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郁看了一眼身旁扶着的人,又看了眼脚下的人,久久闭了一会儿眼,终还是将人从地上给拽了起来。
地上的那一滩血迹,弱郁并没有看到。
北青临与弱郁身上到处都是擦伤,墨发凌乱,衣物都被那些花花草草的枝干给划破。
弱郁几乎可以说的上仁至义尽。
此地也不知是何处。
洂彧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方才那一下拽的,胸口疼罢了。
弱郁三两下便要将人抱起来,至于北青临,那就随意拽着走了。
途中要是扯坏什么胳膊,撞坏了腿的。他可是一概不负责。
“咳咳……弱郁……”
“嗯。”
“我没什么事,你……”
“什么没事?不管你有没有事,我都会抱着你走。”
北青临虽然也喜欢干那些混事,但说到底他也救了自己,若不是他,方才那一滚,说不定他半条命都没了。
“他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可还没等人接下话,怀里的人便已经彻底昏睡了过去。
弱郁一个人,一只手抱着一人,一只手搀扶着一人,一步一步的拖去了宿宿城。
当时到时,弱郁几乎整个人都快要累虚脱了。何其狼狈。
幸好有一人的出现。
那人几乎出现的飞快,就好似她知道弱郁要倒下去了般。
弱郁从不需要任何一人的帮忙,可现在……
“谢谢。”
此女子身穿一袭淡蓝色衣裙,面貌算不上貌美,半边脸上有一朵花,此花不同于草花,而像是肉花,犹如被滚烫的热水给灼烧过所留下的痕迹,可这越看越像是被人给种下的。
弱郁也只是匆匆看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轻声回应着:“不客气。”
弱郁稳了稳身子:“这里,是宿宿城吗?”
此女子望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城匾,点了点头。
此女子并不想多问,当即道:“随我来吧。”之后便接过弱郁手中的北青临,搀扶着。
“姑娘可知晓奉萧?”
此女子一听,手愣了片刻,语气沉了几分:“你找他做什么?”
“他修为被废了。”
女子长久没有回应,面色铁青:“他不会给城外人治病,你们还是另找他人吧。”
“麻烦姑娘了。”
弱郁并没有回应这个问题,直接略过,当做没有听到的般。
此女子也没有放在心上,随弱郁如何去想。
“你随我来吧。”
女子说罢便将人带进城里,安排了一所住所,这住所倒还不错,是给过往行人的。
在外看宿宿城倒是没什么,可一到里处,却完全不一样了。
城内几乎被瘴气所弥漫,什么都看不清。
再往前走时,此女子还为这三人设下了屏障,防止吸入瘴气而中毒。
将人带到屋子里,门关上了后,此女子便与弱郁开口道:“我名唤玉念恩,会点医术,只不过并不精。你们来的很不是时候,此时的宿宿城非彼当年,人也已经快没了。”
弱郁将这二人放在座椅上坐好了之后,方才站起身子,朝着玉念恩走去。
“姑娘是这城中的何人?”
玉念恩听后,藏在宽袖里的手正在不断的攥紧,正在想该如何回应弱郁时,这人却已经看出她脸色有些难堪。
“姑娘若是不方便说。在下便不过问了。”
玉念恩摇了摇头,心里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不过还是说了。
“我是这城中的花主。”
至于何为花主,玉念恩并没有过多的解释。
“公子先在此处坐会儿,我去药坊拿些药。”玉念恩离开时,将北青临安置在一处床榻上。
城中弥漫着瘴气,可玉念恩却不受影响。
弱郁心中不免怀疑。
这宿宿与书中所记载的不同。
弱郁也不知这是走错了,还是没走错。那姑娘口中说的话,也不知可否能信。
北青临人如何,弱郁自是不管。他眼里,只管洂彧如何。
其他人的生死与他无关。
弱郁将人放到座椅上坐着。
洂彧不就是半昏半醒的状态,他们二人方才所说的话,洂彧也都听见一二。
也不知这宿宿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五十年前,洂彧倒是来过一回。
只不过那时的宿宿城并不像此时这般瘴气弥漫,而是繁华,说不出的繁华。
洂彧半睁着眼,朝着一旁看了去,可谁知这一下弱郁当即便捧着他的脸,弯下腰看了起来,离得极其近。
洂彧被弱郁盯得很是不自在,想要侧过脑袋,可弱郁不让。
“你与他又有什么过节?”
