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洂彧只觉得喉咙干涸的厉害,想要喝水。
脑瓜里的思绪混乱不堪,犹如汹涌的海水不断的在击打着浪石。
洂彧略有些艰难的动了动手指,抬眸望着周遭环境,一阵头晕目眩。
眼前事物辽阔,人更是多地令人发颤。
直到许久,洂彧方才发觉到他此时正倒在的地方,是临风派的行刑台。
表面上,什么事都没有。风平浪静。
可实际里,他们都在暗自催动灵力,朝着洂彧并发而去,将他压制在行刑台上无法动弹。
洂彧心里不禁冷笑,一个修为尽失的人,哪里是他们那么多人的对手,这般用灵力压制,不过都是多此一举罢了。
他此时的身子状况,一旦再遭受些什么伤,怕是要就此撑不住了。
洂彧动了动手,想要握紧,可是却使不出多少力气。便也放弃了。
犹如死尸般的躺在行刑台上,任人宰割。就连反抗的力气也都没有。
话,也说不出口。
他如今就像是一瓷碗,稍微一摔便会被摔的粉身碎骨,无法拼凑修复。
这些,迟早都是要来的,只是晚了二十六年而已。
他原以为,只要他置身事外,不再理世事,不再出现在这些修仙门派的视线里,就能被渐渐遗忘。
可是没有,只要他一出门,便能看到众多门派派出弟子前来追杀自己。
罪名榜,更是贴了一年又一年。
永远没有停下过。
难不成他就这么遭人恨吗?
直到那日起,他方才明白。原来,修为高强也是一种罪过。
什么名门正派。
不过都是一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自诩的正义大道,实则不过是虚伪的庇护所罢了。
这次怕是真的躲不过去了。
弱郁,对不起。
这次,我怕是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白白浪费了你这么多年的时间。
不过醒来片刻,洂彧眼里的视线却又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见眼前一人手握长鞭朝着自己甩来。
鎏金色的灵力将长鞭围绕,灼热的灵息扑面而来。
这一鞭下来,他怕是必死无疑了。
周遭明明很吵闹,可在这一刻,他的听觉却突然失灵,什么也听不见了。
时而听得见,时而听不见。
当年他被人废去修为双腿一事,他认自己倒霉,认自己不该嚣张跋扈。
可如今呢?他还要自认倒霉,自认自己没能躲过芫钨,没能躲过这一切吗?
一次又一次的深渊高崖,全是芫钨将他踹下去的。
他想恨,可是却又不知自己拿什么去恨。
又有什么本事去恨。
又有什么能力去恨。
或许是死前的离别,时间在他的脑海里过的异常缓慢,那长长的一鞭甚至还没有落下。
死了倒也好,不用再躲着这些人,也不用再躲着芫钨,更不用再遭罪了。
早在许多年前,他便是这般想的,可却一次又一次被弱郁所给察觉,将人给拉了回来。
好不容易能活在阳光底下了,却又被芫钨给拽回深渊。
或许,他本不该活着吧。
人,总是贪心不足的。
活了几年后,又想着活更久。
再见了。弱郁。
那一鞭几乎狠狠的落在洂彧身上,整个行刑台在霎那间自中朝四周外震起一阵阵余波,尘土卷袭起灵力。
众人纷纷抬袖遮面,待尘土消沉,灵力破碎散落的一刻。
他们纷纷睁开了眼,有好奇的,有害怕的,也有担心的。
目光如炽热的火焰,带着一股灼烧感。
见台上除了洂彧外没有出现其他人的影子,众人都纷纷松了口气。
谁都不敢一人擅自对洂彧动手,可若是一群人,他们倒是敢了。
更何况,洂彧还杀了两名弟子,他们更是有理由还有借口为自己行为开脱。
也不知这台上的人是否真的死了。
在长鞭没有落下之时,人,早便已经昏死过去了。
只见台上人鲜血如泉涌般不断流淌,几近将整个行刑台吞噬于一片猩红之中,血液自台上奔腾而下,流速之快,朝着四周扩散。
洂彧身穿一袭红衣,就算身上沾染了鲜血,也不显著。
这一场面着实骇人。
有许多弟子都不忍再看,甚至有许多女弟子都转身吐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有几位长老见此,嘴里甚至还说着:“可否要再落下一鞭?”
“不必了吧?”
“万一没死透怎么办?”
“这一鞭承载着你我几人的灵力,难不成还杀不死他一个被废了修为的废物吗?”
“嗯,确实如此,可若是他真的没死透,日后……向我们寻仇怎办?”
