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逼着你长大,
即便方式和过程并不值得感谢,
却只是为了:
没有他们在你身边的日子里,
你能照顾好自己。
别怪任何人。
———《凡尘渡》
宁王府的马车驶到半路,就被叶轩拦住了去路。
“卑职叶轩求见!”
“这小子来做什么?”南宫衍透过车窗细缝看了叶轩一眼小声嘀咕着。
“许是刚才你漏了脸,被他发现了什么。”泠舒一副看戏脸,坐等南宫衍收场。
“我没你好看,要看也是先看到一身红的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推卸责任,听得穆翎一头雾水,弱弱的插上问了一句:“王叔与叶轩有何渊源?”
泠舒和南宫衍相视一笑,他们倒是忘了穆翎不知顾陌与叶轩的旧事,出手帮忙,只是为了试探叶轩武功是否能担起护卫东宫之责,也出于替南宫衍解决后患以及念着与顾陌的那点血缘而已。
现在叶轩拦在车前,想要对穆翎说明缘由怕也是没有机会。
“王叔莫慌,他应该是找我的。”穆翎没有继续追问,只轻笑着起身,还没等南宫衍和泠舒争论个明白穆翎就已经掀开半角帘子下了马车。
穆翎下车后行至叶轩跟前,叶轩向他抱拳行礼以示尊重,也有为校场之事致歉的意思。
“还没打够?”
“世子误会了,卑职只是有事想问世子。”
“要问我为何故意试探?”
“是。”
“太子身边需要人。”穆翎直言不讳。
“为什么是我?”叶轩不解,出身将门的世家子弟不止他一个,为何偏偏选的是他。
“你姓叶,你的父亲和爷爷都是我敬重的将军,叶家军魂如此,就是非你不可。”
“…………”
“还有要问的?”
“不问了,多谢世子。”
其实叶轩自己也不知道,关于自己的父亲还有爷爷的,关于他们叶家的,他似乎都不知道。
没人向他说过他叶家曾经的辉煌,也没人记得曾今的叶家。他也从未去问过或者去真的探寻过什么,叶轩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妄姓叶了。
“叶轩。”穆翎叫住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叶轩继续说道:
“我希望以后你也能像今日,护住太子殿下。”
马车自叶轩身旁而过,叶轩现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马车消失在拐角,叶轩才转身离开。
“这小子,拦人车驾也不知通报清楚。”过了街角南宫衍抱怨着,刚被吓了一跳,他还真以为叶轩是来找他对质的,还想着一把年纪要怎么和小辈扯谎。
“你自己心虚,还怪别人。”泠舒毫不留情的拆穿,倒是引得穆翎在一旁偷笑。
“还不是要怪陌儿。”
“你看这人,这会儿倒又怪起太子殿下了。”穆翎没有说话,只在一旁看着两人吵闹。
常人都知,南宫衍和泠舒在一起就很难有人能插上话,就连穆翎也不例外。
叶府,叶老侯爷收到叶轩得胜消息后,在叶轩回府之前就早早的备好了庆功宴,只是叶轩全程都心不在焉,陪着二老吃了饭就进了祠堂,叶轩坐在蒲团上,靠着香案,贴近叶诚的灵位。
父亲这个称呼于他而言太陌生了,小时候的事他记不清,甚至不记得叶诚有没有抱过自己。可他此刻就是想离自己的父亲近一点。
叶老在祠堂外看着叶轩的模样,默默红了眼眶,随后佝偻这身体缓步离开。
一炷香后,叶轩收拾好心绪回到自己的院里。
与三年前相比,顾陌住过的别院里还有几株四季常开的桂花挺立在花坛里,房廊前一坛坛整齐摆放着的是叶轩亲手酿的桂花酿。
年头一坛,中秋一坛,年尾一坛,闲来无事就多酿几坛。三年下来,差不多也快摆满了房廊。
进门,整个房间一尘不染,夕阳的余晖洒下,将整个房间衬出点点暖意。屋里的装饰都是一眼可见的素白,却都不失华贵。桌案上笔墨纸砚都摆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唯有一本翻开的书倒扣在桌案上,书封也显得有些陈旧。
叶轩行至桌案前将进门时刚摘的新鲜桂花放下。把早前放好的,现已经枯萎干瘪的桂花小心拾起放进了一旁的木檀盒里。
叶轩在桌案前里呆坐着,回想着穆翎今天的话,心中荡过无数涟漪。
像什么?像今日这样,无论太子对面站的是谁他都要拔剑相对吗?