“我……”洂彧抿了抿唇,“三十年前我路过一处城池的赌坊,想着无趣便进去赌了一把,赢了个美人……”话到此处便没了后语。
弱郁听后轻哼出声,指着一边的北青临:“该不会他就是那个美人吧?”
洂彧点了点头,伸手便要将弱郁的手拿下:“我当时年少轻狂,哪懂得那么多呀。”
“年少轻狂?你还真的是狂到谁都管不了你。”弱郁不免讽刺道。随之也松了手。
弱郁对洂彧向来如此,有时好便非常好,说出的话也都十分体贴。可一旦听到不想听的话时,便会数落人两句,甚至还会摆脸色。
“身上有没有受伤?”
洂彧摇了摇头:“没有。只不过他伤的应该挺重。”
弱郁哦了一声,双手环臂无所谓道:“他伤的重与我何干?”
“他人还挺好的。”
弱郁又是哦了一声。
“管管他吧。”
弱郁还是哦了一声。
洂彧见弱郁一直这般,心里也感到了不对劲,平常时刻弱从不会这般,可今日为何就……
“你怎么了?”
弱郁这一听哼的一声笑了起来,瞥了洂彧一眼:“你还知道问我呢?”
“怎么,腿断了修为废了,眼睛也瞎了?”
洂彧:“……”
“不就是受了点伤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贵了?”
弱郁脸色当即便黑了几分:“没你娇贵。”
“好了,别生气了。怎么还耍起小孩子脾气来了。”洂彧伸出手去扯了扯弱郁的衣袖,眼里是讨好的意味。
弱郁一看到心顿时便软了。
可其实他并不喜欢洂彧这般。
为何要讨好自己?
弱郁沉默良久,方才再次开口道:“他,我是不会管的。我除了你,谁都不管。”
说完,人就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手靠在木桌上翘着二郎腿,坐姿好生潇洒。
洂彧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你不管,我得管。”
弱郁坐在一旁生着闷气,拍打着衣袖上的落灰,望了望这四周。
洂彧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撑着一旁扶手便站起身子朝着北青临走去。
那一刻,弱郁整个人仿佛彻底呆愣在了原地。
“洂彧!”
洂彧回过头看向了弱郁,面带不解:“怎么了?”
“你……能走了?”弱郁口中说的话都带着股颤抖。
“怎么可能。我,”可还没等他自嘲完,话一下便堵在了心口上,低了头。
他。
确确实实是站起来了。
是真的,他的腿!能走了!
洂彧眼中光泽闪烁,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他的腿好了,真的好了!
芫钨竟然没有骗自己。
洂彧摸了摸自己的腿,有知觉了。
这二十五年以来都感知不到的双腿,在此时此刻既然有了知觉,甚至还能站起来行走。
弱郁三两步便朝着洂彧走去,整个人很是激动:“他将你治好的?”
洂彧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算是吧。”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弱郁说着时,话中并没有多么的开心。
洂彧也不知是为何。
只不过洂彧并没有多去猜测,而是去瞧了瞧北青临此时的状况。
北青临身上擦伤诸多,衣袖几乎全部都被刮划的不成样子,身上血迹斑斑,看去好生可怜。
洂彧说不上是什么好人,可说到底,北青临都是因为自己方才成了这般模样。
洂彧伸手便要去摸北青临的后脑勺,可却被这人一把擒住了手,将人往怀里带,紧紧的压制住。
就在弱郁准备动手之际,这人竟直接蹭着洂彧的脖颈喊哥哥。
喊的那叫一个好听。
弱郁:“……”
洂彧:“……”
“哥哥身上好香呀。”
洂彧噗的哈哈哈哈笑了起来,虽然很不厚道,但是真的很好笑。
这么大的一个人抱着自己撒娇喊哥哥。
洂彧的脑海里不免开始浮现起弱郁叫喊着自己哥哥的场面,想来会很好玩。
弱郁一下便注意到了洂彧眼中的那道目光,当即便瞪了一眼回去。
洂彧也是三两下挣脱开北青临的束缚,伸手去摸北青临的后脑勺。
这不碰还好,这一碰!
