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惊蛰,春雷乍动昭示着,风雨欲来,也不知会引来怎样的“祸端”。
乌云之中滚雷轰动,猝不及防,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云凌阁的大殿,其掌门忧心忡忡立在大殿之中,正对着殿中琉璃罩,愁眉不展。那琉璃罩上流光溢彩,且摆放在正殿之中,周围又设下各类阵法,闲杂人等轻易不能靠近。
如此阵仗,一般人瞧了还以为这琉璃罩中收藏着什么奇珍异宝。可走近了瞧才知,那琉璃罩中悬浮着的并非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颗转动着的眼珠。
这是云凌阁上任掌门的眼睛。现任云凌阁掌门奉冕看着这日渐浑浊的眼睛,想起当年浩劫,不禁悲从中来,云凌阁如今能傲然群雄,皆都是当年他们云凌阁弟子前仆后继地冲向战场换来的。
想起当年,云凌阁掌门心中悲凉一阵,抬头再看这上任掌门的眼睛,当即又警惕起来。
“这巡睽眼的法力日渐式微,只怕妖族要卷土重来了。到那时你们身为云凌阁弟子,可有觉悟?”
“掌门,那妖族被困四隘山多年,不见天日,他们就算能破阵出来。也不足为惧。且那饬儆钟不是并无动静吗?”
说着,殿中几人纷纷看向偏殿吊着的那一口大钟。此钟为警戒之用,若是妖族异动,此钟便会发出异响。
且小徒弟齐梢这话有几分道理,那妖族被困多年,已不成气候。
二徒弟言询看一眼那饬儆钟后便不发一言垂首站着,大师兄钱殷见状只得出声安慰师父,“师父放心,水天汀不日会派人前来为巡睽眼注灵。”
齐梢一听这话,嗤了一声,“哼,水天汀那缩头乌龟?”
掌门担心的却是其他,“你们可知当年有一上界神下凡历劫,却是历劫失败了。”
想当初,女娲临水照影,亲手捏人。但这世间万物,女娲哪里又会一一亲手所捏?所以后来女娲甩藤沾水和泥,泥点落地成人。
可这泥点化成的人与女娲亲手所捏的又如何能比拟?这便有了三六九等之分。
而后天地分上下界,那些女娲亲手所捏之泥人,为先天生灵,所以居上界为仙,而其余落地泥点所化出的万物,便居下界。
是仙还是人间俗物,其实这都是定死了的。正如出生是人还是猪一般。但偶有几个心血来潮的神仙下凡历劫,待时机一到,人间看腻,便又回到上界了。世间流传起得道升天的传说来,便也有了各种各样的修仙门派,虽说命数既定,但谁心中没个妄想呢?
得道成仙的已是凤毛麟角,但生而为神,却历劫失败的倒是第一次听说。
“既为上界神,那下凡历劫便是走个过场,怎地就历劫失败了?”
掌门闭眼道,“因他杀人了。”
几个徒儿一听此话便是一惊。人各有命,上界仙不管下界事,这一众的修仙门派便也效仿起来,一旦拜入修仙门中,就连尘世亲缘都要斩断。
善恶自有道,凡人自私神仙不度,可既不度凡人,便也不断人生死,如此才算公正。神仙杀人此乃大过。
且那位上界神杀的还不是普通人,他杀的还是起义的民王,自此天下大乱,更有甚者为夺天下引妖入中原。
虽说各门派效仿天上做派,可看妖族入侵又如何能坐视不理?尤其云凌阁以驭妖术见长,更是看不得畜生横行。这才领头除妖。
他们云凌阁率先出手,自然也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内幕,“听说妖族入侵也是那位疯神仙的手笔。”
三位徒弟听闻此言,皆是眉头一皱,“他为何这般做?”
掌门摇头,“我也不知他是何目的。”
“这可真是稀奇。”
此刻被叫做缩头乌龟的水天汀弟子正站在一个面人摊子前走不动道儿,
“十九师兄,咱走吧。还有正事儿要办呢。”
被民远这么催,这十九师兄恋恋不舍正要转身,那捏面人的摊主忽然抬手将那面人往十九师兄面前一转,十九便又走不动道儿了。
“师弟啊,师兄不像你自小长在这俗世,这些新奇玩意儿你见怪不怪,于我可是第一次见啊。不若这样,你先行归家探亲,我在这集市上逛逛?”
明远瞧一眼那摊主,心中隐隐感觉哪里奇怪,但又说不上来这感觉,他入门不过几个月,灵识尚不灵敏。不过他想,十九师兄自小修炼,若有不对,他应该能察觉出来吧?好不容易有机会趁着出山办事回家一趟,明远实在不想错失这个机会。可掌门也有交待万不可再外逗留。
正当明远犹豫之际,抬头却见那摊主冲他和蔼一笑,明远心中那点忧虑竟是烟消云散,鬼使神差得,他竟是点头说了好。
“那师兄,你便在此处等我。”
离了集市,明远火急火燎往家赶,还未到家门口便见着自己的哥哥等在路口。
“哥!”明远兴奋挥手,对方盈盈笑着看着明远跑至自己面前停下,“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啊。”
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明远并未察觉出不对,只说,“幼时贪玩,哥哥也是这般等我归家的。”
对方浅笑说道,“是吗?”
