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今天又在作什么[无限] 第49章 纯白学院（十七）

虞瑾在无数个玻璃罐子间绕了好久，终于找到扇隐蔽的小门。

禁地虽然阴森寒冷，但好就好在畅通无阻，门和操作台都没设置权限，想开就开，比上一个查监控都需要员工权限的傻副本强多了。

其实这样的设计并不合理，纯白学院和上一个副本中的公司大概率属于同一个，末日降临前的黄金时代。科技的超前程度，是目前，乃至于未来百年都难以齐平的水平。

一个公司的监控室都能整的花里胡哨，纯白学院看环境和教学配套设施，高低得是个贵族学院，里头的禁地是个核心的机密板块，没道理这般缺乏神秘感，可以任由玩家来去自如。

虞瑾感觉，这里更像是被谁特意调试过，刻意降低玩家的游戏难度……

是老师吗？

虞瑾思来想去，也找不出第二个选项了。

老师无疑是副本中最特别的npc，他洞悉全局，能从npc手中全身而退，还能为玩家指明前路，他告诉虞瑾如何进禁地，救过封越和江近屿……但看他的面相和气质，真不像什么与人为善的好东西。

总觉得老师身上有种不合时宜的松弛感，他看玩家小队和npc周旋，仿佛是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好戏，所以能看得津津有味，偶尔伸出援手，为剧情的发展推波助澜。

他知道自己也被李子和宁萌跟踪了吗？不知道，亦或是知道，却并不在意呢？

说起来李子和宁萌捉住虞瑾小队就不依不饶的，想方设法要把他们全部拐去禁地做改造，到底为什么又轻易放过老师，给他在池塘边上沉思到黄昏的机会啊？

npc双标，一定有其双标的理由。

例如他们可以镇定自若地把人类哄骗来禁地杀害，但很反感人类将恶意施加给聂廊。

老师和聂廊之间又存在怎样的联系，这会是npc对他另眼相待的原因嘛？

虞瑾神游之际，对她想法毫不知情的鹿筱已然大步闯入了小门后的空间。

空间静谧纯白，同样空无一人，像个堆放杂物的储物间，不过没有乱堆乱放，管理储物间的人貌似有强迫症，亦或是学习过收纳技巧，东西摆放得杂而不乱，看上去异常整洁。

鹿筱看见右侧墙壁上悬挂了几个防尘罩，大多数防尘罩是空的，但有几个里面装了白色制服。

鹿筱把它们取出来，和记忆中的细节一一比对，最后得出结论：“和老师是同款。”

保安、学生、老师，三种身份的npc都穿白色制服，款式大差不差，仅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做了修改，确保他们站在一块时画面干净、整齐划一。

可老师的制服怎么会出现在禁地里？即便有制服，也应该是为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准备的吧。

“两种可能。一、npc残害人类是蓄谋已久，他们提前在实验室里准备了制服，给人换头时，顺便换下他们沾了血污的衣物。二、我们没见过第二个老师，不知道老师制服究竟是什么模样……没准我们见到的老师，根本不是老师。”鹿筱深吸了一口气，即便有头盔过滤，她依然在空气中，闻到了一些不算美妙的味道。

但放眼四周，一尘不染，似乎没有用以藏污纳垢的地方。

虞瑾上手翻翻找找，企图找出异味的来源：“老师不是老师，那他是什么身份？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好跟李子等人狼狈为奸，欺骗玩家的学生吗？”

诡异莫测的老师人设突变，成熊孩子了，未免太没格调。

鹿筱也忙着翻箱倒柜，注意力高度集中，但她不用认真思考，就能排除老师是学生的可能性：“不可能，他年龄太大。”

人类作为平均寿命超过一百岁的长寿动物，三四十岁的年纪绝不算大，出去工作都逃不开被呼来唤去，成为工作链上踢皮球的最后一环，因为“年轻人就是得多做事，多磨炼”。

但是作为高中生，三四十岁就称得上年迈了，学无止境是没错，可也不能无止无境地留在高中吧，有追求的人不应该去大学深造吗？

末日前的大学多好进，分数低又有助学金，有多好进就有多难出，能在里面学个天昏地暗，学到这辈子都不想再学，成年人上进的话，完全没必要选择个高中磋磨时间。

何况纯白学院立志培养完美的学生，老师都远远超过学生的平均年龄了，还是一副不着四六的模样，堪称学院之耻，不被劝退就见鬼了。

老师npc当老师太年轻，当学生又太老。说他是禁地实验室的工作人员，他又不具备搞科研的智慧——上思想品德课都上得不知所云，还能指望他干点其他有深度的事？虞瑾也是依靠这点，抹除了老师可能是聂廊的猜测。