北青临当即便哇哇大叫了起来,张着双手双脚便开始胡乱动了起来,那几脚几乎都蹬在洂彧的腿上。
洂彧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脚步顿时便不稳了起来弱郁上前立马便扶住了他。脸色也变得极为难堪。
也就在这时,玉念恩从外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些伤药。
一打开门,玉念恩便见到了眼前的这一幕。并没有过多的在意。
“奉萧他不方便过来,你们若是能过去,也是可以的。”
三人目光并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望去。
北青临一见到玉念恩便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玉念恩在那一刻瞬间低下头,抬手便遮住左边丑陋的疤痕,脸色是明显的慌乱还有自卑。
弱郁上去便给了北青临一脚:“姑娘莫要在意,他脑子有问题。”
此时这般说确实是没错。
洂彧往后瞧了一眼,踢了踢北青临:“别哭了,不然我揍你。”
北青临当即便被洂彧给唬住了,不敢再哭。
玉念恩嗯了一声,将手中的伤药递给了二人:“这是玉芙膏,治愈伤口很灵。”
弱郁接过手:“谢谢。”
将东西送了后,玉念恩便要走。
弱郁在那一刻瞬间捕捉到玉念恩脸色的变化,她眼里的那股自卑看去倒是演出来的,若是真的在意自己的容貌被人嫌弃,为何不戴面纱遮掩?
她,好像是在怕另一个东西。
而那个东西此时就在附近。
现在他们三人,只有弱郁一人有灵力护体,北青临就算是有,此时也是个失了智的小孩,没有多大用处。
腿能走,洂彧便已经很满足了。
也不用再恢复灵力。
既然没有办法恢复,那又恢复来做什么?
只是弱郁无论洂彧如何说都不会将此事放下。
虽此时腿好了,可洂彧的身子依旧是羸弱。
“你在里面待着,我出去一趟。”
洂彧点了点头。
洂彧从袖口中拿出一瓶膏药为北青临后脑勺涂药,这般,药不好涂,但也总不能将人头发给剪了吧?
涂完药后,洂彧便没有再管北青临。
北青临吵的很,唧唧咋咋的。
话一直说的没完没了,听的人脑瓜都嗡嗡作响,洂彧自是受不了。当即便要朝着门外走去。
屋外虽然都是瘴气,可有方才那姑娘设下的屏障,那瘴气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
洂彧朝着门外走去,可还没等他开门,门外便传来了一阵风声。
洂彧将门直接打开了一个小缝,悄咪咪的看着外面。
两人的身影有些远,只不过还是能够看到一些色彩。
而在不远处,洂彧看到了一抹红光,也不知是照亮的灯笼还是有人手掌着灯从远处走来。
“罗衫,不要再跟着我了。”
远处红衣人的身影离玉念恩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红衣人并不管玉念恩的脸色此时有多差,嘴里依旧是自顾自的叫喊着:“娘子。”嗓音很是温柔。
听着声音,分明是位女子,可为何这女子要叫玉念恩为娘子?
洂彧心中不解,或许是离的太远,他听错也有可能。
“不要跟着我了,你回去吧。”
红衣人面目呆愣的紧紧盯着玉念恩,口中依旧是说着那两个字:“娘子。”
玉念恩放低了嗓音,对红衣人道:“城中来人了,你不要喊我娘子。”
红衣人眼眸中带着一抹失落,轻声低喃着:“娘子……”
“我说了,不要再叫我娘子了,你是女子,我也是女子,又怎能在一起?更何况你还不是人!”
“不是人是什么意思?”洂彧眉头微蹙,嘴里低语着。
可那红衣女子口中依旧是叫喊着:“娘子。”
玉念恩也是没有法子叹了口气,朝着红衣女子伸出了手:“与我先回去。”
红衣女子伸出手紧紧的握住了玉念恩,可玉念恩当即便将她牢牢抓在手里,让她挣脱不开束缚,随后便使出灵力想要将人送离。
红衣女子被吓得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就这般被玉念恩给送离宿宿城。
玉念恩送她离开的时候,可有想过……她怕光?
将红衣女子送走后,玉念恩望了望周旁,方才离开。
二人也是没有想到会见到此场景。
洂彧没有出门,而是就在屋内坐着等。
毕竟就算出去了,他也帮不上弱郁的忙,反而会帮倒忙,倒不如便就在这屋内中等着。
弱郁将身上气息遮掩,追上了玉念恩的步伐。
她走之处,离他们所住的屋舍有些远,至少走了有一刻钟的时辰。
越往里处走,瘴气便越深。
也幸好有玉念恩留下的屏障作为保护,否则他怕是要耗费许多的灵力来地方这层瘴气的侵袭?
直到走到时,玉念恩走上那一小段的石阶梯,双手推开了那扇门。
门打开的霎那,一股更加浓重的瘴气从里面往外飘散。
“花主。”
“花主。”
“花主……”
无数道不同的声音从屋内传出,男女老少皆有。
玉念恩X罗衫
对应文为《入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十三章:玉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