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彧卿将纪舒年搀扶到桌旁的软垫上,帮他除去大氅,等待的宫人已然早有眼色将醒酒汤端来。
醒酒汤用的是陈橘皮、葛花、白参等研磨成粉熬制而成,咸口,特地去了味,与它主人一般惯来需要被人精心伺候。
喝醉的人总是与往常不同,抛却了往日的矜贵,变得黏糊糊,爱动还不太老实。
顾彧卿生来便不受期待,所以也从未感受过什么宠爱,却也亲眼见过纪舒年是如何受到丽妃满腔的母爱。
他素来是厌倦了冬日,因为一到冬日他便会饥寒交迫。饥饿尚且能捡食果腹,冬日那些人最是喜欢看他被冻得难耐而窘迫的模样。
被推下游观湖,被泼下冰水,被埋在雪地中,那是幼时萦绕在他夜间的噩梦。
直到宫人领着他入宫,看到裹着毛绒大氅的小孩,白得发光,像是夜间璀璨的瑰宝,那时小孩还会甜甜地叫他哥哥长哥哥短,把好吃的食物分享与他,会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帮他取暖。
那是一段最美好的记忆,也让他爱上了整个冬季。
直到后来,小孩不知为何与他疏离渐远,非常排斥于他。
不,并不是不知,他大概是知晓为何这般。
那年的冬日雪下得很大,他好不容易偷偷从狗洞爬出府,将所有钱财交与宫人,换取进宫的一次机会,看到小孩被宫人嘲笑,说他的母妃被他抢去,小孩争不过也打不过只能坐在雪地中掉眼泪。
连哭泣起来都是那般惹人喜爱。
他本该挺身而出,本该去将小孩扶起来,为他拍去身上的雪花,可他却退缩了。
自始至终他都是知晓,他是如何卑劣地想要从小孩那里汲取温暖,是羡慕也是嫉妒。
他卑劣不堪,面目可憎,所以被疏离也是他罪有应得。
如今小孩已然长大,用着拙劣的演技接近他,可他舍不得,舍不得打破虚假的表象。
如果这是一场梦,大概会是一场令他深陷其中,不愿醒来的美梦。
纪舒年再次被喂了一勺醒酒汤,蹙着眉,嘀嘀咕咕:“不好吃!”
顾彧卿极为耐心地哄骗:“吃完这个,可以吃梅花酥。”
纪舒年最是喜欢梅花酥,精致小巧的花瓣形状,充满了梅花香气,为此曾长过蛀牙,被勒令少食的时候还哭闹了好一阵。
长大了懂得克制,却还是戒不掉梅花酥的瘾。
听到梅花酥,纪舒年乖乖地又张了嘴,像是觉得慢,捧过碗囫囵灌下。
顾彧卿有些遗憾,却也贴心地帮人擦嘴,而后用锦帕拾了一块梅花酥,本想是递给人,谁知纪舒年却是低头张嘴咬住。
梅花酥不大,很小,比指头大一些。
顾彧卿生得本就比常人高大,手掌也是符合身量的大小。修长有力,指骨分明,小小的一块梅花酥又能大到哪去?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帐篷内烛光不太明亮,却能让人看到粉嫩的舌尖从红唇中探出,轻轻抵在梅花酥上。
顾彧卿如同触电一般缩回手,指尖是挥之不去的触感,残留着梅花的芳香。
吃完了梅花酥,纪舒年大概是还未尽兴,鼓着脸央求着还要第二块。
晚上吃梅花酥不好,今日纪舒年已经吃了很多不好克化的食物。
没得到满意的答复,纪舒年抓着顾彧卿的胳膊哼哼唧唧。
醉酒的人,有些无甚力气,此刻纪舒年半挂在顾彧卿身上,在他肩膀拱来拱去,像是寻求安慰的小兽,可怜又可爱。
顾彧卿素来心狠,可对着纪舒年他总是狠不下心,做不到克制。
第二块,第三块,满足了顾彧卿所有旖念,直到纪舒年打了个饱嗝还是意犹未尽,他这才从中惊醒停止喂食。
“我、肚子好撑呐!”