“嗯。只是那时我贪玩忘记时辰,劳哥哥天黑提灯等候。“
明远话音刚落便是眼前一黑,人直直倒地,而他这位一直浅笑不止住的哥哥敛了笑,抬脚跨过他去。再转身时,此人样貌已与晕倒在地的明远别无二致。
这位“明远”冲一旁草丛一伸手,一条藤曼飞卷到他腕上,另有两条藤蔓飞出捆好明远手脚,假明远一挥手,昏睡过去的真明远便被藏至道旁草丛,藏好了人,这假明远方才转身离开。
回到集市时,十九已买下几个面人,献宝般举到明远面前,“师弟你看!”
“明远”并不感兴趣,只催促道,“师兄,咱们快回去吧。”
“回去?怎么?你自己探完亲就完事儿了?忘了咱们还有正事儿?”
明远一愣,幸而面前这位师兄并未察觉出不对来,这位明远露出讨好的笑容来,“许久不见我哥哥,一时高兴就忘了。咱这便走吧。”
说完便要推着这位师兄离开,十九却是转手塞了个面人给他,“别说我没想着你。”
“多谢师兄。”
明远敷衍答谢,低头看一眼手中面人,忽而心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那面人摊子,那摊主见他回头,冲他微笑点头。明远并未回应,转头正要丢掉这面人,十九却是这时回头催他赶紧跟上,明远无奈只得将面人塞进怀里。
二人紧赶慢赶,终是到了云凌阁,自报家门后,便有人领着他们朝正厅去。
明远一路老实跟着师兄,避开往来行人,只是到得一处紧闭门前,忽然被人拦住。
“此处你们二人只能进去一个。”
十九回头看一眼明远,明远十分懂事说道,“师兄你进去吧,我便在外面守门。”
十九点头,这便推门进去了。等在门外的明远见拦住他的人并未一同跟进去,心知不妙,但面上仍装作天真问道,“这位师兄怎么没进去?”
齐梢语气傲慢,“里头自有人接应。”
说完将面前人上下打量一番,此人虽其貌不扬,但不知为何齐梢直觉面前人不简单。齐梢有心试他一试,便说,“来者是客,怎好劳你守门,这里自有我云凌阁弟子守着,不若我领你去前厅喝上一杯薄酒?”
说完也不等对方答话,半强迫的揽着人去往前厅。
到了前厅,明远才知今日是云凌阁的祭典。当年与妖族一战,云凌阁奋勇当先,上任掌门更是以肉身为祭,镇住了妖族,是以如今云凌阁的祭典,众门派掌门纷纷亲身前往以示尊重。齐梢带着他甫一露面,便引得众人侧目。
明远只装作不知,低眉垂首的跟着齐梢进去了,齐梢假意热情招呼着明远,不多时便装作招待其他客人离他而去,留明远一人接受众人目光的审判。
明远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见齐梢离去,他反而松动了身子挺直了背,装作鹌鹑属实也累人,略略扫过一眼众多不怀好意的目光,最后锁定了岑寂派的掌门,只因岑寂派掌门的眼神较之他人的愤恨,更多的是探究。
明远举起酒杯,借着喝酒的动作向腕上缠着的藤蔓传声,“今日那面人摊子有些古怪,你去打探一下是否是岑寂派的人。”
打探此事不难,因着明远进殿,众人颇为嫌恶的避开,今日又是云凌阁祭典,少不得摆放一些绿植装点。
明远刚吩咐完,那岑寂派掌门身后小树便绽出一朵喇叭花来,同时明远腕上也绽出一朵花来,抬手便可听见那岑寂派师徒的对话。
岑寂派掌门同自己徒儿说道,“那便是水天汀来人。”
“水天汀?那缩头乌龟?”
“嘘,你小点儿声。”
岑寂派的大弟子江希却是不解,“人人都道那水天汀是缩头乌龟,如何说不得?当年与妖族大战,各派都有出力,唯他水天汀藏匿起来,听说水天汀大弟子是半妖出身,掌门心疼弟子处境,便不曾出山相助。”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可知水天汀有三宝?”
“略有听说。”
举着酒杯听到此处的明远微眯了眼。
传闻这不出世的水天汀有三宝,一为斩天戟,一为羽化丹,堕天升天的法宝皆被这水天汀占了,可不得藏着点儿。因此,这水天汀藏得尤为隐秘,无人知晓这水天汀所在之处。
话说有三宝,这说了两宝,还有一宝呢?
还有一宝并非神器仙丹,而是一个人。据传,这水天汀中有仙人托生的弟子,又有传言此人将来可救苍生。
仙人托生,与那羽化丹一般何其难得?
