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徐随着芫钨的目光落在洂彧身上,善解人意道:“若是洂宗师不想一同,也是可以的。”
不等洂彧自己开口,芫钨便已经率先出了声:“他去。”
魏清徐唇角的笑容一僵,咬了咬唇:“既然阿芫都如此说了,那便一同去。”
“我来时已经备下马车,若是需要,可坐马车回去。”
他们需不需要,洂彧不知道。他只知道,他需要。
只不过抉择不在他手里,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听。
于是洂彧依旧保持着沉默,随这二人在此叙旧。
洂彧还巴不得这两人将自己忘了。这般,倒也舒坦许多。
可这又怎么可能。
叩叩叩---
门外传来一阵阵敲门声。
“客官,药煮好了。”
魏清徐听后一怔,脸色顿时慌乱,眼神落在芫钨的身上,上下扫视着,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心:“你受伤了?!”
芫钨摇了摇头。
见芫钨摇头,魏清徐稍微松了一口气。不是便好,不是便好。
不过魏清徐还是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小二便将药往前端了几许。
“客官,药。”
“麻烦了,将药给我吧。”
魏清徐将药端过的那一霎那,袖口里的药,也跟着滑落,落在这碗药里。
芫钨对魏清徐自是信任,并不会过多的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魏清徐并不怕,也不怕被发现。
这一小动作,洂彧一眼便察觉。
有芫钨一个已经够折腾了,没想到还会再来一个。
魏清徐那小动作就像是故意做给他看的一样。
“洂宗师,药。”
魏清徐并没有将这碗药放在桌面上,而是拿在手中递给洂彧。
这药,喝不得。
可就算是不喝,也会被芫钨逼着喝。
洂彧伸出手随意接过,可碗也只是稍微碰到他的手,便突然间掉落在地上,除此之外,还有一样东西从魏清徐的手中跑到洂彧的手上,
砰的一声脆响。
魏清徐连忙蹲在地上去捡地上的碎片,并未多说其他的话。
可这一碰,魏清徐的手便被锋利的碗碎片给割破,殷红的鲜血顺着掌心流落。
洂彧不为所动:“……”
芫钨见此,当即便将魏清徐从地上一把拉起:“碎了便不要捡。捡起来又有什么用?”
“对不起,是我手脚笨,浪费了一碗上好的汤药。”魏清徐在被芫钨拉起的一刻,袖子往下滑落,当即便露出了里面的伤口。
魏清徐的手有些发抖。
“受伤了怎么不涂药?”
魏清徐将手收回,声音细如蚊蝇:“无碍的。”
在那汤药中,魏清徐下了不少毒粉,还没过一刻钟,魏清徐的手便明显有了差距,红肿的厉害。
洂彧就在一边看着,只觉得好笑。
果然,能与芫钨处在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洂彧冷哼了一声:“魏少主装够了吗?”
魏清徐强忍着疼痛,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发起了抖,嘴里更是含糊不清的说着:“是我碍到洂宗师的眼了。”
洂彧毫不客气:“你的确碍到我的眼了。”
芫钨与魏清徐的关系非同小可,凡是任何人,都不能伤魏清徐,而眼前这人也一样。
芫钨当即便起身将魏清徐拉到身后,一个跨步便走到洂彧的身前,动作几乎快的只看得见残影,那只手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便出现在洂彧脖颈上。
“我劝你最好老实点,别得了便宜卖乖。”
魏清徐见状连忙上前阻止:“阿芫,洂宗师绝不会是那种人。”
“他是什么人我难道不清楚吗?”芫钨眼里的轻蔑显而易见,“阴险狡诈之人,就算过去了二十五年也依旧是。”
芫钨手下的动作正在不断的收紧,几乎要将眼前人活活掐死了般,眼睛红的厉害。
洂彧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怒目圆瞪的瞪着芫钨,整张脸都憋的通红,青筋暴起。几乎下一秒便会彻底断了气。
芫钨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见眼前人是真的快要断气了,方才将手收回。
脖颈上没了束缚,气一下便顺畅了。
洂彧也只是想喘口气,可喉咙却疼的厉害,这一咳便停不下来,一大口一大口的鲜血伴随着这一声声咳嗽从口中吐出。
换好没多久的衣物,再次被沾染上了血迹。
洂彧手放在胸口上,艰难的喘着气,鲜血似乎怎么也止不住,不断的从口中流出,几乎根本就不给洂彧反应的机会。
不过片刻的时间,地上便有了一滩血迹,着实骇人。
魏清徐就站在芫钨的身后,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扬起了一道得逞的笑。
昔日九州第一,也不过尔尔。
而洂彧手的这一滑落,袖子里的药便随着散落,雪白色的粉末落在地面上很是显眼。几乎一眼便能瞧出。
就在芫钨生出一霎那的心疼之时,在看到这粉末的时刻,顿时便收了回去。
芫钨眼底逐渐升起戾气,语气几乎冰冷的吓人:“你果然是一点都没有变,和当年还是一模一样。”
魏清徐上前拉扯着芫钨:“阿芫,说不准只是个误会……”
芫钨一把甩开魏清徐的手,冷笑出声:“有什么好误会的?”
