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看过有关办公室的副本,但时间太长,已经记不大清楚。”秦朗绞尽脑汁,试图找出些与现状沾边的情节来:“说一个职员在公司里上吊,死相凄惨,嘴里拖出一条很长的红舌头。”
虞瑾有些印象,但同样模模糊糊的不清晰:“红舌头?我怎么记得不是副本,也不发生在办公室……”
“发生在学校。”江近屿忽然接话道:“不是副本,是恐怖故事。”
虞瑾惊了:“你也看小说?”
鹿筱也惊了:“你们都看小说?还看一个类型的?”
秦朗则是一派茫茫然:“不看小说,你平时休息的时候干什么?”
“打游戏呗。”
陆言蹊听他们你一言我一句,聊得还挺起劲,不禁问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训练营里系统管控严格,你们没有娱乐板块的访问权限,是怎么看小说和打游戏的?”
“……”
在这个世界上,凡事都可灵活变通。
正因为训练营的管理模式过于严苛,从早到晚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大家才更加需要创造喘息的机会。没有权限,可以自己想办法获取权限,只要次数不多,连技术部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有些事情吧,不适合放到台面上来说的,尤其不适合放在陆言蹊面前说,毕竟她是陆瑀的养女,没准极看不惯这股训练营中潜藏的歪风。
于是沉默,沉默,再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闹鬼大楼。
虞瑾被尴尬折磨得坐立不安,她余光瞥见旁边的桌子上,好像有一本文件夹,便随手扯过来,开始若无其事地翻阅,装作是在认真找线索的样子。
翻开第一页才发现那并非文件夹,而是一本相册,照片背面印着拍摄日期,全部是在末日之前。
大多数相片上记录的都是同一个英俊斯文的男人,偶尔掺杂着一两张合照,与他靠在一块,举止亲密的年轻女人应该是他女朋友,两人在外貌上倒是登对。
虞瑾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画面便会动起来,可以听见照片里传来女人幸福的笑声,她把自己的钻石耳钉取下来一只,戴在了男人的耳坠上,然后对着镜头笑吟吟道:“叶兰泽,你真好看!”
“谁真好看?”秦朗闻声而来。
“有多好看?”鹿筱紧跟其后。
他们一左一右地包围住虞瑾,跟她一块欣赏起照片上两张赏心悦目的漂亮脸蛋。
陆言蹊和江近屿也朝着这边走来,他们把刚刚摆放相册的桌子重新搜索了一遍,没搜出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因为那张桌子作为一个办公桌,实在过于干净,除了相册和电脑以外,仅摆了个造型简约的水杯。
水杯乍一看平平无奇,底部却印了朵绽放的茶靡花,是末日前一个全球知名的奢牌logo。传达出来的意思也简单粗暴——桌子的主人有钱,哪怕是打肿脸来充胖子,省吃俭用才买下的荼蘼茶杯,能打这么肿,能省那么多,也算小有家底了。
这是叶兰泽的桌子吗?还是他女朋友的?
桌子上没有能够直接指明性别的物件,虞瑾一时难以判断。但看照片来分析的话,她感觉这对小情侣貌似都挺有钱。
而且照片上的女人……好像就是门外五个怪物中的一员?
虽然怪物已经面目全非,可穿衣风格与女人完全一致。她的耳朵上戴了什么?会不会是钻石耳钉?
虞瑾调出了她进大楼以来,拍摄到的所有照片,仅有寥寥几张捕捉到了女怪物,她手表上也印了荼蘼花logo,耳朵被发丝遮挡起来,看不见佩戴的耳饰。
不过没关系,虞瑾决定等会就出去捉她。
把相册来来回回翻了个遍,无非是些普通小情侣的甜蜜日常,女人活泼开朗,总在镜头前肆意大笑。叶兰泽的情绪则淡淡的,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爱也爱得不显山不露水,顶多在女人把口红蹭到他嘴角时,无奈地浅笑道:“清清,别闹。”
好肉麻,没意思。
但至少知道了女人的名字,清清。
虞瑾收起相册,准备再研究一下印着荼蘼花的水杯,陆言蹊却已经打开桌面上的电脑,并两三下破解了登录密码,开机界面浮现出恒源集团的复合徽标。
秦朗大为震惊:“这台破电脑还能打开?!”
虞瑾想到一楼亮起来的电梯。
她曾在大楼内搜索过恒远集团,那时她的通讯系统还有信号,外面也没有升起浓雾,说明当时的她尚未进入副本中。
恒远集团旧址真实存在,且保存完好,外墙干净,内部供电系统和电梯等基础设施正常运行,一定是有人长期维护的结果。即便这儿不是沈铭的大本营,也应该有成员常驻于此。
他们没理由留下叶兰泽的相册、荼蘼花水杯和落后于时代的旧电脑,让八层始终保持着末日前的样子。所以这些是仅存在于副本,为副本剧情服务的东西。
副本虚构的八层和大楼真正的八层不同,它们理应是两个独立的空间。可为什么副本里也会出现恒远集团?难道副本和现实之间,存在什么关联?
