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尚未离去的师兄弟三人看一眼刚砸下雷的天空,天上乌云密布,然而他们三人只以为这乌云是三月之故。
一阵电闪雷鸣之后,并无下雨之势,钱殷抬脚正欲走,却见有人抬起胳膊拦住了他。
是齐梢拦住了钱殷,并警告他,“你不要以为掌门将祭典之事交于你操办,你便能做下任掌门了。我们虽叫你一声大师兄,可你别忘了,你进云凌阁的时间尚浅。论资历,掌门之位轮不到你!”
原来钱殷入云凌阁不过短短数十年,不似齐梢他们这样自小在云凌阁长大修习的。钱殷乃是在俗世长到二十来岁时,被掌门从外带回来的。但他能做这云凌阁的大师兄,乃因他是掌门坐下的唯一关门弟子。
原来这齐梢与二师兄虽得掌门喜爱,却不是掌门之徒。他二人天资聪颖,在幼时经过云凌阁的弟子选拔,彰显傲人天姿,被几位执教师叔挑为入门弟子。可虽为师叔弟子,但也是掌门悉心教导过的。
为何掌门如此看重他们,却不收他们为徒,乃因云凌阁掌门自有一道责任。
云凌阁先辈以自身为祭,镇住妖族,若是哪一天,阵法失效了,那云凌阁掌门便要当仁不让的献祭自身,稳住阵法。是以,掌门从不收徒。
可忽有一日,掌门竟从外头带回一人,收做自己的入门弟子,此人便是钱殷。
此等大事,云凌阁中弟子,对这半路出家修行的大师兄,好奇有之,愤愤有之,但更多的却是看不透掌门的用意。
为何掌门从外带一人回来收为弟子?
这钱殷乍一看并非灵根难得之人,虽说修行刻苦,可法力却是比不上自小在云凌阁修炼的二师兄。原本这二师兄才是众人以为的下一任掌门。
但这无甚出众之处的钱殷却是有一奇特的法宝,正是刚刚掌门说的,不逊于水天汀三宝的,他腰间挂着的双环钱币。
面对齐梢的刁难,钱殷并不放在心上。
可以说他这是习惯了,自打他入门时,齐梢便有些不忿他成为掌门座下唯一的弟子。但齐梢的不忿并不是因为他自己想争一争掌门的位置,他这是在为他的二师兄言恂不平。
原先掌门未带回钱殷之时,云凌阁的人都以为言恂会是下一任掌门。而齐梢也只服灵力高于自己的言恂一人。
钱殷不曾理会齐梢的这一点愤愤不平,除了习惯他常年如此之外,他的这份淡然更有一种想要自立于事件之外的保持距离。只可惜,因他修为不够的缘故,这种淡然之中并无一份潇洒,他便也不能有那份超脱的境界在。
齐梢见他不理睬自己,还要再问,一直不曾言语的言恂此刻倒是发话了,“大师兄,你刚和掌门说你做了一个预知梦?刚刚你似乎只说了梦中前因,后面呢?”
钱殷听他这般问,不禁想要叹气。想起那个梦,他便觉得自己想追求的超脱出世的境界难以达成。
“不错,我先是梦到了水天汀前来相助的前因。之后......我梦见了一个人。”
钱殷回想着自己的梦,回神之际,瞧一眼乌云盖顶的天,“这天怎么看着怪怪的?”
言恂还想继续问钱殷,他梦中所见何人,可钱殷这会儿忽然又谈起天来,他一时竟不知如何搭话了,言恂此人并不擅长与人交际。
齐梢见了,便打断钱殷,“让你说梦呢,这会儿又扯什么天气上去?”
钱殷无奈,只得接着说自己的梦。
“梦中那人身形有些模糊,我只看了个大概,此人白衣飘飘,于缥缈梦境中屹然站立,单看身形便知此人不俗。”
听钱殷这般说,更是引起了言恂与齐梢的好奇。
言恂问道,“莫非此人便是传说中仙人托生的那一位?”
钱殷摇头,“我不知。”
齐梢向来不把这些只有传说未见实力的人放在眼里,“什么神仙托生?我看只是噱头罢了。他这次若是前来,我定要会会他!”
言恂并未说话,只是垂头沉思。钱殷懒理齐梢的鲁莽发言,他这种话说得太多,也不把自己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自然不会去教训他什么。而那位沉默寡言的二师兄也鲜少对齐梢说些什么。这便助长了齐梢的鲁莽冲动。
待得祭典那日,齐梢有些敷衍的应付着前来恭贺众修仙门派,眼睛却是不时看着正殿大门,以防漏掉水天汀来人。
然而他看了大门许久,不曾见到什么水天汀来人,倒是见到有人将一盆古怪绿植置于正殿侧门。齐梢看着只感奇怪,这祭典的布置分明前几日就吩咐下去了,让今早布置完成,怎么到了祭典当天还有人再布置?且那绿植形状十分古怪,歪七扭八的藤曼拧成了一股,与这云凌阁格格不入,这让来客看了像什么样子?
