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灵均的脚步迈入长阳宫,小梅便冲冲向前,直站在灵均一旁虚扶着她担心尽显:“公主怎回得这样晚?是不是遇见了其她几位公主?”
灵均手持着玄杖,有些恼怒,虽说她的眼是盲了,可她又不是手脚不健全之人,出门都需要人来搀扶:“廉晨只是迷了路,在林子里转悠了许久,廉晨并未遇见几位姐妹。”
“那就好那就好……”小梅的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若是遇见了那几位,恐怕又免不了好一顿皮肉苦。
“小梅……”灵均沉着声却没半点怪罪。
“嗯?”
“以后……便不必扶廉晨了。”灵均像是叹了口气,感慨万千。
闻之至此,小梅连忙拦住灵均的步伐,在她身前跪了下来满眼惶恐:“公主,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奴婢该死……奴婢愚钝,还请公主告知。”
虽说封建文化里的跪拜之礼,在灵均那个世界并不常见,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仿佛觉得这些都是无可谓的,她不在意。明明以前的认知告诉她,人的自尊不容许动辄跪拜,可她仿佛觉得尊卑有序本就应当如此。
她大抵是坏了……
“你没做错,你起来罢。廉晨只是觉得廉晨也该长大了,不能总依赖别人。廉晨有手有脚的,自当自己行走。”灵均绕开小梅不再等她,自径走回自己的屋内。
小梅在灵均的身后小跑跟上,蹙着眉也不知该说什么。公主像是变了,可这种变化她说不好,也许是公主长了年岁,通达了罢……
这宫里的夜晚最是不宁静,这一晚上后宫里闹了不少的玩笑事。皇帝好容易处理完朝政想要去倩贵人那晚歇,那隔宫里的一听,直在尉迟恭经过时抚琴弄唱小曲儿。尉迟恭一听到芸贵人的歌声,直摆手摆驾长春宫。尉迟恭身旁的安总管多问了一句,直叫尉迟恭遣了安总管去往倩贵人那知会声,今晚皇上就在长春宫歇下了,让倩贵人尽早歇息。
倩贵人气得将身旁的青花小瓷瓶直摔得齑粉,身侧的几名宫女屏息凝神不敢出声,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惹得倩贵人将气撒在她们身上。
后宫里的纷扰全然与灵均无关,她只想知晓明日与关栖归的赴约,这去罢,也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灵均自然是明白她邀她去劳什子乞巧节不全是为了游玩。这不去罢,又叫那关栖归心生不满,难免对她生起杀意。哎!愁啊,真是愁死她了……
院外蝉声鸣鸣,这长阳宫居于外围,倒是个清净之地。灵均再怎么思量也是只有去这个选项,索性便不再考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她起身手持着玄杖向院里款步而出,这公主殿唯一值得赞许的,也就是这一方景色了。
院里有一翘壁亭阁处于丛树间,这是灵均今日翻寻了记忆好容易找到的宁息。她款步走进亭阁,坐于石凳上思索着。如今她已暗里得了太后庇护,可这不是长久之计,身边她也没个亲信。至于小梅……说是她的人,实则是皇后的眼目。原先的尉迟灵均是不知晓的,只是她从记忆的犄角里寻到幼时曾有嬷嬷提过一嘴,小梅她不得不防。
可眼下,她该如何自处,从哪找来亲信之人呢。她在这宫里微乎其微,说得好听些是尊贵的廉晨公主,可谁人不知晓她廉晨公主只不过是比宫女太监们高些罢了,甚至还不比得他们。关栖归……她定是有些门路的,只是……她不弄死自己都已经算好了,又怎可能帮她呢,她自己兴许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心思顾及她。
夜色渐浓,满夜的愁容都揉碎了一地的叶儿。
乞巧这日,白日里的京街便同寻常的不同,早早地不过刚刚过了辰时,这京街便满目琳琅。
凛国的民风虽不说奔放豪迈,却也有些自由。真正的热闹还在夜里,在这日许多未出阁的大家闺秀们都出门游街赏灯,赏内街里的灯会,再与小情郎河边放花灯……好不热闹。
这天白日里,灵均辰时便起身带着小梅前往寿康宫里同太后请安。甫一入内殿里,内殿里裕禧太后身边还坐着一人,也不知是哪位宫里的。