“你帮我揉揉。”纪舒年非常自然说道,说着拉着顾彧卿的手往他微微鼓起的肚子探去。
纪舒年属于怎么吃都不胖的类型,身量纤长,单薄却并不过于病弱。
顾彧卿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是卑劣而不择手段的小人,可面对纪舒年这般人间净土,他却不愿世间的恶俗将他玷污。
他缩回了手,目不斜视,用着最大的制止力,克制住自己。
谁能在万念源头抵制住欲/望?
顾彧卿有如君子般正襟危坐,可万念之源靠近得太过凶猛,他只好闭上眼睛,才能勉强不将人间净土玷污。
脸颊接近嘴角传来温热触感,带着淡淡的梅花香气,顾彧卿身子一僵,呼吸停了一瞬,倏地睁开眼,便看到纪舒年洁白细腻的脸,在他面前放大。
梅花的香气与松柏清冷的气息交织,微黄的长发与黑发缠绕,顾彧卿一瞬间想到一段话——结发之礼,永结同心。
今夜来得很乱,顾彧卿紧紧抿着唇,他知道自己这般真是个趁人之危的君子,可他却并不想推开。
放纵与纵容。
顾彧卿视线一寸寸留恋在平日不敢直视的面容上,眼神幽深,像是要将人吞噬。
可下一刻肩头一重,颈侧传来绵长的呼吸声,顾彧卿也不知是遗憾还是松了口气。
这可真是刺激。
帐篷的暖气很足,顾彧卿额头泌出了些许薄汗。
张鹏外等候的宫人抬来了热水,顾彧卿拧干帕子,为纪舒年擦拭面部。
他的睫毛很长,和头发丝一般微微翘起,鼻梁挺秀,明明隔三差五离不开药罐的人,朱唇却不染而红。
纪舒年生得白皙,肉眼可见几乎没有什么小痣,倒是在左耳边隐藏在微微凌乱的发丝底下,有一粒不甚明显的小痣。
洁白莹润的耳坠在小痣的衬托下,显得愈加莹白如玉,像是等待着旁人把玩。
明明并不逾矩的举动,却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劫。
顾彧卿将人半抱半扶到床沿,将外袍除却,留下白色的中衣,想了想又除去束发所用之物。
纪舒年有时候真的很像一只矜贵的猫,高兴时来缠着人,不高兴时便是一爪,偶尔露出尖尖犬牙,却让人对他念念不忘,心情也是来去无踪,根本让人无法捉摸他的态度,却又是令人甘之若饴。
只见纪舒年碰到床,便翻了个身,把自己拱到柔软的锦被中,把翻脸不认人体现得淋漓尽致。
顾彧卿又气又笑,但还是帮人盖好被子。
夜已经很深,陈有福站在帐篷外,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是掀起滔天巨浪。
谁能知晓,方才他才想要进入帐篷,却看见他的主子在非礼顾彧卿……
亲了一口啊!!!
暗含警告的视线飘来,陈有福低头不敢吭声,心里也在犹豫这件事情要不要等纪舒年醒来告知与他。
他一直都是效忠于纪舒年的人。
是的,效忠纪舒年,并非是效忠丽妃。
虽说是丽妃将他派到纪舒年身边伺候,可若不是当年的一次无意间,纪舒年将他从其他宫人手中救下,他也不会活到今日。
纪舒年就是有这般本事,让人心甘情愿效忠于他,即便粉身碎骨也是在所不惜。
所以丽妃的派遣也是他蓄谋已久的接近。
他出身苦寒,爹娘死得早,有一个弟弟也被冻死于雪夜。
如若他弟弟能活到今日,大概也和纪舒年一般大吧。
犹豫了几瞬,陈有福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如若纪舒年醒来还有记忆,便宽慰于他,若是不记得,那便当做未曾发生过,想必顾彧卿也不会将此事说出来,毕竟被一个男子轻薄,并不是什么值得宣扬之事,更别说他们二人身份如此敏感。
陈有福下意识选择忘记纪舒年幼时也曾贪吃醉过,跑到地上打滚,第二天又什么都不记得。
明目张胆的偏爱,没有人能让他的主子受任何委屈,即便始作俑者之人是他主子。
陈有福觉得自己像极了历代君主身边,大进谗言的奸臣。
一夜无梦,醒来时纪舒年也没有觉得有哪里不适,就是陈有福比往日多看了他几眼。
纪舒年摸摸脸庞,有些疑惑:“本王脸上可有不妥?”
