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吟州虚虚一躲避开了极乐兽的翅风,轻盈地走到鸟首面前,看着那张像极了人面的鸟脸,有些嫌恶地撇下嘴角啧了一声。
他并拢两指抵在极乐兽眉心,轰地一下,蓝色火焰从指尖漾出将极乐兽重重包裹,那鸟妖痛苦地在地上挣扎,直至火焰熄灭,一颗晶莹剔透的拳头大的珠子躺在灰烬中。
“峰主,这是妖丹?”斋行道。
“极乐兽妖丹可制于香中,杀人于梦魇中,不过若是少量吸入一些,也只是做一场回到过去的梦,并无大碍。”葱白纤细的手指从灰烬中取出珠子,其上还附有些许余温,沈吟州将它收进储物囊中。
斋行走到阿元身边将他扶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责备道:“你如今还未引气入体,不算真正的修道之人,不可再随意进出传送阵,很多传送阵的出口都不唯一,是随机设置的,你跟着我们并不一定会传送到同一个地方,今日好在你命大,若是还有下次,小命不保!”
阿元愧疚点点头,忽然想到一旁还有个性命垂危的凡人,未等出声就看见沈吟州俯身将手搭在那人脉上,青色的罩衫垂于血污之中,他走过去将衣摆提起小心翼翼捧在手心。
斋行将剑插回后背剑鞘,掏出一个黑色的四方盒子,盒子上雕刻着一方白莲,他将盒子放在地上,施术将洞穴内的尸体收容到那盒子中。
“师兄,那是什么?”阿元感到好奇。
斋行将盒子拿起,声音低沉:“这是战场上常用的收尸匣,我们都叫它莲净天,同袍去世后要带回去给他们的家人,这里面刻有净神咒。可以化解怨气让人不再徘徊早日往生。”
“我既拿了玉简,自然要将这些人送回家去,至少他们能有一场体面的葬礼。”
“你们……你们是谁。”刘阿大被沈吟州强行从梦魇中叫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面前有个青衣玉冠美人,以为还在梦中,伸手就去摸沈吟州的脸。
咚的一声,阿元一拳锤晕了刘阿大。
沈吟州摇头道:“太暴力。”
斋行给刘阿大后背贴了一张黄符,刘阿大晃晃悠悠走出洞外,一路向山下走去。
“这引路符会将他平安送到家,只是峰主,为什么别人都死了,就他自己活下来了?”三人站在高处向下俯瞰着刘阿大的背影,斋行抱臂皱眉,不解道。
“我……我也活下来了。”阿元挠了挠头,小声道。
斋行翻了个白眼:“好歹你也是峰主输送过灵力的人,你要是这么轻易死了真是白瞎了峰主那精纯的灵力。”
沈吟州没有接话,只是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被他用镇物封住的妖洞。
陪同斋行回村子里交待极乐兽一事,三人再次用传送阵回到寄青峰山脚。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氲的青草香,大抵是刚下过一场雨,雾蒙蒙的微云内藏一抹遥峰,翠色霭霭,绮霞绕顶,百鸟旋飞,隐隐竟有龙鸣自谷内溢出。
山路间,清风徐徐吹拂着三人衣角,来来往往的弟子们看到沈吟州纷纷停下身行礼。
阿元感受着微风,身体恍如轻燕,他惬意地眯着眼深吸一口气,却发现那口气竟随筋脉流转入丹田,缓缓旋成一个气窝,他停住脚步不知所措地看向沈吟州。
沈吟州回头,眼神停在阿元丹田处。
斋行急忙拽住阿元:“你这是引气入体了?”