他今日,似乎对穆翎起了杀心,可他从没想过要这样。
“弦之,这……还是我吗?”叶轩抚摸着手里的玉佩问着,好似乎这玉佩能给他什么答案。
“弦之,我想去找找叶家的过去,你陪我一起,可好。”
良久之后,叶轩起身带着门便出了房间,走时还从院里拿走了一坛桂花酿。
房里的卧房内,白色的衣带随窗外吹进的风慢慢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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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顾陌跪在御书房外,瑄帝闭门不出,赵要劝了多次顾陌都未曾离开。
“儿臣求见父皇!”
谁能想到,一个从不多说一字,性情冷淡的太子如今会跪在御书房外一遍又一遍的高喊着重复同样一句话,而且一向宠爱他的瑄帝此刻却对他不闻不问。
“殿下,您这又是何必呢?”赵要叹着气想要继续劝解。
“儿臣求见父皇!”
御书房门缓缓开启,瑄帝站在顾陌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顾陌,皱着眉将自己的氅衣披在顾陌身上,向着宫人道:
“送太子回宫。”
“请父皇收回成命。”顾陌抬头看着瑄帝,是那样的倔,瑄帝自是知道顾陌因何而来,可他不能答应,就冲着叶轩的父亲,叶家也必须在他的掌握中。
“父皇,您答应过儿臣的。”
在赵要的示意下众人上前想要搀扶,却被顾陌挥手推开,没有过多的慷慨激昂,只是敢质问皇帝的气势,就已经足够让旁边的太监宫女为他捏一把汗的。
“你是我南国的储君,不是平民,在南国土地上,你可以随心所欲,但你要想好,你是要踏在多少尸骨之上才能保他一辈子无忧。这些,从你与他相识开始就该有这个觉悟。”
瑄帝顿了顿,继续说道: “朕,只答应过你不让他入朝堂。”
是了……太子亲卫不涉朝政,东宫又哪里算是朝堂呢,瑄帝对他确实没有食言。
可若是有一天有战,叶轩必定是被推上前的那一个,他是太子近卫,就没法后退,不是叶轩也会是顾陌身边的什么人。
太子若要立得稳,就必须要有兵权,他的亲信就是顾陌踏上那至尊之位的踏脚石,无一人可例外。
顾陌不是没想过,只是那是在叶轩没中毒之前想的,叶轩经过一遭生死后顾陌就不敢想了,这次他能救叶轩,下次呢,总有危险时他无法预料的,他总有救不了叶轩的时候。
比起看着叶轩因他而死,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见叶轩,他可以孤独的自己去走那条路不要任何人陪。
顾陌没再说话,默默对着瑄帝磕了个头。
赵要一早差了人去东宫召了被顾陌支开的沐风前来接人。
顾陌被沐风接走,瑄帝看着顾陌有些摇晃的身体还是心疼了:“让沈直去东宫待着。”
“是。”赵要召来小太监去传令,瑄帝走出御书房,站在高高的石阶上,从御书房出来就能看到整个南国都城,这也是瑄帝将这里设为御书房的原因,瑄帝仰望着这一方蓝天。
“这世道,谁又能护得了谁一世呢,更何况是在帝王家。”
“陛下……”
“朕错了吗?”
赵要没答话,瑄帝轻叹一口气: “你也觉得朕错了吧。用这种方式让太子成长,让他承担这么多的东西,他可是朕最疼爱的儿子。”
“陛下用意,老奴明白,殿下将来也会明白。”赵要宽慰着,他也不懂,为了一个叶轩,顾陌何至于此。
瑄帝望着天,也不知是在想什么,赵要就在一旁静静地陪着。
南国朝堂纷乱,太子向来不争不抢,即便参政,朝中也无人拥护太子,所有人都野心勃勃,瑄帝是怕哪天他驾崩,这朝堂就真的只剩下顾陌一个人。
他的儿子,他知道有多少的能耐和才华,只是缺个机会,缺一个能让他开窍的机会。
太子敬他也好,还是往后恨他也罢,既然顾陌做了他的儿子,他只想让自己的儿子以后能不受他人左右,坐在高位上那天不会再受制于人,顾陌只用坐在那个至高的位置上,做出比他更好的成绩造福黎明百姓就好了。
至于后世史书如何写他并不重要,他早就已经是个罪人了。