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黄花村。
祁牧与林厌要起程离开的时候,云水宗的诸位长老那可真叫一个痛心疾首。
沈陌离先前给祁牧测了天赋,是个道体,却不知他竟还是一个水系变异冰灵根。
是天灵根啊!
他不修仙?他真的不修仙吗?!!
沈陌离的师尊玉卿真人直言:“此子,定是个人魔混血,修魔,实在暴餮天物!”
这时候的种族对比就出来了,林厌闻言当初跳起,把祁牧拉到身后。
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真人就差骂说:死老头,少惦记我家魔后!
什么修仙天赋,他们魔族的小魔后,怎么可能有他们人族那劳什子修仙天赋?
真人不语,只一味拿了个宝物,寻了本心法塞祁牧手中,心法第一章,以水化物,在祁牧眼中便如同另类的符咒一般。
修仙知识很像数理化,乘风而起,寻找每一样事物之间的联系。
于是当场,祁牧拿走了云水宗多年无人驾驭的寒水球。
真人挑眉,仿佛是在告诉林厌:看,这就是天赋!
这就是事实!
魔后有什么好当,此子入他云水宗,上有师兄照拂,下有师弟友爱,玉卿真人理着衣裳表示,不出百年,他必亲自带着祁牧飞升!
这样,他们云水宗可就不止他大徒弟一个天骄,他二徒弟一个标榜!
在祁牧还没多谢真人前,玉卿真人便凑到身边对他言:“怎么样?你要是来的话,一来便是师尊座下小师弟,看看,那是你两位师兄,你应当熟悉。”
沈陌离,陆衣,祁牧闻言看了眼二人,沈陌离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而陆衣就下意识的挺起胸膛。
祁牧才觉有些尴尬,玉卿真人的热情对于祁牧而言就不亚于社恐i人遇见一位入室抢劫型的e人。
于是摆手,祁牧后退说:“多谢真人了。”
暴敛天物啊,暴敛天物!
玉卿真人闻言也知不成了,当即也是忽略了一旁穷奇得意的嘴脸。
他虽恨铁不成钢,但甩甩衣袖,也道:“罢了,人各有志。”
话毕,真人转身,祁牧拱手,正要告别。
谁知他竟又在祁牧拱手朝众人俯身告别时“duang”的一下转了回来。
这一回马枪杀的可真是及时,如果祁牧这时起身便能直接瞧见,不要脸的可能还能直接认说祁牧这拜是在行那拜师礼。
于是林厌手疾眼快,当场就一屁股将人撞开,玉卿真人没站稳,脚下也是一个旋转惹得一旁陆衣连忙伸手倒吸一口气。
事情发生在瞬息之间,那一点骚动令人疑惑,祁牧行完礼后才抬头,眼前的沈陌离已经取出扶光剑上前对他说:“走吧。”
祁牧点头,只是临行之前,他还是向后绕过林厌,总觉得刚刚发生了什么。
结果祁牧的胳膊就被林厌拉住。
祁牧疑惑并停下,林厌突然一副着急回程的模样与他道:“小牧,你还看什么?走啦。”
走啦?
祁牧皱眉,抬手指了指林厌身后张口说:“我好像看到。”
林厌道:“没有,你看错了。”
有!
玉卿真人理好衣,等再次抬眼,却是连沈陌离的扶光剑剑影都只能瞧见一段不长不短的云痕。
真人:……
气煞他也!
……
又半日光景,下方的景物便逐渐熟悉。
云水宗内务繁多,祁牧知道这次也要与沈陌离告别。
扶光剑停靠在村口,二人跳下剑身的时候祁牧便终于开口叫住沈陌离:“沈大哥。”
见他停下,祁牧继续道:“一路平安。”
沈陌离点头,其实早在几人出发前,他便传讯至魔域,所以想必到这时,奚兰序早在村中等他了。
魔域凶险,情况复杂,祁牧这个人在沈陌离心中都是个天性良善之辈,于是沈陌离垂眸,在祁牧二人以为他已经准备起身离开之际又道:“小牧。”
祁牧准备向后瞧瞧的视线也顿住,他疑惑道:“沈大哥?”
沈陌离说:“师门开辟三山钱庄,如果有一天你需要,记住,云水宗的大门。”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永远为你敞开。”
沈陌离话落就走,留下祁牧一脸呆滞,他确实想不明白,沈陌离这话什么意思?
但祁牧知道,沈陌离把他当成朋友,或许一切早改变,没有洗灵草,沈陌离也不像是那种会对整个魔族赶尽杀绝的仙人。
只是还没等祁牧彻底将这一消息消化,林厌突然道:“小牧。”
祁牧看到示意,准备回头,耳畔闻听的那道呼唤却比他转身的动作更早。
黄花村村口,隔着一段土路,几乎不到三十步的距离,随着风动,奚兰序的那声呼唤仿佛就在跟前。
奚兰序张开双臂叫他:“牧牧。”
三个月没见了,祁牧回身,不知为何,瞧见奚兰序的那刻他意外的,鼻尖泛酸。
这一路好像做了一场悠然长梦,等他醒来,步伐逐渐向前,然后越走越快,越跑越快最后,竟然直接扑进了来人怀中,被奚兰序带着转了小半圈。
祁牧的声音含上三分哽咽,但更多的却是那种久别重逢的欣喜。
他紧紧抱住奚兰序,就像奚兰序抱住他那样道了一声:“阿序。”
好久没见。
奚兰序的手心贴在祁牧脑袋后,一手小臂搂出祁牧后衣的堆叠。
祁牧的双手全都绕过他肩颈,后脚微踮,用那稍稍向上的姿态,他感觉到了奚兰序周身热量的传播。
此刻心头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本只看二人谁能先出口的事却不曾想祁牧和奚兰序同时开口。
祁牧道:“我好想你。”
奚兰序说:“我们回家。”
话落,祁牧眨眼,抬头,下巴离开奚兰序的肩颈,视线一眼瞧见奚兰序眼底。
他的脑袋后头重了重,奚兰序低头,认真重复说:“牧牧,我们回家。”
祁牧闻言,停顿良久,在那一刹那脑中甚至有一种连自己都读不懂得神思相继闪过,最终他点头,对奚兰序笑道:“嗯,回家。”
话落祁牧顺势牵上了奚兰序的胳膊,不过离家三月,再次回来,等祁牧率先开口要问的时候,他的问题就是他的鸡。
祁牧道:“阿序,我走之后你有按时喂鸡棚里面的那些鸡崽吗?”
