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尸体不见了。
五人围在床边面面相觑,不算浓烈的臭味提醒着他们夏天的死亡不是幻觉。
“是副本自动刷新吗?”沈池想起那本厚厚的参考资料,“我好像在案例里看到过这种情况。”
“有可能。”凌君川离不开他的纸笔,似乎什么都要记下来,“夏天这孩子死得太冤枉了,就为了一个保送名额。”
郁羲也情不自禁叹了口气,因为设定,夏天一踏进副本就已经是必死的结局了。
“其实这孩子……”凌君川将本子往前翻了几页,“是个复读生,去年因为骨折放弃了高考,勤勤恳恳准备了一年,又没能参加。”
怪不得他将没参加高考视作最后悔的事情。后悔,而不是遗憾。
“要去客厅看看徐辉的尸体吗?”杨柳问,“刚刚上楼的时候也没注意还在不在。”
“先查楼上。等全部看完了再下去。”裴明修率先往门口走去。
几个人紧跟着依次离开房间,继续一间一间客房查看过去,试图找到其他线索。
像子弹一般的雨点仿佛要击穿万物,把漆黑的夜搅成混沌的世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回到了盘古开天辟地之前。
天雷轰动,震耳欲聋。雨声急促,噼里啪啦得像是砸在心脏上。
“不舒服吗?”裴明修不知何时站在郁羲身边,留下其他几个人在翻箱倒柜。
“没有不舒服。”郁羲拉开窗帘,发现外面烟雾蒙蒙,“就是有点奇怪的感觉。”
“奇怪?”
“似乎也不能用奇怪这个词。就是那种考试的时候对答案有那么一点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的感觉很像。”
“没关系,可以慢慢想。”
“好。”
“大佬,都翻了,什么都没有。”杨柳从床底下爬出来,“二楼一无所获,希望三楼有点东西。”
会客厅,卧室,书房,衣帽间,桑拿房,淋浴房,阳台。保守估计两百平的三室两卫一厅就是位于三楼的主卧之一,也就是张静姝的房间。
几个人跟着手电筒的强光参观有钱人朴实无华的居住环境。
“这么多。”凌君川发现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不禁发出感慨,“我老婆就两三瓶。”
“这不算多。”沈池随手拿起几个看看牌子,“不过每一个都很贵。”
“这还不多?你们小姑娘的脸不就那么大吗?”凌君川难以理解。
“补水,保湿,抗皱,防衰。这不得一层一层的。”沈池羡慕地将东西放回去。
“是不是大开眼界了?”杨柳挤眉弄眼调侃着,“反正美妆护肤还有的卖,现在给嫂子献殷勤也不迟哦。”
“受教了受教了。”凌君川双手抱拳,微微颔首。
离开卧室,他们又来到靠近门口的开放式书房。
一幅很大的照片挂在墙上,应该是无人机从高空拍摄,能看见连绵的山峰和翠绿的树林。
“这是庄园。”沈池指着照片下半部分的小楼,“后面一大片都是山,不知道算不算园子里的,再往北就是城市,看起来好像离得不远。”
“树林里好像有东西。”郁羲将蜡烛往照片上靠了靠,“是建筑吗?”
“庄园里不会只有一栋房子,后山里也会建一些。”裴明修将手电筒的光线移到照片上。
“大佬你这么清楚,不会也是住在庄园里吧?”杨柳好奇。
“我很少住。”裴明修说。
“很少住……”杨柳听懂了弦外之意,只觉得心酸,“这世界多我一个有钱人怎么了!”
沈池拍拍她的肩膀,表示俺也一样。
几个人一无所获,正要走,就听见“砰”一声巨响,然后就是凌君川连滚带爬地从书架后面出来。
“我艹!刚刚窗户外面贴了个人!”凌君川揉着屁股,和大部队汇合。
“贴?”沈池觉得这个动词用得太诡异了。
“参考蜘蛛侠。”凌君川摸着自己的心脏,“一扭头看见一个人贴在玻璃上,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不过它好像也被吓了一跳,一眨眼就不见了。”
“会是昨晚我们窗外那个吗?”郁羲看向裴明修。
“有可能。”裴明修用手电筒打亮墙壁上的钟表,“九点十分,很有可能到它活动的时间了,先回房间。”
两人间的客房塞下了五个人,显得有点拥挤,尤其几个成年人还都聚在同一个角落。
“今晚会轮到我吗?”杨柳蜷缩在书桌底下的狭小空间里,两只手被沈池紧紧握住。
“妹子你放心,咱们五打一,肯定能赢。”凌君川略显吃力地说话,他抬不了头,后脑勺死死顶着书桌的底面。
“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凶手怎样才能只杀自己想要杀的人呢?”郁羲枕着书桌侧面,和凌君川背靠背。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那个生物现身,npc四散逃跑,人群里的内应趁乱动手。”裴明修警惕地盯着窗户。
“那到时候动静肯定不小。”郁羲注视着房门底下窄小的缝隙。
“沈池,我们玩个游戏吧。”杨柳似乎再次调整好了心态,声音里都带上了笑意,“角色扮演怎么样?”