话音刚落,人便已经甩袖离开。
魏清徐并没有立马去追上,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洂彧看,眼里不安好心。
勾着腰便伸出了手,挑起坐在椅子上之人的下巴,嘴角的笑意不达边际,犹如寒冬腊月中的冰雪,冷的人几乎身子一颤:“洂宗师,好久不见。”
“当年你杀我妹妹一事,该怎么算?”
洂彧强行将鲜血往喉咙里咽,望着眼前人的眼眸,说出的话都狠了几分:“魏清乐,死不足惜!”
“好一个死不足惜。”魏清徐大笑出声,“有我在的这些日子里,洂宗师休想过一日安稳日子。”
“就算阿芫喜欢你又如何?你对他而言,不过也只是一时新鲜的玩物罢了。”
“洂宗师今晚好生歇息,明日便要启程前往清河派了。”
魏清徐转身刚要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步子道:“洂宗师手上的伤还是早些处理的为好,若是不早些处理,那跟手指,怕是会废了。”
“这毒,可不是普通的毒。若我没记错的话,洂宗师一直以来最在意的便是这双手,可别到时都废了。”
照洂彧此时的状况,哪里还有闲情功夫管这些,此时不仅喉咙疼,胸口也疼,手上明显的感受不到知觉。
就算不逞一时口舌之快。
芫钨也是会对他动手。
又有何区别?
洂彧咳了好几声,没过多久,便倒头晕了过去。
次日醒来之时,人便已经是躺在马车中的了,这马车倒也是大,躺下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洂彧醒来的第一眼便是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物,果然,都已经被换过了。
而一人则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对面,闭目养神着。
洂彧想要从床上坐着,可这一坐,便牵扯起了一阵咳嗽。
而对面的白衣人听后,当即便睁开了双眼。
桌面上还放着蜜枣,若洂彧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昨日买的。
弱郁照顾他的这二十五年里,从未让他吃过过夜的食物,也从未让他吃过凉的食物。
导致之后洂彧吃什么都挑。
而弱郁也是尽可能的满足,他想吃什么便能吃什么,哪怕再忙,也会带吃的回来。
一日三餐,顿顿没有落下。甚至有时还会多吃几顿。
之后洂彧的面色也逐渐有了气色,身子也越发的好,没有那么虚弱,与常人无异。
可现在。
好似瞬间回到了二十五年前。
只不过没有那么疼,疼的他几乎连喊都喊不出声来。
“醒了?”
洂彧点了点头,面色苍白的半卧着,嘴里干涩的厉害,可却什么都不想喝。
过了已有好几日,可腿依旧是没什么知觉。
洂彧轻咳了好几声,又躺了回去,双手枕在脑袋下面便要继续睡着。
可芫钨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当即便朝着他靠近,将人直接拉起来,拉到自己的怀里。
这一下疼的洂彧几乎闷哼出声,面露痛苦之色:“嗯……”
“你做什么!?”