差太远了，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而且杨桃对老师那轻蔑又不屑的态度，跟虔诚信徒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么不是老师，不是学生，不是实验室工作人员，也不是聂廊的“老师”，他到底该是谁？

最重要的是，鹿筱口中的两种选项，都确定老师是完美机械人的，只是伪装成了不完美的样子，欺骗戏弄玩家，背地里跟其他NPC就是蛇鼠一窝。

但如果他是完美机械人，聂廊艺术馆里，为什么没有他的雕像？

对了，老师还挂了块怀表充当项链，且从不打开来使用。上课下课他只听铃声，还在江边问虞瑾时间。

难道怀表并不是真怀表，而是像电视剧演得那样，放了张照片？机械人能随身携带什么人的照片，发明他的科学家？

虞瑾的思绪忽而断开，她把手从柜子里从拿出来，顺便取出一叠不薄的白纸，白纸用燕尾夹夹在一起，像一本装订成册的书。

鹿筱在一旁兴奋道：“该不会是一本写满真相的日记吧？！”

蛮稀奇的，科技发达的年代里，很少会有人会动笔去纸张上书写些什么，哪怕是想记录心情，也可以选择更加方便的各种电子设备，方便长久储存，也方便查阅。

虞瑾翻开那叠白纸，里头真记录了不少文字，但内容并不是日记，而是……一堆反馈意见？

只见第一张白纸上写着：机械人总断电，做事不积极没活力，效率低下。

字迹隽秀，落款是：杨桃。

“咦？”鹿筱指着落款，疑惑道：“落款是另外一个人写的吧，跟杨桃的字迹完全不一样啊。”

“是聂廊。”

虞瑾记得聂廊的字迹，和学校调性高度相符的完美风格，像是直接从网络字库中下载下来，又原封不动复制到了白纸上，分毫不差，无可挑剔。

她皱着眉，快速往后连翻，然后陆陆续续的看到了好几个眼熟的名字。

聂廊怎么眼睁睁看着学生溺水，却见死不救呢？它怕被水淹后会短路吗？该不会是觉醒了吧，好可怕啊——李子

能不能给机械人增加一点感恩之心？感觉机械都很冰冷无情的样子，哈哈哈——宁萌

机械人不尽职啊，我妈发消息给聂廊，祂都已读乱回，祂根本不值得学校花这么多钱嘛——刘连

……

还有许许多多没有落款的白纸。

有落款的反馈意见还会附加一个小对勾，似乎是在表示：已完成。

这哪里是意见反馈单，根本是死亡记录簿吧？合着阳间也有阎罗殿。

鹿筱算是看明白了：“……原来学院，真不是机械人学院啊……”

机械人没有至亲，机械人没有人权，机械人没有表达观点的权利，只能接受人类的检验，不断进行改造，直至达到人类心中的完美指标。

纯白学院对机械人不是没有戒心，收集意见时甚至会采用白纸黑纸不署名的方式，就是为了避免电子留痕，怕触动到机械人某个危险的开关，怕他们偷偷觉醒后会按图索骥，找到相应的人实施报复。

可既然知道机械人的不稳定性，又为什么非要使用他们，再提心吊胆地来防备呢？

况且校方的担忧没有错，机械人真的会觉醒，觉醒后也一定会报复。

聂廊就收集了所有针对机械人的意见反馈，通过核对笔记，一个个挖出匿名者本尊，然后按照他们建议的方向，把他们杀死，再让他们以完美无缺的机械人身份复活。

毕竟在机械人眼中，懒惰、冷漠、浮躁、薄情、不知感恩等，都是人类的劣根性。

不完美的是人类本身。

“所以npc最开始在教室里告诉我们，不合格的学生离开学校，从此只能平庸的活着，其实并不是恐怖的暗喻？！”鹿筱提高音量:“光荣榜上的黑白照，也不代表那些人遭遇了不测，反而正是因为他们成功逃出生天，才会被纯白学校除名？！”

“是吧。”虞瑾也很无奈，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惊险刺激的背刺桥段看多了，便养成了惯性思维，反而看不见送到眼前的线索。

她们以为遇难的劣质品都是幸存者，以为的幸存者其实是不幸的遇难者，一方平庸地活着，一方完美地死去。

整座校园里没有活人，只有死去的傀儡，顶着被控制的机械仿真头颅，为虎作伥，不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