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姑娘,小姜姑娘,不好啦,谢二哥、谢二哥他……”
姜惜弱刚进国子监,就被刘栩拦住去路,他慌慌张张地跑来,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明白,真叫人急死。
“谢二他怎么了?”她问。
“哎!”只听得刘栩重重地叹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姜惜弱直摇头,好似有万千悲切从心头掠过。
“到底怎么了?”姜惜弱上前一步,“他今日来书院了,还是在家中休息呢?”
刘栩久久不语,青杏气得白了他一眼,道:“你倒是说话呀?”
刘栩又叹一声,这回姜惜弱可不想理他了,这人和谢闻羡一伙的,谁知道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呢,倒不如往国子监中去一探究竟。
她已经往前走了好大一截,那边正长吁短叹的刘栩才反应过来,跟在姜惜弱的身后百般道歉,“小姜姑娘,您别生气啊,我方才也是太过关心谢二哥才会……哎!”
“那他到底怎么了?”
刘栩掩面道:“谢二哥他重病一点药都不肯用,我们是怎么劝都劝不动的,他连卧床休息都不肯,偏要来国子监上学,如今他高热不退,就指望着您这尊活菩萨过来救他的命了。”
“什么?”姜惜弱心一紧,步履匆匆地往循礼堂去。
刘栩瞥见姜惜弱焦灼心慌意乱的神色,嘴角边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他怕人瞧见,于是开扇遮住,心道:“谢二哥,我刘栩可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她一进门,目光锁定在了伏趴在桌上闭眼休憩的谢闻羡,他果真与平日里大不同,病恹恹的,提不起什么精神,万分颓丧。
她走过去,岳维见她来了,低声向她求助,“姜姑娘,这天下就你一人能管住他了。”
“他还没退烧么?”她又向岳维确认了一遍。
岳维摇摇头,道:“徐谭已经为他去请大夫了,就怕谢二哥不看。姜姑娘来了,好歹还能制着他一点。”
姜惜弱取出帕子,放在谢二的额上,她的手就隔着这道帕子感受他额间的温度,果然滚烫。
额间冰冷的凉意和淡淡的香味传来,谢闻羡闻着味就知道是谁来了,他一睁眼,姜惜弱那张清丽绝色的脸映入眼帘。
他就静静地看着她,往日的嚣张气焰消失无踪,看着乖极了,像一只落水被淋湿的小狗狗,不仅没有尖锐的獠牙和爪子,还会用那一双无辜水润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你看。
姜惜弱心软的不行,问他:“你怎么还不吃药呢?”
“你不在,吃不下。”
姜惜弱:“……”
“徐谭为你去请大夫了,你今日一定得好好吃药。”
“也行。”谢闻羡动了两根手指头,从桌面上作人状行走,直到碰到她贴在桌边的衣服,他用手指勾了勾,认真道:“那你喂我。”
“你!”又是他轻薄的话,姜惜弱别过脸,准备走,她才挪了步子就听见谢闻羡低低的咳嗽声,他似乎一直在忍,到底是因为她病了,她复又转身,心想着自己就让他这一会,可再没有下次的。
“我答应你就是,就一次,等下回你还不好好吃药,病死了我可再不会管的。”她放狠话道。
“惜弱。”谢闻羡缠绵悱恻地唤了她一声,他用仅能活动的那两个手指指着他前面的座位,“坐过来。”
“那等你好了,我再换回去。”姜惜弱说,不知道是在提醒谢闻羡还是在提醒她自己。
她在谢闻羡前面落座,可这人还不满足,伸手抓住她学子帽后面的飘带,分外可怜见地唤道:“惜弱,离我近点。”
姜惜弱回头,告诉他:“我们已经离得很近了。”
谢闻羡的手指贴上桌沿道:“你靠到这里来。”
“可是……”她仍然在犹豫中,她想自己已经百般退让,谢闻羡是不是过于得寸进尺的了些?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就令她缴械投降了,少年虚弱道:“惜弱,我胸腹疼,没你睡不着觉。”
她又回想起那日,他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可结结实实地压了他一回,她再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挪着凳子按照他的意思将脊背靠在了他的桌沿。
“你既然这里疼那里又病的,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姜惜弱问,“昨日也不见你这么严重。”
“谁叫我想见你呢。”他语气轻松说,“你转过来,我看看你。”
姜惜弱只感觉她的心好像被人抓在手里捏了一下,连带着头脑也开始发昏,她已然失去了推却的本能,谢闻羡说什么,她就照着做。
她转过身,就见谢闻羡眼眸内含笑。
他觉得趴着不好看,于是起身支着脸,就盯着她的脸看,尽管姜惜弱已竭尽所能地忽略了,可是谢闻羡嘴角始终扬起的笑意叫她不由得生起狐疑,这感觉总像她被他骗了一样。
“怎么了?”谢闻羡见姜惜弱皱眉,问道。
她的眼里冲满了探究,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骗我吧?”