“板子硬,躺在我怀里会舒服些。”芫钨语气软了许多。
若是要说实话,实则是芫钨自己想抱了。
“昨日你对清徐动手一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只不过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了。”
洂彧无力的解释着:“我没有对他动手。”也并没有想过他会听。
“不管动手与否,你都不该用言语激他。”
“是他先对我下的手。”洂彧说时还想伸出手,可却发现他的手似乎已经动不了了,“将我衣袖掀开。”
这一掀,便露出了那已经肿的不像样的手指,淤血全部堆积在一处。
“小伤而已,将血放了便能好。”
在芫钨的眼里,只要没死都算不上什么大伤。
一直以来,洂彧对自己的这双手都十分爱护,几乎从不会让手受伤出现疤痕。
可在芫钨的眼里,不过就是小伤罢了。
若是此时在洂彧面前的是弱郁,洂彧定会一阵哭诉,之后便开始缠着弱郁要好的膏药。
可眼前之人早已不是弱郁。
洂彧潜意识里的依靠只有弱郁。
除此之外,无任何人。
芫钨手中施展着一道小小的灵力,直到将这灵力汇聚成一块透明的刀状时,芫钨方才停下,用这刀片,直接从腱间结合处划到指尖,那完好的指甲,在此刻已经断裂成两片。
黑红色的鲜血不断从指尖滑落。
现在倒真是好了,竟连反抗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洂彧本就失血过多,稍微流逝一点血,人便会有晕厥过去的风险,可芫钨倒好,什么也没在意,直接放起了血。
人还没醒多久,便再次陷入昏迷中。
昏昏沉沉的。
再醒来时,是被手上撕裂的伤口疼醒的。
洂彧环绕四周,他依旧是在马车上,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
他竟也觉得饿。
说来也是奇怪。
洂彧咳了几声,垂眸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胸口此起彼伏,久久不能平复。
这右边的这跟食指,此时要有多丑,便有多丑。
就算是好了,也不会彻底的好。
这么一道直直的刀痕。
洂彧看了一眼桌面上的蜜枣,伸手拿过一颗便要放在嘴里,可就在这一刻,马车一抖。手里的蜜枣顿时之间掉落在地上。
洂彧当即便将蜜枣从地上艰难捡起放在桌面上。换了一个。
跟着芫钨的这段时日里,洂彧只喝了一碗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吃。
此时人也不知去了哪。
洂彧没过一会儿又躺了下去,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会儿。
毕竟没有人打搅,还能好好的睡一番。
此时马车便停在一处,芫钨与魏清徐两人此时正坐在客栈中喝着茶吃着糕点。
唯独将洂彧落在马车中。
马车外没人,就算有人也离得远。
洂彧此时心很不安,可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只能这般躺着,恢复些体力。
也罢,来人便来人了。
得罪了这么多人,也不差这一个两个的来报仇。
洂彧闭目躺着,帘子被人撇开的声音传入耳中,洂彧一只手握着的银针更是紧了几分。
洂彧眼眸半眯着,看向来人。
此人穿着一身黑衣,面带黑纱。一副明显的刺客装扮。
在见到洂彧的一刻,黑衣人眯起了眼睛,抬起刀便要狠狠落下。
洂彧一个翻转坐起身,抬手便将这把大刀紧紧握住,绛紫色的眼眸寒了寒,口中更是有鲜血溢出。
洂彧当即便要使出银针,可他的手却突然不听使唤,银针尽数掉落在地上。
黑衣人当即便将大刀从洂彧的手中抽回,刹那间血花四溅,沾染了二人的衣物上。
黑衣人当即便是一脚踢在洂彧的肩胛骨上,将人直接从马车里踢了出去。
这么大的一个声响,在茶楼里坐着的二人自然是能听到,芫钨想要起身出去看一眼,可却被魏清徐拉了回来。
一股鲜血猛地涌至喉头,洂彧本能地一个反应支起身子呕吐出一口鲜血,手紧紧放在脖颈之处。
黑衣人从马车上跳下,当即便朝着洂彧走去。
没有过多的废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那一刀,几乎可以说的上是直接往洂彧身上丢去的。
洂彧闭了闭眼,见该有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身上。蓦的睁开眼眸。
一股熟悉的灵力从眼前闪过,将人护在屏障之内。
“弱郁……”洂彧张了张嘴,朝着一侧看去。吊着的心也在渐渐放下。
可眼前事物越来越迷糊,越来越迷糊,洂彧也只看到了那淡青色的衣摆,后便重重落在地上。
在目睹到眼前这一幕时,弱郁的心早已慌乱不已,几乎要被纷乱的思绪给淹没。
奔向洂彧的脚步更显无力,脚下更是一软,跪倒在地,连忙将人从地上抱起。
而这一抱,更是不得了!
洂彧身上竟冷的如此厉害,好似一副冰冷的尸体。
弱郁一个伸手,一件厚重的狐裘便落在弱郁的手中,弱郁将这狐裘披在洂彧的身上,好似在为他暖身子。
弱郁一个使力,将人直接抱了起来,准备离开此处。
此刻弱郁抱着洂彧的手几乎抖的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