不排斥螣蛇的力量,甚至还能与它完美融合,我为阿离掠阵,让螣蛇遗骨挥发出更大的力量,灭杀此人!”
钟离净正有此意,“我们只有这一剑的机会。”
他看向下方紧追而来的‘白赑’,神色沉重了许多,再抬眼看向谢魇,便被谢魇牵住手。
“我相信阿离。”
钟离净眸光一顿,含笑点头。
二人身形骤然消失,缩地成寸,几个闪身便到了阵法之前,钟离净飞身来到法阵中心。
‘白赑’踏水而来,冷笑道:“你们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以为这样,就能击败吾吗?这可是白玉笙和海扶摇都未能做到的事啊。”
钟离净并未被他的话乱了心神,抬手之时,镶嵌着造化镜碎片与定海珠的紫玉剑现于手中,海水中传来一声嘶鸣,巨大的蛇影穿过潮汐之力凝聚而成的涡流,缓缓盘在钟离净身后,鳞片光泽乌润如墨玉。
海水倒流,牵动钟离净的发尾与衣摆,他握着紫玉剑缓缓抬手,虚空中金色巨剑随之而动。钟离净眸光冷冽,冷如冰中蓝玉,却有火光自眉心抹过,浮现出肃穆金印。
“百年前,白玉笙阻止了你们,二十年前,海扶摇阻止了你们,这一次,你们依旧必败!”
潮汐之力席卷着冰凉海水,在钟离净脚下盘旋,又逆流而上,于他身后形成净透的月盘。
终于,金色巨剑毫不犹豫斩下,被黑蛇盘着的一截玉骨紫光灼灼,化出极为巨大辽阔的螣蛇虚影,随剑而去,一声嘶鸣震彻四海。
‘白赑’眉头紧锁,挥舞镇海枪,阴煞金身先发制人——
螣蛇的虚影太过庞大,一双羽翼展开极为辽阔,原先巨大的金身在它面前亦渺小得如同蚂蚁。黑影笼罩之下,四海奔腾,潮声澎湃,震耳欲聋,根本无法看清楚三人。
过了似乎很漫长的时间,一道身影最先坠落下来。
那人有着满身血红符文,头发花白,面色青黑,金红眼里正在褪去光芒,变成死寂的黑。
正是白赑。
正被应麟几人围攻的白相面露惊喜,猛地浑身一僵,口中喷出大口鲜血,头发也于瞬间花白,玄龟族人匆忙扶住他,再定睛看向白赑,便见镇海枪于他手中落下,而白赑的身体竟在一点点地化为飞灰。
那双漆黑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口中发出低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在血脉联系崩溃瞬间白相清楚地听到了傀儡最后的话语。
“爹,我,不想死……”
然而他化为齑粉的速度太快了,刹那被海水冲散,白相恨得目眦欲裂,又呕出一口心血。
“族长!”
玄龟族人惊慌失措,白相与白赑是主人与傀儡的关系,傀儡没了,主人也会被反伤,如此看来,‘白赑’是败了,玄龟族也败了。
海水渐渐恢复平静,两道身影飞下来,一黑一白,正是钟离净和谢魇,他们没有去跟其他人汇合,转而找到坠落海底的镇海枪。
手中的紫玉剑已然解体,变回宁息笛的形态,与定海珠一同来到镇海枪前,而镜灵再次现身,跟随在钟离净和谢魇二人身后。
宁息笛、定海珠、镇海枪,三件神器,本是同一材质,由海神锻造,留与海皇宫,同根同源,本就可以相互感应,在宁息笛和定海珠的驱散下,镇海枪慢慢剥除了黑色的煞气,变回最初灵力刚正凛然的神枪。
钟离净与谢魇相视一笑,上前轻轻握起镇海枪,便以缩地成寸之术,来到了白相面前。
二人骤然现身,令一众玄龟族人惊恐万状,可还没等他们开口,镇海枪已落到白相喉间。
钟离净透彻的蓝眸中一片冰冷,宣判道:“玄龟族白鄞,我,白玉净,今日便以前代海皇海酌华之子的身份,为这百余年间被你害死的族人、父母、舅舅,以及这片海域许许多多因你无辜枉死的水族处决你。”
他扬起下巴,眼神冷傲。
“跪下,伏诛。”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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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