虞瑾满腔疑惑,秦朗和鹿筱改变包围目标,已经追随陆言蹊而去,唯有江近屿还站在她身边,他望着她:“你怎么了?”
虞瑾自己都没理出头绪,没必要把一个人的纠结掰成两份,拉上别人一块烦恼。
“没事。”她也走向了陆言蹊。
事实证明,桌面上的电脑非但可以打开,还可以正常使用。这台破电脑,又新又旧。
说它旧,是因为它出厂年代久远。
说它新,是因为它出厂至今,都没怎么被使用过。内存干干净净,一个文档表格都没有,也没安装任何办公软件。若非处于办公室,又有几个人看得出它是台办公电脑?
难怪跟电脑配套的办公桌也这般空荡,虞瑾悟了,位置的主人是个资深摸鱼人士啊。
副本内部没有信号,想联网搜索新的内容肯定不行,但查看过往的记录倒是没问题,除非网页已经被彻底删除。
打开游览器,历史搜索果然也是跟工作半点不搭边,都是些旅游攻略、美食推荐和购物指南,再不然就是问些无聊的问题。
——“父母和姐姐都没空陪我,只会给我很多钱,他们是真的爱我吗?”
——“有钱人的生活没有烦恼,也没有喜悦,感到空虚怎么办?”
——“很爱我的男朋友,要如何才能跟他永远在一起?”
自从“男朋友”三个字出现后,后面的记录几乎都离不开这一主题。
看来位置的主人不止是个资深摸鱼人士,还是个资深恋爱脑。
幸好一水的搜索记录看下来,并没有发现她男友有任何奇葩言行,纯粹是她捧着一颗细腻敏感的小心脏,试图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都赋加上不寻常的意义。
——“男朋友给我买了一把TMH牌的雨伞,是因为他知道我最喜欢荼蘼花吗?”
——“男朋友送我一对荼蘼花情侣杯,会是求婚的预兆吗?”
——“叶兰泽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
——“般配度测试:叶兰泽与阮清的今生姻缘是……”
现在可以确定,座位的主人就是阮清,外面的女怪物,大概率也是阮清。
问题是身为人生赢家的她,为什么会和四个男人一同变成怪物?
如果整个副本都是以阮清为中心展开的话,她所提供的信息应当都是重要线索,那她心心念念的叶兰泽又在哪里?
历史搜索记录量少且内容单一,找不出虞瑾想要的答案。
阮清这人是真不爱用电脑,即时通讯软件的储存路径里都是干干净净的,这说明她上班摸鱼时,也只会在自己的通讯系统里找人闲聊。
陆言蹊把电脑里里外外都查了个底朝天,查出来唯一有用的内容,就是叶兰泽也在恒远集团工作,他与阮清是同事。
几人再分工把整间屋子都翻找了一遍,找到一堆七七八八的东西。
比如被当成草稿纸的公司宣传手册,公司履历随便拎出来一条都很耀眼。
阮清打印出来的月度工作总结,本月工作完成情况和下月工作计划的填写内容都是“完成领导交办工作”,这是一种表达无所事事的委婉方式。
还有一些关于恒远集团项目的介绍资料,垒起来能有一大叠,都够装订成书了。
由此可以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阮清是恒远集团内的关系户。虽说公司资产雄厚,高薪养几个闲人,根本不在话下,但一般的闲人也进不了恒远,所以爱发表凡尔赛言论的阮清并没有撒谎,她是位有钱且空虚的真千金,末日前的六区地下城居民。
第二:阮清办公室里线索太少,他们要想拼凑出完整的故事,就必须得去其他房间探索,尤其是人事部。那儿肯定收集了包括叶兰泽在内的所有职工档案,没准还能把四个男怪物的身份一同查出来。
鹿筱将没用的资料扔去一边:“你们发现没有,门口没声音了,怪物们游荡去其他地方了吗?”
虞瑾想说“怎么可能?”,按照恐怖故事的发展规律,怪物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他们可能正四肢扭曲地贴在门上,用没有瞳孔的眼睛紧贴猫眼和门缝,沉默捕捉猎物们的身影。这个时候卸下防备走出去,保准能被他们吓一大跳。
然而虞瑾还没说话,江近屿先开口了,他把她的想法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
虞瑾没往心里去,都说了是恐怖故事里的情节,她看过,江近屿也看过,那么想到一块去又不稀奇。
结果鹿筱更兴奋了,她一本恐怖故事都没看过,现在却成为了其中与怪物亲密接触的主人公,可以先发制人,谱写属于她自己的故事。
虞瑾眼皮又跳了跳,这回是为怪物们感到不详:“你想做什么?”
鹿筱笑而不语,转头向陆言蹊请缨充当开门先锋。
陆言蹊对怪物们没有怜悯之心,只要求她速战速决尽量不要耽误时间。
鹿筱领命,欢天喜地地跑去开门。
虞瑾站在她的身后,顺便脑补了无数惨不忍睹的画面。
门开了——
什么也没有发生。
门外空空如也,怪物们,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