难不成是他晚上睡觉流口水了?
嘶——不应该啊,昨晚他很确定他没有做梦,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流口水?
等等,他怎么记得好像他昨晚似乎吃了梅花酥?
他漱口了吗!??
见纪舒年面色无异,陈有福心里松了口气,“回王爷,并无,”他转移话题:“今日陛下派人来过,道是昨夜王爷多有劳累,便不用请安。”
纪舒年洗漱好,等宫人帮他束发。
不愧是钦天监择好的日子,今日又是无雪晴空,阳光明媚,虽然还是有几分寒意,却不似雨雪天到处都是湿漉漉,充满了潮气。
“见过王爷。”
一路遇到请安的侍卫与随行宫人,远远的,还有某些受家主之命,前来巴结奉承讨好或试探的高官贵族之子,甚至有的还有想要与他结亲的意愿。
不管北帝如何作想,在世人面前,只要不出意外,他便是铁板钉钉的储君人选,所以想要成为他的王妃之人很多,就连侧妃通房也已然被人觑觎。
此遭,北帝存着放松游玩而来,除了必备的应付周遭各国使者之外,忙完正事便迫不及待享乐,这叫想要一鸣惊人的无数达官贵人们失望不已。
他们站在王帐远处不敢靠近,生怕被侍卫当成不轨之徒抓入天牢问罪,只能伺机寻找机会,蓄意筹谋。
他是王爷,也是即将成为储君之人,昨夜北帝释放的信号令宫人有些犹疑。
王帐很大,却也足以听得到外边的动静。
纪舒年今日前来只是加深北帝对他的印象,并非非要面圣不可。
他站在王帐之外,没有威逼利诱,恭恭敬敬地朝王帐拱手,“本王今日前来,只是给父皇请安。既然父皇有要事繁忙,本王自然也不会多作打搅,公公不必为难。”
纪舒年态度亲和,完全不像一大早过来撒泼的恭亲王那般为难宫人,在如此鲜明对比之下,宫人很容易便对他产生好感。
王帐中,北帝正在与顾彧卿说话,听到外头的动静,他心中无不自得。
纪舒年愈说是克制守礼,他便愈是高兴。
北帝状似无奈地摇摇头,朝顾彧卿说道:“老五向来是规矩惯了,年纪尚轻却跟朝中那些迂腐的大臣一般,一点没有年轻人的朝气蓬勃与率真。”
话是这么说着,可他眼神中充满了笑意,能够看得出他心情非常愉悦。
当然,这并非是所谓对儿子的慈爱,而是对被掌控之人老实安分感到满意和欣喜。
三言两语,顾彧卿便明白纪舒年在北帝面前要扮演的角色。
他垂着头没说话,心思却飘到昨夜的梦中。
梦里的纪舒年比昨夜还要缠人,像只引诱高僧破戒的妖精,勾魂摄魄,令人恨不能放浪形骸。
可惜他并非得道高僧,只要一点点的主动,便能让他溃不成军,甘愿献上自己的一切。
顾彧卿从来都知晓纪舒年素来不是克制守礼之人,也最憎恶世俗框架所束缚。
但这条路是他所选择,他不会擅作主张去破坏,只要纪舒年能够获得他想要得到的,即便心疼得恨不能以身替之。
北帝也没有想要从顾彧卿这里得到什么回复,因为他知晓顾彧卿与纪舒年的关系并不‘和睦’。
他虚伪地叹了口气,同时也是表明他的态度与警告:“老五这孩子素来被娇宠惯了,他是未来的储君,你是朕之左膀右臂,朕不希望你们二人闹得太僵,明白吗?”