谢闻羡笑出声,将身子往前伸了些,将额头递到她面前,“你再摸摸就知道,我是不是在骗你。”
“不用了,你、你坐好。”姜惜弱往后仰着身子离谢闻羡略远了些,他生病是真,做不得假的。只是他的视线炽烈的视线实在是叫她难以招架,“你可不可以别这么看我?”
“我怎么看你?”
真是个难解释的问题,姜惜弱无法解释,只好忍了,很快到了讲学的时辰,助教从门外入内,她以为自己得到了解脱,缓缓地松了口气,再这么被他这么看下去,她自重生以来为自己所建的防线恐怕都能被他看出个窟窿来。
“助教该讲学了。”她道,言外之意就是她得转过去。
“不许。”他依旧那么霸道。
姜惜弱在这轮终于拾回了自己的原则,坚持道:“不许也不行,我们这样影响不好,会被旁人议论的。”
说完,她也不在理会谢闻羡的巧舌如簧,转过身。后来,谢闻羡又抓着她的飘带勾搭了她好几次,助教开始讲学,姜惜弱就真的不理他了。
“惜弱,惜弱,惜弱……”他哑声唤了她好几声,姜惜弱也没应他,她守规矩谢闻羡可不守规矩。
他一起身,到叫讲学的助教又吓一跳,谁知道这小霸王又要干什么,助教紧张地看着谢闻羡,这一会他们这又成了视线交汇的中心,姜惜弱回过头,眼见着谢闻羡搬过他的凳子,坐到了走廊边,她的桌侧。
“你?”姜惜弱语塞。
助教见他这样不知礼法,忍不住提醒道:“谢二,不可如此逾矩。”
谢闻羡嫌助教话多,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又问她,“你要赶我走吗?”
他话出,可是将她推在了风口浪尖上,姜惜弱对上谢闻羡的眼眸,柔声问他:“你为什么要在这?”
“谁叫你又不理我?”
