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公主忽然大笑,魔气加重。江希见状低低喊了自己师父一声。可他师父却是按住了江希欲要拔剑的手。
江希不解,“师父?”
“你难道瞧不出王雍与云安公主谈好了价码?此时除魔,只怕王雍会记恨上我们。”
“可是师父…..”
“王雍承诺我,将来他一统天下,国师之位必是我岑寂派的。若我能得羽化丹飞升成仙,那国师就是你了。”
听了这番话的江希手中的剑紧了又松,最终他还是收了剑。站在一旁,看云安公主与王雍对拜行礼。
天色将晚,喜宴开始,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而另一边已进到三生城中的离无怙一行人却是一路无话。
穆璆见白萍似有心事,他知白萍是看到刚刚那送亲的队伍,听到路人的那番对话,使之想起自己入门前的俗世生活了,为使白萍平稳心情,于是他便提议先找处地方落脚。
“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先投栈吧。”
“可我们的行礼盘缠都已丢了。”
离无怙此时才知他们的盘惨丢了,“盘缠丢了?为何不与我说?”
白萍看他一眼,“与你说又有何用?你一心去追那位公子。”
被白萍斥责这一下,离无怙哑口无言。
白萍见离无怙如此,也知是自己说话过分了,可若要她说出什么温言软语,她却是做不到的。此刻,她已有所察觉,自下山到这俗世之中来,她的脾气越发压制不住了。
“好了,别再说了,看看身上可还有些什么有用之物。”
穆璆吩咐了,离无怙便开始掏怀,他这一掏,却是掏出了明远的家书。
离无怙顿时有了主意,举着信说道,“走时,明远小师弟托我给家里报信,反正我们调查羽化丹的下落也得先去明远老家追寻黑衣人的蛛丝马迹。不如我们以送家书为名,去往明远家借宿?”
眼下只能这样了。因对城中不大熟悉,一路问询,又走了半个时辰,已然走到了城郊。
郊外人烟稀少,再要问路,周遭已无什么人家了。恰好此时,有一身着青衣的看相师傅,举着面幡,打着铃,从他们面前经过。三人当下便上前问路。
“先生,劳驾,请问......”
面对三人问路,这青衣术士先是一摆手,仰头眯眼,指指自己的的那面幡,上面写着,“算前世,问今生。”另有一行小字,“一次三文钱。”
这位青衣先生不是别人正是九衢尘。前几次九衢尘不是扮作小厮就是贴上胡子装强盗,那小厮衣裳,强盗胡子实在是有些不舒服,此次干脆便以他自己相貌扮作游方术士出现。
看来不出这三文钱,是问不出路了。
穆璆和离无怙皆向白萍投去眼神。
白萍本不想出这钱,因这看相的一看便是江湖骗子,可这荒郊野岭的,所遇之人除这轻浮的算命先生,再无其他人,白萍无奈,不情不愿的给出了三文钱。
“啊,这位姑娘生的眉清目秀,所配之郎君定是人中龙凤。姑娘且往前,左边的路口直走,遇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你的夙世因缘了。”
此前九衢尘精心策划的才子佳人一见倾心,患难真情的戏码皆没成功。此次他绞尽脑汁想出了宿世姻缘这一出。这还是受当时那说书人的启发。
向来穷酸书生问前程,漂亮姑娘问姻缘,所以这青衣术士,张嘴便给人掐出了夙世因缘,要平常,姑娘一定面红耳赤,含羞带臊,然而白萍不是寻常姑娘,听他这番话,反倒是怒从心中来,要不是往日里修习,师父要她平心静气,她恨不能给这看相的两巴掌。
何故女子要被姻缘所累?师父不信她,不也是因着预言里说她会动情吗?
穆璆见白萍气的手直哆嗦,先一步质询这算命师傅,“我们是想问路,你无故说什么姻缘?”
这算命的收了三文钱,便把那笑脸撑到了底,扯着嘴角道着歉,“抱歉抱歉,往日里被小姑娘们问姻缘习惯了。你们问的路也是一样,直走,岔路口左拐。”
白萍自是不愿意走那条道儿的,“还有其他路可走吗?”
“没了,就那条路最快。”
穆璆接着问,“不用最快,远点的路也无妨。”
青衣术士打着幡,笑得有些无耻,“那你们翻山咯。”
说罢甩袖离去。
眼下天色已晚,翻山而行已然是不行。可要走那条道儿,因那术士的胡言乱语,恰中白萍的忌讳,不管真假,她是怎么都不愿走那条道儿的。
穆璆劝她,“我看那人不过一江湖骗子,信口胡诌罢了,这荒郊野岭的,一路走来也没见旁的人。”
离无怙倒是想了个笨办法,“要不师兄师妹,你们暂且在这儿等着,我先去探探路?”
