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面,醉意上头的锦兰轩倒是清醒了几分。之前兴致上来多喝了几杯,这会儿出来,小风这么一吹,倒不曾昏昏沉沉,只是有几分倦了。虽说兰轩酒量不行,但她一向克制,除了必饮的那两三杯,更多的是酒杯沾唇轻抿一下,些许淡酒,她倒不至于就这么醉过去,以刚刚兰轩的表现来说,这也是事实,然而也许是梨花酒的后劲上来了,此刻她倒有些意兴阑珊。兰轩回到住处,下意识的歪到了她最常靠的矮塌上,她甚至都不曾发现对侧靠在椅子上的齐靖宇。
齐靖宇的手里拿了一本书,见兰轩进来,头也不抬问她:“中午想吃些什么?”小桌上的点心已经见底,这悠闲的姿态,衬得锦兰轩像是访客,他反而更像这方帐篷的主人。半响儿,见她没有回复,他抬头再次问她:“你应该还不曾进食,中午想吃些什么?”
吃什么?谁在问?这声音……一瞬间锦兰轩就清醒了过来,她坐直身子,诧异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靖宇将手中的书随手放在小几上,自斟一杯茶水,颇有几分反客为主的意思,他说:“我们这些日子一直一起用膳,今日你又不打算在叶九歌处用膳,我不在这儿,又在哪儿?”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面对齐靖宇的似笑非笑,兰轩欲言又止,想想他们两人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最终所有的反驳都不曾说出口,无论是齐靖宇理解他也好,还是他通过其他途径了解到的也好,争论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
见锦兰轩默认了他的行为,齐靖宇也不会自讨没趣非要跟她争执一番,他问她:“我可是早就饿了,你呢?”
“你看着办吧,我还不饿。”为了强逼自己清醒过来,兰轩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赶走这忽然上涌的睡意。
倒是对面的齐靖宇吸了吸鼻子,走至兰轩面前,问她:“你喝酒了?”
兰轩点头,“兴之所至,不由多饮了几杯。”
今日兰轩的装扮让人眼前一亮,齐靖宇不禁好奇发问:“怎么这么穿?”她这身衣饰尤为不同,这可谓是他见她以来她穿的最隆重奢华的一套,平日她不是不美,只是这身绛红色的衣服最为耀眼,为她平添一分上位者的威仪,这也是他好奇所在,在锦国灭亡后这身装扮,这身规格的衣服的规制哪怕是于齐靖宇言也称得上是僭越,毕竟他还不是齐国的太子,更遑论此时的她。
“怎么,不好看吗?”
“怎么会不好看?”齐靖宇无奈叹息,“你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他在乎的从来不是他的衣着僭越,他只是奇怪她为何一反常理这般穿着。
这一刻,兰轩的眼神变得飘忽,许久,齐靖宇听她说:“总觉得父王为我备下的这些衣服不能穿太过可惜,”她语气惆怅,“穿这身总比……女王的规制要更合适——”说道最后一句,若不是齐靖宇耳力甚佳,他几乎要听不见。
而正因为他听清了,反而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身不合时宜的衣服,却承载了曾经锦王对未来继承人满满的期望。
酒意上来,她忍不住以手遮唇打了个哈欠,然后还不待她做出反应,便见齐靖宇的手覆上她的眼眸,他说:“累了就休息。”然后,他轻轻掰过她的肩膀将兰轩推倒在矮塌上,“睡吧——”自那之后,齐靖宇的举动就越发不加掩饰,一如此刻。
“你……”
“嘘——”齐靖宇止住兰轩的话语,“听话,快睡吧!”
明明困得要命,不知怎得,想起聚会上的金初阳,她还是问出了这个明知齐靖宇一定会介意的问题:“你知道吗?金初阳邀我共谋这天下——”
齐靖宇咬牙,他撤回覆在她眼睛上的手,明明知道锦兰轩是故意的,他还是做不到淡然以对,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介意的发问:“那你怎么想的?”哪怕知道这是锦兰轩在故意气他,他还是在心头给金初阳狠狠记了一笔,又到了该和常错好好联络感情的时候了。
“我自然很心动啊——”
“心动?”
兰轩歪头对着齐靖宇肆意一笑,说:“对啊,金王给出的价码足够吸引人——”
这一刻,齐靖宇几乎想把躺在矮塌上的锦兰轩揪起来给问个明白。然而,正如锦兰轩知道他一定会介意这事情一般,他也明白在和他早有默契二点情况下她绝不会不会答应,更知道她是在故意气他,但他还是顺着她的意思问她:“你不会答应了吧?”说着,他的手握上她的手。
双手相握,自有一股情意漫上两人心头,哪怕锦兰轩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算什么,在这一刻,在只有他们的这一方世界里,她选择放纵自己,不去想现实当中的是是非非。
她这样回复他:“我倒是想——”
对这答案,齐靖宇自然不满意,但更多的是好笑,他回她:“你还敢想!”