到底是那个半路出家“大师兄”撑不起场面,齐梢这般想着,只觉得找着个由头要去奚落一下那位不得体的大师兄,然而正当他寻人之际,那岑寂派峰的掌门却是出现在了他面前。
岑寂峰的掌门赵玑到他面前,用一派长辈和蔼之色问他,“贤侄,怎么不见你们掌门?”
见是岑寂峰掌门,齐梢不敢怠慢,施了一礼,“掌门正闭关。”
“难怪了,此次祭典让他爱徒操办。”
一听“爱徒”,齐梢只觉刺耳,直起身来,刚要说些什么,余光却是瞥见钱殷领着两个从未见过之人从侧门离去了。
想必那二人便是水天汀来人了。
思及此,齐梢也无意与岑寂峰掌门寒暄了。
“掌门远道而来,想必累了吧?”
“我倒也还好......”
“快先入座吧。我去瞧瞧大师兄那边有无需要帮忙的。我们这大师兄啊,办事总有些不着调,都这会儿了,还没布置妥当呢。”
说话间,都不忘讽刺对方一把,岑寂峰的掌门微微一笑,“到底年轻。行了,你也忙,我也不扰你了。”
齐梢匆忙抱拳便侧身离去了。
岑寂峰掌门赵玑看着匆匆离去的齐梢身影收了笑,一抬手召来身后之人。
跟随在掌门身后之人,此时上前问道,“师父?”
掌门看着齐梢离去的方向说道,“邗希,你带上探灵针跟上去。”
邗希立时点头,悄声跟了上去。
邗希正跟着齐梢,出门之时,齐梢一个顿步,邗希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慌忙之下一个撤步,竟是一个不小心碰倒墙边一株不知何名的植物。幸而他眼疾手快将这株植物扶住,以免发出声响来。只是慌乱之间,袖子上便沾上了一片叶子。
他以为这株奇怪植物是凌云阁为祭典而摆放装饰的。
邗希未曾注意自己袖子上沾上的这片叶子。他只担心弄出这般大的动静,只怕那齐梢有所察觉了,如此这般躲藏,不若上前去招呼一番。可如何解释自己的鬼祟之举呢?
难道说找不着路了吗?虽勉强,但好歹说得过去。
这头邗希正想着找个不认路的借口上前搪塞过去呢。结果忽起一阵风,齐梢抬手挡了一下,而后等风过去,他抬头瞧了瞧天,“今儿这天怎么感觉......有些怪?”
头顶乌云遮天,让人有股不祥之感。
因这古怪天气的缘故,齐梢便没注意到身后鬼祟的邗希。
齐梢看了一阵这天,越发觉得气闷压抑,这份压抑拱得他原本不平的心境愈发躁动起来,于是齐梢拔脚便要去找钱殷。
邗希见齐梢不曾发现自己,松下一口气的同时也快速跟上了他。
等齐梢终于找到钱殷之时,钱殷正送水天汀两人离开。
“慢着!”
齐梢叫住那二人,二人回头之际,齐梢细细打量着他俩。
这二人乍一看皆是一身素白衣裳,平平无奇之辈。齐梢一时之间竟是看不出究竟哪一个才是传闻中仙人托世的那一位。
钱殷知晓齐梢来者不善,忙说道,“水天汀这两位师弟低调奉命前来,是帮助掌门稳住巡睽眼的,你万不可怠慢!”
可齐梢仿佛不曾听到他的话般,见水天汀二人停住脚步,他气势汹汹上前。
“齐梢!”
钱殷欲要喝住齐梢,然而齐梢哪里是他能唬得住的?
齐梢边走上前,边说道,“听说水天汀的师兄弟们皆是不出世的人才。难得遇见,我倒想讨教一番。”
齐梢说着话走上前,待他到得那二人面前之际,不等对面回话,立时拔剑,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这二人之中看着年长的那位倒是镇定自如些,可年轻的那一位似是被齐梢这架势吓到,竟是害怕的“啊”了一声。
就他这一声,身旁年长师兄担心他受伤,无奈出手,不过指尖一弹,便将挥来的剑轻轻弹了回去。这一弹指化解齐梢蓄势,挥剑的手腕难免会被自己的劲力伤到。
躲藏在远处的邗希见状,拿出师父给的探灵针来,让这探灵针记住水天汀之人的气息。
齐梢的手腕麻了麻,剑身发出“噌噌”翁鸣,齐梢也冷静了下来。他有些奇怪的想,我这是怎么了?
他素日虽有些冲动,但也不至到这般境地,竟是二话不说便出手伤人。
手腕上的麻苏感尚未散去,这似乎是在提醒齐梢,刚刚那位出手的人,非比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