他想着,自己先去探个道儿,看是否正应了那骗子的话,要无人还好,只当破财免灾了,要真碰上了个什么人,自己上前说服对方离去,转头再喊上师妹,那就不算应了命。
这办法虽笨,但眼下也是唯一能开解钻牛角尖的白萍了。穆璆颔首同意,离无怙便先去探道了。
等离无怙离去之后,穆璆忽然开口和白萍说,“师妹,让我看看你的手环。”
白萍面容一动,差点拔剑,穆璆温言软语道,“你且信我,我不会和无怙说,让我看看你的状况,才好早做打算。”
穆璆好言相劝,白萍心下松动,露出腕上手环,手环之上三颗灵珠,其中心珠已有浑浊之势。
穆璆惊讶看向白萍,“师妹,你!”
白萍垂眸不语,她其实刚对那胡言乱语的算命师傅动了杀心。
或许更早之前,她的心志便有些不稳了,大概是这一路进城,路人为看清她的容貌所投来的探究目光,或许不忿说书人的故事,或许是因看到云安公主三嫁,心感女人对自己的嫁娶之事,无能为力的悲愤。
还有可能是更早,在山上之时,几位师父师叔因着预言对自己处处怀疑之时,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白萍对他人,对自己心生厌恶之感。
另一边,离无怙直走左拐,道路宽阔倒没遇上什么人。离无怙刚松口气,转身想回去招呼自己的师兄师妹们过来,恰巧微风拂过,他听见玉石叮当声,循声过去,上了两级石阶,才看到上面站着一人,那风中传来的清脆之声,正是那人腰间所挂玉环发出。
离无怙瞧着那玉环,顺着那玉环绦带向上看去,那身佩精美玉石之人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负手站着,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对方似是听到身后动静,倏地转过身来,与离无怙对了个正着。
离无怙瞧见对方真容,先是一愣,后又一笑,心中感慨还真是有缘呢。
他抬步向前之时,看着对方立在原地笑着看自己走近,离无怙心中开始庆幸,幸好先来探路的是自己,若是白萍的话,怕是会真应了那算命先生的话,让她红鸾星动。倒不是离无怙不相信白萍,而是他太肯定面前人的姿容,此人俊逸近乎神。
又一阵风起,风中又传来环佩清脆之音,离无怙满耳都是环佩之响,看着那人款步从石阶上下来,在风中冲自己微微一笑,“兄台?”
当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自此,人间尘土无颜色,唯独月白衬皎洁。
“兄台?”
离无怙回过神来,笑着同对方说道,“咱们还真是有缘呢,南公子。”
“南公子?”
这位“南公子”对着离无怙一挑眉,似是有些疑惑。
离无怙解释道,“我看你扇子上落款有个南字。”
对方笑着同他解释,“那是我的乳名,我家中人都叫我阿南。”
“阿南?”
上来就喊人乳名有些冒昧,况且他们这才第二次见面,于是离无怙问他,“那不知兄台姓名?”
对面却是调侃他,“兄台这会儿是能与我互通姓名了?”
离无怙有些尴尬起来,这位“南公子”见他神情不自然,便一背手,扭转之间,捏在手中的梨花花瓣竟是变成了果子,他又转手到身前,将花瓣变成的梨递向了对面。
离无怙一看对面人递来的梨,知晓他明白那一梨花的用意,心中莫名有些感慨,师兄师妹与自己无话可说,面前此人却是无需多说,便知自己所想。
“向来是投桃报李,你给我的灯笼果还算是甜,那我便回你个梨。‘梨’公子,可赏脸?”
二人“公子”来,“公子”去的叫,只把人叫生分了。
离无怙伸手接过了梨后,躬身拱手行礼道,“在下离无怙。”
身未起先抬头,面前皎洁之人笑着跟着他甩袖弯腰,和他来了个对拜,他腰间的玉环又叮啷响了两声,清脆之间,离无怙听到他的姓名。
“在下,悲以归。”
躬身的离无怙听到对方名字,一扭头,恰缝对方也偏过头来,正对上悲以归投来的目光。离无怙对上这双眼睛,尤觉熟悉,很像出现在自己境中的□□。
他一时晃神,回神之后,离无怙看着这悲以归又冲自己微微一笑,他心中一荡,忽而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务来。
离无怙直起身子也不拐弯抹角,“悲兄,可否绕道而行?”
“为何?”悲以归不解的朝他近了一步。
离无怙见他过来,以为他要离开,悲以归离去的路上,必然会遇见白萍。离无怙有些着急的上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个中缘由难以细说,忘请悲兄体谅,在下感激不尽。”
离无怙话说的不清不楚,难以说服对面的人。但见对面人没一口回绝,离无怙仍觉着有一丝希望,更何况对方看起来是个翩翩佳公子,得体有礼的很。
不过,这翩翩佳公子何故孤身一人来这荒郊野岭?
思及此,并没多少心眼的离无怙直接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悲兄何故独身在此?此处荒凉,又快天黑,悲兄一人在此,当心野兽出没。”
离无怙满是好心的提醒,他倒是没想过,一个翩翩佳公子怎地就没个小厮随侍左右,也不见有马车等候。
悲以归倒是不慌不忙的说,“闲来无事,来此处赏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