“扮演什么?”沈池也笑了,松开一只手,右手和爱人的左手十指相扣。
“海伦凯勒怎么样?”杨柳说道。
“不怎么样。”沈池收回笑容,手上使了点劲,“有些事情,我做不到你期望的那样。但有些事情,我可以做到。”
杨柳眼眶一红,但还是保持着笑容,“你记得就好。”
不知道是谁的手表“滴答滴答”地走动着,在寂静的黑暗中特别清晰。
“救命!”
“有鬼啊!救命!”
“开门!开门让我进去!”
“快跑啊!”
嘈杂声和跑步声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指甲刮着瓷砖的强烈不适感。
郁羲死死盯着门缝,感受着背后传来的颤抖。
你追我赶的游戏场所似乎与他们一门之隔,剧烈的喘息夹杂着零碎的求救和卑微的求饶,很快就被濒死的短促尖叫替代。
接着就是骨头断裂和肌肉撕扯的声音,液体低落的细微动静也在雨声中被刻意区分出来。
房门被轻敲了一下,像是已经完成今夜任务的凶手,在堂而皇之地预告下一场的选手,亦像是一句轻飘飘的嘲讽。
“呜……呜……”被刻意压低的抽泣,绝望而清醒。
今晚,不是一个平安夜。
未知的阵营以雷霆手段,将三朵红梅拓展至六朵。整张白纸一大半都被浸染在血液里,剩余的素梅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一星半点。
“死了三个人,只是尸体都不见了。”凌君川想起门口那一摊粘稠的东西,下意识地离消寒图远了一点。
郁羲担忧地看了一眼神情恍惚的杨柳,又将视线移到裴明修的身上。
他见过对方动手,再加上军人身份的加持,因此猜测裴明修应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但是这两晚的血腥和暴力还是让他忍不住地担心。
“没事的。”裴明修收回放在消寒图上的视线,看向郁羲,“三楼还有几个房间没有检查,说不定我们能在白天找到线索。”
“对。”沈池揽着杨柳,“还有刘佳的房间,她是所有人中的特例,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关联。”
刘佳的卧室在张静姝房间的斜对面,面积上要小上不少,但也比二楼的客房要宽敞。
“刘佳的手机!”凌君川在翻床铺时,发现了卷在被子里的电子产品。
“我来看看我来看看!”杨柳恢复了一定的生机,为了自己的小命卯足了劲,“靠,居然有密码……”
“一般手机密码都是生日之类有特殊含义的日子。”凌君川说道,“刘佳生日有人知道吗?”
“这谁能知道。”杨柳不爽地把手机塞到沈池手里。
“试试看六个0。”郁羲突然开口。
“啊?”沈池不明所以,但还是尝试着输入。
“我靠!”杨柳震惊地看着锁屏变成一堆app图标,“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她解锁手机时的手势。”郁羲解释,“她是单手,而且按得很快,手指位置也没怎么变化。”
“这你都能注意到?”杨柳还是很震惊。
“我猜。”沈池把手机给杨柳,抬起头看向郁羲,“你的手机密码也是这个。”
“是的。”郁羲点点头,“所以看到她解锁的时候还感慨了一下,遇到同道中人了。”
“啧啧,那你手机里的秘密岂不是很好发现?”杨柳一边查看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一边调侃。
“我手机里没什么秘密。”郁羲坦然地笑了笑。
“这位的手机里好像也没什么。”杨柳离开聊天软件,点开了相册,“都是同学会的照片,这哪里是视频素材,分明是遗像。”
“她和张静姝的聊天记录是从哪天开始的?”沈池眸光一闪。
“这个我倒没查。”杨柳重新进入聊天软件,捣鼓了几秒钟,“她删过记录,第一次聊天居然是几周前。”
“可能不是删记录。”沈池说,“很有可能是新换的手机。”
“是巧合还是她故意的?”杨柳反应过来,“刘佳这个人……死得也很诡异。”
“那要不要查查看张静姝的手机?”凌君川趁着几个人聊天的功夫已经把卧室翻得差不多了,人已经走到衣帽间门口。
“好主意。”杨柳把手机塞进兜里,“之前我们没细问刘佳的事情,正好一起问问。”
“我艹!”凌君川以极快的速度把刚刚打开的门关上,“我希望是我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