他再怎么利用纪舒年,可纪舒年到底也是他的儿子,他身上流着他尊贵的血液,他不会让一个外臣欺负到他的骨肉身上,这是对他身为帝王的蔑视。
所以不论纪舒年表现得如何过分,哪怕在外人看来是纪舒年的错,他也不会让旁人欺负身含他血脉的骨肉。
无关怜爱,有的仅是帝王的专/制与霸道。
“回陛下,微臣谨记。”
打完了一棍,北帝也不忘给个甜枣,“朕知晓你受委屈,也不会让你忍受太久。”
“昨个黑金卫来报,道是北疆有异动,朕需要你代朕前往北疆调查。”
这是命令,也是通知。
黑金卫是直辖北帝之师,同时也是北帝的耳目,更是在民间探查的暗卫。
顾彧卿如此大费周章,目的便是成为黑金卫,只有这样才能够接近权利中心,成为北帝心腹。
他知道此事只是北帝对他正式成为黑金卫,于他能力手腕的考验。
顾彧卿知道自己应该表露出几分欣喜,可此时他却想到此次前往北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北疆很远,从京城出发至抵达莫约要一个月的马程,还是夜以继日的马程来算。
异动并非小事,有可能是别国眼线暗中鼓动军心,有可能是内乱,涉及党派之争而出的纷争,也可能是单纯的将士不满,毕竟北帝一而再再而三地克扣军饷,并不优待于将士。
如若他代表北帝亲临北疆,这个身份会让他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甚至他不能隐瞒自己的身份,因为这是北帝对他的考量。
他会处于危机之中,很有可能会被暴/动的将士杀死。
顾彧卿从来不畏惧死亡,可心中有了执念之后,他又变得怕死,害怕再也见不到心中的执念,害怕没人会保护他,即便他是那么的聪慧,可一想到只要他会受一点点委屈,便心痛难忍。
有那么一瞬间,顾彧卿想要张口拒绝,说他并不想离开京城,哪儿也不去,可理智告诉他不能。
大局为重。
顾彧卿沉默了一瞬,在北帝开始怀疑的时候,他艰难地开口:“微臣领命,只是……”
北帝把玩着手中的宝珠,“爱卿还有何事?”
对待利用之人,他总会愿意施舍一些无伤大雅的纵容。
“丽妃娘娘对微臣恩重如山。”
说是生身父母也无二样,可他心存歹念,并不想说出这番话,也无颜说出这番话。
他不配,他是卑鄙的小人,哪怕是说谎以此来蒙骗北帝,以便让他愈加放心也不愿。
“若是微臣有个好歹,陛下可否看在微臣甘愿为陛下赴汤蹈火的份上,优待于丽妃娘娘?”
丽妃是纪舒年最重要的人,只要丽妃过得好,即便他突发意外死去,纪舒年应当也不会太过伤心,因为还有丽妃陪着他。
只是……纪舒年真的会因为他的死亡感到伤心吗?
顾彧卿知道自己一直是卑劣的小人,如若时光能够倒流,他宁愿昨夜做出一些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这样即便纪舒年心中不爱他,也会因此而恨他。
恨总比无关痛痒的忘记要好,他不想成为那般惊艳整个生命年华中的匆匆过客,在他心底丝毫没有留下任何印记。
雁过无痕,恨总归是好的,说明还能记得,可他又不远冒犯心里的净土,也不愿纪舒年受到任何一点委屈,即便这人是他也不行。
人总是矛盾的,顾彧卿时常觉得自己在黑白之间徘徊,一半是欲/望,一半是理智,清醒地沉沦。
北帝闻言并不意外,这说明丽妃确实是顾彧卿的软肋,他很高兴。
他笑道:“丽妃是位极好之人,朕不会亏待于她。”
只要能够掣肘顾彧卿与纪舒年,只要他们不会妄想反抗,帮他好好巩固权势,他也会乐得与丽妃一份殊荣。
北帝意味深长道:“朕知晓丽妃是个极为心善的女子,也曾听闻她与你生母关系匪浅,爱卿也是位知恩图报之人,只要爱卿不负朕望,朕会给予你一切想要的。”
皇帝的话,一分都不可信,当真才是蠢人,他愿意给予赏赐的前提是让他满意。
冬狩说长不长,眨眼而逝。