阿元一脸茫然:“我……我不知道啊。”
沈吟州微微一笑,他伸出手在阿元丹田处轻抚,隔着几层衣服,阿元突然脸红起来,他磕磕巴巴道:“公……公子……”
“看来今日是个好日子,阿元引气入体,已经踏入修道的门槛了。”沈吟州手心向他的丹田送出点灵力,将那气旋包裹成一团,随后又轻轻散开与气旋融为一体。
“下次将他送无忧宗领一块气境的玉牌。”沈吟州起身吩咐斋行,“只是启蒙的识字课还是要继续学,字也要多练。”
斋行高兴道:“喏。”
次日,难得是一个风和日丽天朗云清的好天气,斋行将沈吟州的香案搬到了寄青峰后山的桃林里,沈吟州正在香案旁研磨着香粉,阿元安静提笔记着配方,极乐兽的妖丹静静躺在一旁的托盘中。
“木鹅梨二钱,取头部花蕊。”
“沉木三钱,研磨成粉。”
“无根水一两,用火煨八分热。”
阿元一笔一划写着大字,这几日已经练得很好看了,斋行平日里虽说毒舌毒语,但在安顿阿元识字修炼这些事上可谓尽心尽力。
“峰主……”斋行刚开口,沈吟州便无奈道,“你啊,私底下唤我公子便可。”
斋行沉默片刻,神情认真道,“栩公子让我尊您为峰主,斋行不敢有半点不敬……”
沈吟州耳朵快起了老茧,忙举双手投降:“啊……打住打住……都依你。”
阿元忍不住笑出声,每日听公子与斋行斗嘴打闹,难得见公子吃瘪的样子。
沈吟州抬手超阿元额前弹了一指,笑道:“小东西,连你也在笑我。香方写好了吗,若是写错耽误你家公子流芳千古,那便罚你抄一百遍。”
沈吟州爱制香这件事太辰这片土地上的修真人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些狂热女修为了抢他所制的香到了大打出手的地步。
阿元脸色一变,急忙低下头认真检查那张纸。
沈吟州一脸得逞的样子,刚要再调侃他,身侧兀的出现两个小童。
白衣雪月黑衣风花风尘仆仆立在一旁弯腰躬礼,恭敬道:“公子。”
阿元愣了一下,他第一次见这两个奇怪装扮的小童,斋行冲他使了个眼色,拉着他起身离开了。
沈吟州放下香粉,神情肃穆:“如何。”
风花道:“我二人寻着踪迹追随到柳府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再追了一段时日,又发现他们一路向南而去,中州已有人发现了尸鬼踪迹也与我们一同追踪,并且与尸鬼搏斗几场,我们出手相助,从尸鬼身上发现了这个。”
雪月双手呈上一片撕碎的布料,沈吟州接过一看,其上用银线精巧的缝绣了一朵四瓣花,花蕊中盘着一条黑蛇。
“果然是湮族。”沈吟州目光一暗,手紧紧攥住那片布料沉声道,“贼心不死。”
“还有谁发现了尸鬼的踪迹?”
“是隐门的人。”
“隐门?”沈吟州冷笑,“一群中州藩贵养的小犬,仰人鼻息。”
“公子,尸鬼们已逃入南域,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如今摸不清湮族的底细,还不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你们再辛苦一趟,去中州将如今鞠通一脉的当家请过来。”
“是。”
二童子身形一闪又不见了踪影。
沈吟州摘下眼上的白绫,琥珀色的眸子缓缓闭上,感受着裹着桃花香的微风轻抚眼眸,一股久违的白梨香若有若无的夹杂在这股风中,他恍惚了一下,伸出手向着那香气的来源探去,嘴里喃喃道,“师兄……”
随后闭着眼软绵绵的躺在地上。
阿元一惊,将手中托盘里的白梨香放下,忙将斋行唤来,斋行摸了摸沈吟州的脉松了口气,“无妨,峰主只是睡了,风花雪月是峰主用灵力驱使,定是那二童此次耗费灵力太多,峰主有些疲乏。”
他将背后的剑交给阿元,背起沈吟州向闭月轩走去,刚走了两步便闻着阿元身上有股特殊的香味,他面色一变,转头问道:“你刚刚碰了白梨香?”
阿元不明所以:“公子前几日让我闻香写方,这白梨香我闻了许久却写不出配方,刚才拿过来想问问公子,可是有何不妥?”
斋行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道:“以后还是尽量不要碰白梨香了,峰主闻不得那香。”
阿元闻言不免有些内疚:“抱歉,我……我不知,公子这样都是因为我……”
斋行摇摇头:“并非因为你,之前那场大战峰主伤了根本,眼睛畏光,灵力亏损嗜睡,你来这几月公子一直强撑着,今日想来终是撑不住了。”
“那……那师兄你能跟我讲讲那场大战是怎么回事吗?”阿元快步走到斋行身后,从后面扶着沉睡的沈吟州。
斋行道:“峰主不让我们提,不过你以后要伺候峰主,总还是该知道些忌讳的。”
“峰主是他师兄沈栩公子带到寄青峰的,之前的峰主便是栩公子,我就是栩公子手底下的抱剑童子。”
阿元一惊:“师兄你都活那么久了!”
斋行撇嘴道:“这算什么,公子刚刚靠着的那颗桃树都一千岁了,你好好修行,说不准命比那树都长。”
阿元捂着胸口平复自己的震惊的心情,明明斋行师兄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没想到比自己的祖宗岁数都大。
“那后来呢?”
“后来,战争爆发了,栩公子为了救峰主身死道消,峰主为了给栩公子报仇硬生生的以一己之力将敌人杀了大半,并把他们赶回了南疆,从那以后峰主的身体就伤了根本。”
斋行向上托了托沈霁,继续说道:“栩公子大战时交代我们几个要誓死保护峰主,最后那几个死的也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便一直跟在峰主身边,成了他的童子。”
“峰主最在意的便是栩公子,长兄如父,一片孺慕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栩公子不在了,峰主一个人守着这座山就这么待了几百年,他的眼睛就是那几年捧着栩公子的牌位给彻底哭坏的。”
“那白梨香便是栩公子生前最爱用的香。”
阿元跟在斋行身侧默默的听着,他心里闷闷的透不过气儿,原来每天开朗爽快的公子还有这样一段伤心的过往,他恨自己为何要莫名其妙的碰那白梨香惹公子伤心,若是公子醒来不要自己,赶自己下山,自己也绝不有一句怨言,毕竟公子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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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他突然就引气入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