“可你坐在这里不好,谢二,你有自己的座位。”
见谢闻羡起身回去了,姜惜弱原本以为是自己将人劝回去了,不曾想他竟是将自己的的桌子搬了过来,和她的桌子拼在一块,“我就坐这。”
他那么大一块人坐过来,可彻彻底底将她的路给堵死了,循礼堂内子弟神色各异,不过大部分都是偷笑的,姜惜弱羞得耳根泛红,脸上薄热,他现在又病了,她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随你。”姜惜弱低下眼眸道。
谢闻羡得了她的信,朝助教挑衅地说道:“看吧,她愿意我坐这。”
这天底下哪有奈何地了他的人,助教向姜惜弱投去同情的目光,他想是该找个时间同姜侍郎好好说道说道,莫叫他家宝贝女儿来此养病,羊入虎口才好。
她给谢闻羡写了一张纸条,上道:【你都病了,怎么还这么嚣张?】
谢闻羡接过,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我要真嚣张就不会在你身边还和同你纸上传情了。】
反正他不要脸,也不知纪律为何物,当堂和她讲话这种事情他干得出来,且丝毫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和意见。
她继续写:【你好好休息,等大夫来了我叫你。】
谢闻羡写道:【那你说几句好听的哄我。】
【我不会讲好听的话。】
【你会讲笑话。】
姜惜弱回忆着那日的情形,提笔:【不好笑,我不讲了。】
谢闻羡这回放下手中的笔,上手了,他去抓她的袖子,歪着身子倒在她这一边,同她讲小话道:“惜弱,手给我摸摸。”
孟浪无礼,姜惜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抽回自己的袖子,摆明了送给他两个字——休想。
谢闻羡看在眼里,只觉得她气鼓鼓地真可爱,姜惜弱不看她,他就歪着头甚至扭着身子去追逐她的目光。
她从没遇见过这么难缠的人,叫她躲都没地方躲,她要是再抗拒一点,谢闻羡的整个身子都要卧在她的桌子上了。
“你正经一点,我们好好说话。”姜惜弱的脸红透了,谢闻羡坐在这就是风暴中心,即使他的动静很小,但是有一点蛛丝马迹他就能引来堂内人的围观,那么多人都看着呢,叫她怪不好意思的。
“那你看我。”他道。
姜惜弱无奈,又看了他一眼,指着桌面上宣纸,意思是我俩继续传纸说话,不要打扰助教讲学。
她一服软,谢闻羡就什么都肯应她,他点点头,看着她在纸上一笔一画地写道:【方才见你没精打采的,这会病倒是好了,生龙活虎的。】
谢闻羡答曰:【谁叫你是我的良药呢。】
姜惜弱迟迟动不笔,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该回他什么话好,明知这个人满不正经,虽有淮安候二公子的身份,却实打实是个地痞流氓,他的话都做不得数,再有拿她找乐子,不过玩玩而已都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她实在不该多心才是。
谢闻羡看着陷入纠结之中的姜惜弱一时间看迷了眼,半支着脸,偏过身子静静地等待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刘栩和岳维可是一直盯着他们这边的动静,刘栩揉了张纸团丢给岳维,岳维一展开,就见着大写的两个字——好甜。
而这边,姜惜弱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来一个满意地回答,她只好换了一个话题,叮嘱他说:【等大夫来了,要好好听话,乖乖吃药。】
【我说过了,要你喂我,没有商量的余地。】
姜惜弱为难地用一根手指头蹭了蹭自己的鬓角,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呢?
她向他确认:【是用勺子喂吧?】
谢闻羡没急着回答,而是盯着姜惜弱看了好一会,小姑娘心虚地不敢看他,眸色忽闪,他嘴角的笑意根本就止不住,大手一挥,写道:【那你想怎么喂?】
姜惜弱看见他的回答,偷偷地瞄了一眼谢闻羡,却被他抓了个正着,瞧见他戏谑的眼眸,她正懊悔,不应该这样问他的。
都怨前世的谢闻羡,谁叫他总那样给她喂药……
见她臊的不行,谢闻羡又写纸条过来撩拨她,道:【你想怎么喂,我都没意见。】
姜惜弱捂住自己的脸,完蛋,自己挖坑自己跳,她这会可彻彻底底地栽在他手里了。
彼时,谢闻羡靠过来,又添了一把火,他压着声音在她耳侧道:“说啊,你想怎么喂我?”
许是受了风寒,他的鼻音有些重,声音不如往日清透,多了些病态的缠绵,黏糊糊的,跟黏稠的糖浆似的,粘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姜惜弱咬着唇,羞愤地闭上眼睛,果然不能理他,谢二这人得寸进尺之后是不知道收敛的。
就在她有万分煎熬的时候,徐谭带着他请来的大夫来了,看病问诊不宜在堂内进行,一般都在侧室,谢闻羡起身离开,姜惜弱也跟着去了,助教疑惑地叫住她,问:“你又做什么去?”