宫人收整好物什,车队整齐待发,又浩浩荡荡地离去,留下满地车辙,能够证明此处曾经短暂地留过人间烟火。
待纪舒年得知顾彧卿前往北疆时,已然是人去楼空。
说不出心里是何种滋味,可能是担忧多过埋怨对方的不辞而别。
北疆之事他大概有个印象,依稀记得是当地豪强勾结军中将士饱中私囊,同时也与外敌勾结。
前世这事牺牲了一位久经战场的将军之后,才得以摆平,可惜那位将军重伤不治身亡。
无数的目光都在注视着北疆,纪舒年根本没有办法传递消息,因为这样会让他和顾彧卿处于被动之中。
但凡他禀报北帝,北帝便会察觉他与顾彧卿关系不和睦只是表象,因为在所有人看来,最恨顾彧卿之人便是他,顾彧卿是与他争夺母爱之人。
一个恨不能顾彧卿消失的人,又如何会主动帮对方解除困境?而且他说不清消息来源,没有依据的消息,加之北帝会认为他们有结党营私的可能,恐怕第一个让顾彧卿消失之人便是北帝。
所以,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彧卿陷入危险。
他本该高兴,因为这样他会少了一个劲敌,那可是话本中的最后赢家。
可纪舒年不知为何高兴不起来。
此刻纪舒年怀抱着一只带着虎斑纹,不知品种短耳肥胖而慵懒的胖猫,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
毛绒柔软细腻,不算很长,经过下人的精心打理,掉毛也不是很严重。
许是被摸得舒服,胖猫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它的名字叫胖虎,是只小公猫,性格温顺懒怠,总是懒洋洋地寻摸着暖处趴着,十分嗜睡,最喜欢的便是小鱼干,有属于自己的玩具,那是用布团缝制好的小老虎,会自己叼着小老虎睡觉,还会自己找沙坑埋粑粑。
这并不是纪舒年心血来潮想要饲养,他这人没什么饲养宠物的经验,也不耐应付这些小家伙。
何况他将来生死未卜,饲养宠物对他来说无疑会拖累对方,而且宠物这种生物,除却乌龟这种养好了还有可能给你送终之外,其他常见的宠物大多寿命不长。
一旦你和它们产生感情,分离时总会难受非常。
纪舒年幼时投喂过一只流窜在宫中的小猫,可惜被恭亲王得知后,命人将它抓起,当着他的面将小猫的爪子剁掉,还拔了毛活活烧死。
有段时间做梦他都会梦到小猫哀嚎的叫声,凄惨而令人惊心。
如若不是因为他,那只小猫也不会如此,所以他对饲养宠物非常抗拒,同时也是自厌。
可胖虎不同,胖虎是顾家管事送来的猫,说它是顾彧卿饲养的猫,恳请他帮忙饲养一段时间。
纪舒年本想将他送回,可顾家管事一见他如同老鼠见了猫,各种哀求,说什么倘若他真将胖虎送回去,那他这个管事也当到了头,而且顾彧卿如今出门在外,府中无人等等,最后他还是将胖虎留了下来。
他不是心软之人,也知晓什么府中无人都是借口,可那个管事有一句话是真的,那便是顾彧卿出门在外。
没人比他还明白北疆之行,顾彧卿会遇到多么大的危险,几乎是九死一生。
或许前世的顾彧卿很厉害,可这辈子未经各种磨砺的他,真的能平安回来吗?那可是连威武大将军也栽到的北疆啊!
所以,如若顾彧卿真的出事……那么这只胖虎应当也是无家可归罢?
它是那么的肥胖而懒怠,性子又如此的温顺亲人,虽说京城百姓比穷苦地区要好过一些,可也不是能够天天吃肉,馋了抓老鼠解馋也是常有,何况如此肥胖,还比老鼠胖和好抓的胖虎?
再者,它若是侥幸没被人吃,可它没有捕猎的本能,又要靠什么为食?夏天还好,冬天可是能把人冻死,有何况一只连生存能力都没有的猫?
思来想去,胖虎便被他接手。
纪舒年捏了捏胖虎粉色的肉垫,“你主人最好一定要回来,不然你只能任我蹂/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