“我为什么不敢想?”
“喂——别忘了你早就已经答应我了。”
兰轩不以为意,继续气他:“口头答应了又如何?”齐靖宇越是不甘,越是气恼,兰轩就越是高兴,“我倒觉得追随金初阳挺好——”
“你知道我最想听什么,”顿了顿,齐靖宇几乎是叹息的说道: “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明明知道齐靖宇这一刻最想听什么,但锦兰轩就是不想他如意,“金初阳当得盛世明君,若无牵挂追随她真的挺好——”
不得不说,哪怕知道锦兰轩是故意的,齐靖宇还是不自觉的生气,无论如何,他都希望她的选择是他,无论哪个方面,他都希望他是那个唯一。可是,对着眼前他心动的女子他却毫无办法,他只得用手捏了捏兰轩的脸颊说:“调皮!”说着他轻笑出声:“我跟你说,还是别做梦了,兰儿你只能是我的,”说这话时,齐靖宇在锦兰轩的额头覆上一吻,然后盯着她认真道:“从你遇到我那一刻,从你答应我的那一刻,你就逃不掉了——”
双眸交汇,齐靖宇眼里的执着触目惊心。
兰轩下意识的歪头避开他的视线,她说:“是吗?”
“你不信?”
“信啊——”在阖眼前兰轩这样对他说:“就像我,就不曾逃掉。”
闻言,齐靖宇握着锦兰轩一只手,无声的笑了,真好啊,她是他的。
再之后,两人都不曾再出声,齐靖宇就这么看着锦兰轩睡着,就这么任由时间在他手中荒芜。
离会盟结束还有不到一日,这段时日不乏有人登清晏台挥毫洒墨作答,其中也不乏有让人眼前一亮的答案,陆续有人得到了清平晏的请帖。
总而言之,各国各有收获,但要说媲美未明、常错及已故的谢公的这般人才,那是没有。大争之世,各国对人才皆趋之若鹜,秦国有铜雀台,齐国有思贤院,金国有招贤令,白国也有状元榜,形式各有不同,但目的总归是一样的,皆为各国网罗人才之用,如此,清晏台上人才寥寥也是可以理解的。登台的人倒是不少,出彩的人却是不多,更不曾出现往届多国争抢一人的场景。
当然,这当中两个人是例外,一人是无名,一人是慕容熙。无名例外在各国都不曾招揽他,却在得知无名公子前来后都不约而同的先后送上清平晏的请柬,而慕容熙与无名则恰好相反,他未曾收到清平晏的请柬,而是收到了各国冷淡的招揽。
无名有此待遇,这也不奇怪,早在四公子成名后他们早已是九州各国的坐上之宾,各国君王更是为了他们的归属多次交手,直到后来未明出仕齐国,常错辅佐金国,无名自在江湖,奕凡神隐无踪,这番争斗才消退下去。名传天下的九州圣人,早已言明此生逍遥天下的公子无名,在他一早表明心意的情况下,各国君王自知招揽无效后不介意借无名之名展示各国求贤若渴的态度。
按理说这位年纪轻轻的新任慕容家主该和公子无名一般待遇,毕竟平阳慕容家早已表露了不掺和各国争霸之路的决心,然而,其族中子弟出仕多国,哪怕慕容家子弟不曾就任高位,这番类似多国下注的场景,自然在各国也是不讨喜的存在。能出仕的慕容家子孙自然能力不错,然其忠心的是家族还是国家,就值得商榷了,为了名声,也为了慕容家不倒向他国,各国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但是在有一个公子无名在的情况下,齐秦金一起心照不宣的摆了慕容熙一道,而白梁两国也就随大流跟随了。
没有请柬,这清平晏还是要参加的,只是,这难度会大得多,五问皆优,确实不容易。比起堂弟的忿忿不平,说实话,慕容熙对此早有预料。慕容熙也有自己的骄傲,各国不曾邀约,那就让各国皆无话可说,清晏五问,先祖慕容旭做得到,他也做得到,只要他能答得让五国无话可说,那么这清平晏自然不是问题。
拖到最后一日,自然也是慕容熙有意为之。
就在众人以为本次的清晏取士也就如此了,慕容熙登台了。平阳慕容家的现任家主,走在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那一个。衡度谢家有一个谢瑜在,与谢家齐名的慕容家又是否名副其实?谢公虽逝,青史之上,必有其名,那么慕容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