其实也才收到消息刚刚回村的奚兰序闻言眉心一跳,然后随便点头:“有。”
那可真是十几只命运多舛的走地鸡的啊,祁牧说:“三个月也差不多。”
那是可以宰的鸡。
林厌闻言,走在他们身旁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些许,只是他有些好奇,这会就开始考虑说:“小牧,那这鸡是烤着好吃?还是炖着好吃?”
可是家里的走地鸡实际已经三个月无人问津了。
奚兰序皱眉,干咳了几声,谁想林厌完全没留意,继续说着烤鸡的问题。
祁牧一笑,思绪也就跟着林厌去想,烤鸡,炖鸡和烧鸡,他觉得,其实……
奚兰序突然抢答说道:“看着吃就最好吃!”
林厌懵了,终于看向自家尊上疑惑起来,看着最好吃?什么意思?鸡不宰了吗?
他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祁牧,祁牧乐了,都以为奚兰序是在给林厌玩笑,于是最后,祁牧也不去说宰,又不说不宰,吊着穷奇,倒是真把林厌逼急了。
他去问到处问一直问,把奚兰序问的烦不胜烦。
终于,祁牧突然停下,他听到耳畔一道铃声清脆,于是变得安静。
直到离他最近的奚兰序也停下脚步,打量一圈四周,发觉没有异常后问道:“怎么了?”
秋风轻轻吹拂田埂,鼻尖都萦绕着农作物的清香。
祁牧想了又想,还是摇头。
村中深秋已至,村里田埂上的作物更是早已不似几月前的繁茂。
或许是误听。
祁牧道:“我们快点回去吧。”
不闹了,不慢走,奚兰序点头。
舟车劳顿,确实应该早点回去。
但等三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后,村口树后却有一腰系金铃紫衣男子拿着手中玉牌走出。
人终将为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魔族大祭司风跃,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这才垂眸对着玉牌那头说道:“颜华,你的摄魂铃差点把我给卖了。”
话落,玉牌那天的少年才敷衍讨饶道:“哎呀,风跃哥哥,你别计较嘛,我这不是答应了无枫哥,说要用那小魔祭旗?”
颜华表示,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包括摄魂铃遇见祁牧的响动都不过是因为——计划。
魔族大祭司风跃,能算会卦,而三个月前,祁牧手中的红色符箓最终还是被思无枫记下并提出。
于是,众人寻觅了多年,有关神魔之心的线索终于出现了。
颜华带笑的声线轻快,从风跃手中的玉牌之中传出,他道:“风跃哥哥,神魔之心主疗愈,通体晶莹,坚而不破,御令其主,死而不伤。”
只是,奚兰序的心早在许多年前就没了。
所以风跃明白道:“你要试?难道你真的觉得神明之心会在那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魔身上?”
按理来说不可能,可偏偏玉牌那边的颜华觉得:“何妨一试呢?”
他说着说着收了笑,少年的音量压低,本就擅长拘人魂魄的魔族给人的感官上就多了两分阴郁,继续讲:“我们总得试试啊,看看那个连自己人杀起来都毫不手软,没有心肝的尊上究竟会不会昏头。”将自己的心脏如此大方的交予一个陌生人。
风跃沉默,不在作答。
旧日相识,那想必是极其爱重,经年日久,那更是难以更改,青岳派虽然是不在了,但当年众人豢养妖魔的秘密,却还依旧留在活着的他们心中。
飞升,长生,梦核,次元,还有一道无形的墙规束了这个本该无限的世界,而小院外门大开,祁牧也完全没有想到。
三月不归,家中进贼。
又或者说贼都不对,村中赵拓,那是明抢!
赵拓带着兄弟,站在祁牧家的小院中笑闹扬言:“怕什么,他家没人,这几个月又不是去哪勾搭,你说一家子都这样的,以后死了这钱留着还不也是归村里?”
话落,身边的兄弟立马附和他说:“赵兄,威武。”
谁知就只一句真把赖子夸上天,那赵拓闻言更是直接身板都直催嘘道:“那是,人家都说,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再瞧瞧瞧瞧,瞧这一家,金银铜臭皆俗物,想来想去,这都是后继无人的玩意,还压身!你说日后投胎,回过眼来还想着这玩意,多损阴德。”
“人来一世,终究来去空空,既如此”赵拓一脚踩上地上竹篮道:“他家有这般沉重的负担,我深明大义,自当挺身而出,替他家解了这烦忧,散了这千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