有长老不以为然,哈哈哈笑了几声:“寻仇?他怕是要变成鬼才能寻仇吧?”
“说的也是。那就这般了,死了也算是了却我们这些年来的一桩心事。”
“……”
这回倒是真的顺利过了头。
人已死。
就算芫钨与若明郁赶来也无济于事。
杀都杀了,难不成他们二人还想杀了所有门派弟子还有世家子弟给他陪葬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此时又有长老犯了难。
长老一:“这尸体怎么办?”
长老二:“放头狼出来吃了吧。”
长老一:“这恶臭的尸体恐怖没有狼会吃吧?”
长老二:“那你说说怎么办?”
长老一:“给我留着当傀儡吧。”
长老二忍不住嘲讽了一句:“傀儡?你那傀儡术时好时坏的,指不定这魔头尸体到你的手上要被你搞的灰飞烟灭,怕是会不入轮回了。”
长老一:“那不正好。死透了,就不会来找我们寻仇了。”
“……”
都说人最后一个散失作用的器官是耳朵,他们所说的话,洂彧都听的异常清楚,甚至比往常还要灵敏,听的格外清晰。
疼,全身上下都疼的厉害。
他能够感受到身体上的血液在快速的朝外流溢,黏糊糊一片,半边身子都被血液给侵泡,难受。很难受。
可慢慢的,他像是没有知觉了般,什么都感受不到。
说来也是奇怪。
或许,这就是人快死后的回光返照吧。
那些长老弟子见没什么可看的了,便也走了。
这些长老经过很多次的讨论,最终决定,还是任由这魔头在这临风派行刑台上自生自灭吧。
反正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救不活的。
就在那些修仙门派,世家子弟走后。
洂彧竟奇迹般的从地上站起,浓稠的鲜血遍布全身,他此时突然感觉不到疼痛,身子犹如纸鸢般轻飘,像是什么事都没有的般。
可就在他要站起身子,迈出第一步时,当即便从行刑台上滚了下去。
身上的疼痛在霎那间被彻底唤醒,疼的他想要蜷缩起身子,可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僵硬的躺在地上。
身上的骨头几乎都碎了。
“咳咳……”
“咳…咳咳……”
“……”
此时的行刑台上,传荡着洂彧的咳嗽声,空荡荡的行刑台,让洂彧心里越发恐慌。
冷。
身上的体温正在快速的下降。
冷,好冷。
好冷。
怎么会这么冷。
怎么不是疼……
弱郁,我好冷……
冷…冷……冷……
眼泪顺着洂彧的眼角滑落,原还有些温热,可从脸颊滑落后,却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动不了了。
身体越来越僵硬,他根本无法再支配自己的身躯。
眼前的景象几乎被一抹触目惊心的红所笼罩,血泪几乎要将洂彧的眼球完全浸染,他那双猩红得骇人的眼睛,在此时此刻,此时此景显得格外惊悚可怖。
这偌大的行刑台上,只有他一人。
他在这里躺了许久许久,也疼了许久许久。
微风拂过,带着一股刺寒的刀刮感,本愈合的伤口,仿佛又被吹裂了般。泛起一阵阵撕裂地疼痛。
为什么,还没死?
洂彧猛然睁开了眼。
他依旧是在临风派的行刑台上。周遭什么人都没有,什么人都没有。
只有他一个人。
天色渐晚,洂彧的心也越来越怕。
死,不可怕。
可若是被那些畜生吃了,才叫可怕。
他想强行支撑起身子,可是却无用。
知觉还在,他的脑子甚至在此刻尤为清醒。
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就不能让他死。
脚步声,从长阶下传来,脑子里的恐惧更深了。
洂彧几乎是霎那间闭上眼,不敢看走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那东西根本就不是走,是跑来的。
在被触碰到的一刻,洂彧本能的想要将其推开。
可是却被这东西,紧紧的抱在怀里,紧,很紧,甚至越来越紧,本就已经散架的身躯,在此刻再次散架了一个程度。
他听到了身体里发出嘎吱嘎吱地声响,也听到了这人哽咽地哭泣声。
洂彧缓缓睁开眼,原以为这人会是弱郁,却不想竟会是芫钨。
不管是谁,洂彧也都已经不在意了。
是人就好。
不是来要他命,折磨他的就好。
洂彧对夜色的恐慌已经逐渐散去,本清醒着的头脑也在此刻逐渐涣散。
困了。
想睡一会儿。
喉咙疼,说不出话来。
更何况,他与他,又有什么好说的。
若是弱郁,他还能安慰一声别哭了。
可这人的话,还是算了。
他不是想要自己的身体吗?