灵均欠身笑颜:“见过皇祖母,皇祖母万福。”又摆了摆手示意小梅将内务府今日送来的西域葡萄拿来:“今日内务府送了些西域葡萄来,廉晨尝了一颗甜入心田,这不紧赶慢赶着给皇祖母送来,想皇祖母吃上一口,也甜入心田。”
裕禧太后也不见外,自然地招手示意芳贤呈上桌,嘴上不忘亲切:“你这丫头今早小嘴和抹了蜜似的。哀家待会来尝尝是不是甜入心田。还没用早膳罢?皇后刚送了桂花糕来,你也来尝尝。”
原来那另一人是皇后。灵均心里大致有了思量。
“公主倒是孝顺,一大早便来看望太后。”皇后姓左丘氏名菀闫也。她身着明黄金凤袍,鬓间只着一明黄百鸟钗,灵均离得远,看不清她的神色,只瞧着那嘴角似是有些不满。
灵均起身欠身,连忙辩解,生怕叫皇后误会自己只来寿康宫请安,而不去她那坤宁宫:“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廉晨今日起的有些晚了,还未来得及去坤宁宫向娘娘请安。”说话间灵均有意调整欠身的姿态,好让左丘菀闫看清她发髻间的珠花钗。
果不其然左丘菀闫注意到了那素银珠花钗,她眸光微深幽然一笑:“公主说的是哪里的话,公主的眼疾本宫是知晓的,怎会怪罪于你。”左丘菀闫心里像个明镜似的,那珠花钗像是太后的,莫非……
裕禧太后瞥了眼太后摆摆手:“好了,后宫那边的安廉晨就不必去请了。廉晨眼疾在身,这来回折腾到是麻烦。”抬手摘下那西域葡萄入嘴品尝。这葡萄入嘴即化,刚入嘴的那一刹那口中生津,甜入心田间:“嗯,果真是甜入心田。”
左丘菀闫见状连忙应和:“太后教导的是,是臣妾思虑不周了。”
原先的尉迟灵均也不怎么去后宫里向各位娘娘请安,就连太后那也很少去。本身就是个不受待见的,皇帝又有意冷落她,又让她没事少出自己的长阳宫,就算她不去请安也是没人说的。皇后提起这些也不知是不是试探太后的态度,总之灵均她小心应对便是。
好容易与裕禧太后和左丘菀闫告别,前脚尉迟灵均踏出这寿康宫,后脚左丘菀闫便紧随其后跟上她连声叫住她:“公主请留步。”
灵均闻言驻足:“皇后娘娘还有何事?”
只听左丘菀闫接着道:“本宫那刚做了些枣糕,想拿些给公主尝尝。”
“多谢娘娘。”灵均欠身。
左丘菀闫盯着小梅同她交换神色,像是思量后道:“本宫想着公主眼疾不便,不如叫你身旁的婢女同本宫回去拿罢,”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灵均心里轻哼一声,温润着嗓音回道:“也好,正好让小梅也将那西域葡萄送于娘娘。”
灵均手持玄杖看不出神色朝着广兰宫的方向前去,刚进了那广兰宫,关栖归像是知道她要来似的,坐在樟木桌前。
“公主还真是急不可耐,这么早便来关某的小居。”关栖归挑眉冷语她,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分毫,恶趣味般泡了壶浓茶,为灵均斟满一杯。
灵均先是欠身全了礼数:“见过关公子。”随后自然坐于关栖归对面,拿起身前的小盏浅酌一口,小山眉紧蹙,还是那么苦。
瞧见灵均的神色,关栖归心情大好,勾唇扇着文人扇:“不知公主此次所谓何事?”
“廉晨来赴约。”灵均蹙眉,不是她让她今日同她出游吗。
关栖归闻言哑然,柳叶般的眉眼上扬,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轻嘲:“公主不会不知晓何为乞巧?”
“怎会不知?”
“说来听听?”关栖归公子扇一收置于桌前,拿起身前的小盏浅酌。
“你要同廉晨出宫约会作伴。”灵均蹙眉,不就是古时的情人节,她约她出去还能为了什么?
关栖归刚饮的茶险些喷出,被噎了一口关栖归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觉。你说尉迟灵均说的不对,又不全是,你说她对,也不尽然。
“难道不是?”
“嘶……也不是不对,只是……公主的用词到是有些大胆,令关某未曾想到。”
“那什么时辰……”
“你只回宫等着便是,晚间在下会去找你的。”
“那廉晨回去了。”灵均起身便要出门。
“等等。”
“怎么?”
关栖归语调微扬,墨色深瞳里闪着一丝狡黠“公主的茶还未饮完。”
灵均蹙着眉抬手将那茶盏饮尽,苦涩的味道刺激着她的每一寸神经,小脸皱巴着喝完,转身便走。
“公主慢走不送。”关栖归朗声呼出,心情好的哼哼小曲儿,待灵均走远了才闪身出了广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