姜惜弱语塞,撒谎道:“我正也要去看病呢。”
“又病了?”
“嗯。”姜惜弱不自在地点点头,助教也没多说什么,放他们离去了。
“好学生也会撒谎啊。”出了门,谢闻羡拿她取笑。
姜惜弱就怕他说这些,她心高气傲道:“那我回去了。”
“别,少了你我看病可不老实。”谢闻羡无比自然地拉住她的腕子,将她带到了侧室。
大夫给谢闻羡诊脉后,得出结论:就是普通的风寒之症,只是因为他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才导致病气侵袭入体,吃几副药等烧退就没事了。
大夫开了方子,徐谭接过,为谢闻羡去抓药,姜惜弱看着眼里,说道:“你的几个朋友对你倒好。”
“自然,我谢二一向不交酒肉兄弟和狐朋狗友。”他颇为自豪道。
“方才听大夫说,你旧伤未愈,又添加新伤,你什么时候有的旧伤?”他的新伤她倒是知道,是同她一起摔下来添的摔伤,至于旧伤她实在是有太多的怀疑。
谢闻羡无所谓道:“不碍事。”
姜惜弱没忍住多嘴,“难不成你的身体是用金铸的,铁打的?谢二,受伤了你就不疼吗?”
“疼又如何,反正也没人知道。”
“可是这个世上总有关心你的人,你爹,你的朋友们,他们都不会希望你受伤的。”姜惜弱劝道。
“那你呢,你关心我吗?”谢闻羡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偏执地问她。
他总是这样,叫她陷入两难的境地,说不关心,她的心会疼,可说关心他又会误会。
她转过身子,取了个折中的回答,“我对你,自然是对同窗、对救命恩人的关心。”
“你告诉我,那日的大夫到底是不是你找来的?”谢闻羡问。
“不是。”她说。
谢闻羡哼了一声,走到她跟前说道:“惜弱,我知道是你,下次撒谎前,好好学学叫人怎么看不出来你在撒谎。”
*
上天入地,徐谭头一回见到如此清奇地喂药方法。
姜惜弱拿了根夹板,夹住调羹,将药一勺一勺地喂到谢闻羡的嘴里,神奇的是,她竟然一点也没洒,徐谭登时对姜惜弱佩服的五体投地,因为就在不久前,他还以为他家谢二哥的计谋就要得逞了呢。
不仅他没想到,就连谢闻羡也没想到,可她确实在喂他吃药,这又叫他找不出一点错处来,只能一边咬牙一边喝了。
喂了三五道,姜惜弱方才手中的夹板,她对谢闻羡说:“我累了。”
意思是她想偷懒,不想再喂他吃药了。
“行么?”她期许地望着他,这叫谢闻羡说不出一点否决的话来。
“行。”说完,他将药一口闷了,毫不拖泥带水,姜惜弱从荷包里拿出两块饴糖,放到他面前,笑吟吟道:“吃了这个,就不苦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那这个贿赂我。”谢闻羡笑着拆开糖,放入口中。
姜惜弱:“你晚上还得吃一剂药,待到明日病就好了。”
等他的病好,她也就不用那么愧疚,也不用对那么他百依百顺。
只是次日她一入学,刘栩不知又从哪个角落里蹿出来,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姜姑娘,谢二哥他又——”
姜惜弱的一颗心都为他这突如其来的停顿给提了起来,“又怎么了 ,你快说呀,莫不是还没退热么?”
昨日下学后,她可是亲眼看着他吃了药的。
“不是不是,谢二哥退热了,但……”说完他又重重地叹了一声,垂胸顿足,痛心疾首。
“他又怎么了?旧疾复发,还是吃了药有生出了别的什么病?”姜惜弱急道口不择言。
“哦,那倒没有。”刘栩刹那间恢复正常,说道:“谢二哥他就是,不吃饭了。”
“这又是为什么?”
刘栩:“他说没你,他吃不下。”
开始作妖勾引,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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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