活着的人,死着的尸体。
又有何区别。
死人总比活人乖。
也算是满足他了。
芫钨嘴里低喃着,叫唤着洂彧的名讳:“阿彧。”
他明显的感受到洂彧身上体温的变化,也感觉到他的动作在逐渐失力。
那紧紧握住的手,突然间松了。
额头上传来一道温热的吻,可也就是一刹那罢了。
他听到了芫钨哽咽着嗓音说着:“别睡,好不好……”
可是他累了。
不想再醒了。
行刑台上,斑驳的血迹仿佛要将整个台面吞噬,血液汩汩流淌,几乎将其完全淹没,沿着边缘缓缓滴落。
芫钨一袭白衣,却几乎被洂彧身上的血迹尽数侵染,胸前衣襟已被猩红浸染,唯独背影还没有被这刺眼的红所给侵染。
还是那句话。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他只是……
只是想……
好好的活着罢了。
可为何,却偏偏不能如他的愿呢?
也许死了,就解脱了。
芫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的一样,抬手便为洂彧灌输起了灵力,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可是这灵力,再也无法进入洂彧的体力。
他做得这些动作不过都是徒劳罢了。
他找了这么多年的时间,也只是想得到眼前的这个人而已,可为何,这一切偏偏都不如他的愿。
这偌大的行刑场上,只有他们二人。
突然,空中下起了滂沱大雨,将行刑台上的血迹都冲洗的干净。
芫钨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还有灵力,就这般呆呆愣愣的抱着怀里已经彻底冰冷的身躯。
抱着他觊觎了三十多年的人。
他也只是想要洂彧能够乖乖的留在他的身边,乖乖地陪着他,做他的道侣。
为何这一切总是这么的难。
为何他总是不愿与自己待在一起。
为何总是想着要逃离。
他想嘶声力竭地嚎啕大哭,可却怎么也哭不出声,怎么也发不了声。
他手上的动作很轻很轻,将人往怀里搂了搂,下颌抵在怀里人的额头处,用脊背抵挡着倾盆而下的大雨,缓缓闭上了眼。
一动不动的抱着怀里的人,在这行刑场坐了许久许久。
而若明郁早已离开了云笺城,这些事,他一无所知。
直到几日过后,他走在街道上时。
听到小孩的呼唤声。小孩甚至还在甩着手里的风车。
“魔头死喽。”
“大魔头终于死喽。”
有个路人没听明白,手一伸,拦住了小孩的去路。
小孩一下停了脚步。
“哪个魔头死了?”
“洂彧啊,这修仙界不就这一个魔头啊。除了他还有谁啊。”
“你这小孩消息还挺灵通的。那魔头怎么死的,这个你知道吗?”
小孩眨了眨眼睛:“被临风派长老一鞭打死在了行刑台上。隔日再去看时,连尸首都没了。”
路人点了点头:“这样呀。”随后路人拿了些糖出来,递给小孩,“谢谢小朋友,我送你些糖吃。”
小孩子一看到糖,眼睛都闪烁起了亮光,嘿嘿了两声,接在了手里:“谢谢大哥哥。”
回应完路人的话后,小孩便蹦蹦跳跳的走了。
唯独听到这句话的弱郁呆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回想着那几个重要字眼。
洂彧……死了……
他不过才离开几日,才离开云笺城,怎么会!
他不是与蓝齐玹待在一块的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难不成,难不成是……
芫钨,必是芫钨!
只要他出现,准没好事。
如今,此事已过许多时日,就算此时弱郁赶去云笺城,赶去临风派,也不一定能够见到洂彧的尸首。
更何况尸首早就不翼而飞了。
他想找,也已经找不到了。
他养了那么多年的人,就这样死了。
换谁,谁都不好受。
可弱郁心里越是细想,越是怒气滔天。越是想要将芫钨杀死在手。
可就算芫钨死了,洂彧也活不过来。
洂彧死后的那日起,芫钨便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一如二十六年前洂彧那般,彻底消失在这修仙界之中,任谁也无法找到。
就连旬影也不知芫钨地所去所踪。
不要怀疑,彧彧是真的嘎了。
我相信应该没人追更看文。
所以我写的更加随意了。
[害羞.jpg][害羞]
下章预告:洂彧活过来啦~
失忆梗,修为灵力还有双腿,都好了。
他的性格会回到二十多年前的性格。
不过他的所有记忆都没了,谁都不认识。
所以他很嚣张,谁敢对他拔剑,他就敢教训谁。
谁若是敢顶他的嘴,他也要教训。
洂彧摊了摊手:修为高,没办法。
目前进度大约二十万左右会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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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主角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