这便体现出羽化丹的珍贵了。据说,那羽化丹是仙人所赐,顾名思义,便是服之就可羽化登仙。除此之外,水天汀还有一仙人托生的弟子,这不是占尽便宜了?是以人人都骂水天汀,然而人人又都觊觎水天汀。
自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水天汀也知道这道理,这便藏匿了起来。
江希听了这话,他对羽化丹倒无多大兴趣,却是十分在意起那个传说中仙人托生的弟子。他们这些修仙门派的入门弟子,哪个不是天赋异禀的人才?若想在一众出类拔萃的人才之中独占鳌头,必定得有实力。可这水天汀的弟子,不说从前没见过,竟是以一句传闻中的仙人托生,便凌驾众人,这如何能这些俊杰接受?
只怕这齐梢也是如此想法,这不便有几人在齐梢的示意下欲要会会明远。
明远只装不知,原想着避开,可那几人却是十分嚣张的将他团团围住。
“你们水天汀弟子向来深藏不露。难得一见,想向你讨教两招。”
“刘师兄,你这人说话也太好听了,还深藏不露,不过就是缩头乌龟罢了。”
此话一出,周围哄笑阵阵,一点儿也不遮掩。
这刘师兄自觉出了风头,越发的得意忘形起来,“这位师弟莫生气,我与你玩笑。”
明远不想与他们过多纠缠,拱手抱拳,做足了谦卑样态,“在下不知缩头乌龟是何模样,但在下有自知之明,确实比不上各位师兄。”
说罢转身就要走,可那几位却是不依不饶,见明远要走,这就要上前将人拦住,那位刘师兄更是伸手就准备擒拿住他。
明远虽未回头,但听声音,他已知道身后人要对自己出手,微一侧目,身后人脚下便定了一瞬,身形滞住,出手便慢了。明远微仰着身子,躲了过去。
这刘师兄不曾一击即中,且还脚下一个磕绊,直直摔了出去。
明远眉头微蹙,看着摔倒在倒之人,心中直道此人真是自寻死路,若是平常,他一个扬手便可使这等小喽啰灰飞烟灭。可他现在改头换面,不便出手,只得变换神情,柔声上前关怀地上人,“师兄可摔疼了?”
嘴上关心,可手上却是悄悄施法,让那扶着桌子起身的刘师兄按翻了桌子,压倒在地。
本来当众摔倒失了仙门仪态已是丢脸,如今圆桌翻了一下,压他身上,他如何折腾都难以起身,刚还围住明远的几人见状正要上前帮忙。然而脚下却是定住无论如何上不了前。
明远悄悄背了手,无人知是他施法。
而被压桌下的那位刘师兄无论如何都推不开身上圆桌,只能艰难探出头来。
明远见状便笑说,“刘师兄可真是客气,知道我不曾见过缩头乌龟,这便做给我看了。”
这刘师兄听他这般取笑自己,已是恼怒非常,又听他说,“啊,是我说错了。这是伸头乌龟。”
不远处的江希瞧着,只问自己师父,“师父,他用的什么功法?”
虽江希看出那刘师兄摔个狗吃屎是明远所为,可他不解明远用了什么法术。但凡用上法术都需灵力催动。刚刚那几人脚下定住,却不见有灵力捆覆他们脚腕。别说江希看不出,就连他师父也看不出,只说,“水天汀还真是深不可测。”
他们说话间,明远已上前弯腰伸手,装作要将人拉起的样子,“刘师兄,你伸手,我拽你一把。”
那刘师兄闻言抬头,明远的身子弯得更低了些,低声说道,“听话。”
听话?!
这分明是拿自己当狗对待!
这刘师兄已是气急,恰此时,明远听到了过来的脚步声,当即解了禁制。那刘师兄当即发力,压他身上的圆桌爆裂成碎片,四射出去,众人纷纷避脸躲开,不想受这无妄之灾。
已失了理智的刘师兄甫一起身便召出自己的佩剑,不等他出手,自己的剑竟是被对面人徒手抓住了。
刘师兄十分错愕的看着面前鲜血淋漓的这只手,抬头时看到对面人冲自己冷冷一笑,那笑配上那一双沉如深井的眼睛,恍如深渊恶鬼爬出无涯苦海的得意。
看着对面人的笑,刘师兄心中生出一股寒意,而后又被一股巨大的恐惧所笼罩,出于本能的,他抽剑就要砍向对面人。
对面人却是可怜求饶道, “刘师兄,饶命!”
等众人回过神来时,就见那刘师兄拿着剑对着那位水天汀弟子乱砍,而明远则仓皇的左闪右避,地上星星点点皆是他的血。
一直在旁看着的齐梢察觉事态不对,匆忙上前阻止。将人拦下之后,听到的第一句便是,“师兄,他设计我!”
这齐梢深受掌门及派内师叔伯的宠爱,便也养成了冲动鲁莽的性子,此刻一听这话,瞪一眼明远,骂一句“下作”。
只这一瞪,与明远那双眼睛对视,不知为何心中竟涌起一股愤懑来,只觉骂一句不够解气,当下便要动手。
此时十九与钱殷业已赶到,钱殷见齐梢动手,大声呵斥道,“师弟!住手!”
可齐梢向来不把这大师兄放在眼里的,如何会听他的话?拔剑便冲向明远。
先写一章,第二章不知道啥时候有,社畜摸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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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