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我终于开口,太久没有以□□讲话,我讲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看到的我,不完全是我。”我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我也没有想过会不会吓到他。
“我知道。”华年的语气,并没有我想象中应该有的震惊,和害怕。
按理说,看到一个应该死去十年的人死而复生,只要是人,都会害怕才是。
“你知道?”我疑惑地歪了歪头。
他知道什么?他知道我不是人,知道我是一只附身在仙藕上的鬼魂吗?
“国师替我算过了,他告诉我了。”华年有些痴迷地看着我,他的眼神,让我觉得有些不适。
“我已经让国师替我们想办法了,会有办法的,让你重新活过来,不用附身在别的东西上,这样你就可以永远陪在我的身边。”
华年有些疯魔了,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逆天改命,是违法天规,要下地狱的。
“我来,其实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我打断了华年的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到他的身边。
“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你娘亲说你已经死了?”
“为什么,你在西域一点儿消息也没有给我?”
我看着华年,语气很冷,眼神,更冷。
华年看着我,顿了顿,又叹了口气。
“当年的一切,都是我娘亲的作为。”华年似乎有些痛心,缓缓地说道。
“她反对我和你在一起,私下里扣下了我给你写的信。为了让你死心,还伪造了我牺牲的信。她没有想到你真的就信了,也没想到,你会为了我殉情。”华年说着,一脸的沉痛。
只是他再痛,也不会有我痛。
脖子的伤口又隐隐痛起来了,虽然□□看不见,但魂体上的伤又痛起来了。被匕首割开的伤口,像是重新被撕开撒上了一把盐一样。
□□的伤可以治,但是谁能告诉我,魂体的伤怎么办?
我痛得无法呼吸,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溢出来,但是,又忍不住发笑。
一切就像一个笑话,为了华年而卧病在床的日子就像笑话,那些天的午夜梦回也像笑话,我的自刎,更是笑话。
我又感动了谁,我感动了自己,伤害了所有人。我至今,都不敢想想,爹爹娘妻哥哥姐姐们知道我自刎了会是什么反应。
我恨啊,我恨我自己。过去太天真,太愚蠢。
我也恨,华年的娘亲真的狠心啊,当年的我,不过是一个还没有及笄的小女孩,她怎么舍得欺骗我的。
倘若她不赞成我和华年,开心见诚地说便是,我还想着,可以用实际行动感化她,让她渐渐接受我。现在想想,就是笑话。
我又哭又笑地看着华年,眼里的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样子。
我总算是死心了。
我的心里,建起了一座坟,坟里埋着未亡人,而掘墓者,是未亡人的娘亲。
“我替娘亲给你道歉。”华年似乎想握住我的手,但是我躲开了他。
“道歉,你凭什么给她道歉。”她毁了我的一生,让我怎么原谅她……
“她已经不在了,死者为大。”华年看着我,一脸虔诚地对我说道。
他的心里,其实也是维护自己的娘亲吧,他也觉得我蠢是不是。
死者为大,死者为大,可是我也是死者啊。
宫徵就从来不会和我说这些。我想起了宫徵,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是宫徵,他杀了我的娘亲。”华年突然说道,他看着我,似乎是想从我的表情里读到什么。
我愣住了。我并不知道华年的娘亲死了,更不知道,是宫徵杀的。
杀的好啊!我笑出了声,看着有些丧心病狂。
原来早早的,宫徵就替我报仇了。
眼下我只想离开。
在这里待的每一分一秒,都在提醒着我,过去的我是多么的可笑,我所坚持的,就是一个笑话。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离开,虽然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宫徵会来接我的,我知道。他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你要去哪里?”华年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手腕传来的剧痛,让我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你又要离开我是不是,我不许你走……”华年像是换了一副面孔,什么沉着冷静,什么波澜不惊,都是谣传。
他现在看着我的样子,就像是猎豹看到了猎物一般。
他疯了。
他把我绑了起来,把我关到了地牢里,用一个很粗很粗的铁链,锁住了我,就像是在锁一个畜生一般。
我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屈辱。即便是到了地府,也不曾受过这种对待。
他还说是为了我好。这是哪门子的好。
以爱为名的伤害,只为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我曾经坚持的,是对为爱自刎,十年等待的一个答案,而他所执著的,是年少时候的,一个没有结果的梦。
我找到答案了,我释然了,他却不知道梦该醒了,早就该醒了。
我已经不爱他了,我曾经爱的,是过去青涩纯粹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在朝堂里浸淫过的他。
我是鬼,他是人,我们不可能有结果,这个世上,也从来没有成功逆天改命的人。
连神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